永信元年十月十五日。算起來大軍已經離開黎國近兩月了吧?京城中,遠征軍已經是好幾日沒有消息傳來了。太后藍夢嬌在宸碧宮中有些不安。只見她身着一身素色的衣裙,挽着簡單的圓髻在側殿的暖閣中虔誠的齋戒誦經,早晚供奉着那尊玉佛。一個時辰後,劉公公悄聲上前稟道:“太后,公孫大人和宰相大人來向您請安!”
太后聞言停下手中轉動的佛珠,幽幽的睜開一直緊閉着的雙眼,在劉公公的攙扶下,蹣跚的起身。許是跪坐的時間久了,雙腿有些麻痹,她不由得有些站不穩。
劉公公扶住太后,彎下腰輕柔的捏了捏太后的膝蓋,殷切的說道:“太后您仔細着點,跪坐久了難免血流不暢,讓奴才給你揉揉再出去吧。”
太后輕嗯了一聲,揚了揚手,說道:“罷了,哀家還是先出去見見他們吧,怕是他們有皇上的消息要跟哀家稟報呢。”
劉公公聞言,忙起身應道:“是!太后您就着奴才的手,仔細腳下!”
正殿上,公孫鶴聲和高長傲看着徐徐而出的太后紛紛躬身向太后請安:“臣參見太后,太后萬安!”
“兩位大人不必多禮,賜坐!”太后柔聲的笑道。
“謝太后!”
兩位大人一一坐下後,便有宮女奉上茶,太后接過劉公公遞過來的茶盞,掀開蓋子,輕輕的撇開茶末星子,送到嘴邊抿了一口方放下。
她笑盈盈的看着底下坐着的兩人問道:“兩位卿家可是有皇上的消息了?”
高長傲拿出藏在衣袖處的奏摺,喜上眉梢的說道:“回太后,皇上大獲全勝,耶科瑞可汗身受重傷,生死不知,已經緊急返回西?王庭。另南町國君主白尚南因爲膝下二子在戰役中殉國,一時氣急攻心,陷入昏迷,如今也是生死未卜。皇上恐怕還要留在南町國一些時日。但臣想大軍班師回朝應該是指日可待了!”
太后聞言,心中一時快意,連日來的擔憂一掃而光,她笑得婉約而端莊:“如此大捷,也是普天同慶的喜事,南町國那邊相信皇上自有主張,呵呵,哀家聞此喜訊,心中的大石終於可以落地了,多謝神佛庇佑啊!”
“太后日夜虔誠禮佛,自是能夠保佑皇上事事如意,早日全勝而歸!”公孫鶴聲堆着滿臉的笑容,他的心下是高興的,卻也不忘在這當口奉承太后幾句。
太后點點頭,朝劉公公囑咐道:“即刻傳哀家懿旨,曉諭六宮,明日辰時**衆嬪妃隨哀家到法華殿還願,敬謝神佛庇佑,讓我黎軍大獲全勝!”
“是,奴才遵旨!”劉公公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塵,領命而去。
太后嘴角噙着笑意,對着公孫鶴聲和高長傲說道:“朝堂上的事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操心和擔待着,皇上不在,哀家可以倚重和信任的人也只有你們了。”
“臣等必定殫精竭慮,不負太后和皇上的重託!臣等就先行告退了!”座上的兩人聽到太后這番吩咐,忙起身躬身回道。
太后鳳眼一閃,滿意的點了點頭,方揮揮手讓他們退下。
昭陽殿中,皇后凌雪倚靠在寢殿內的貴妃塌上,長長地青絲慵懶地披散開來,頭上未有簪戴任何的飾物,鵝黃色的羅裙角上密密繡着細碎的櫻花瓣,像是羞怯的女子低頭靜靜地垂在地上。她身上蓋着一件紅色的昭君斗篷,映得她的兩頰也分外的紅潤。
一陣風吹來,紅色斗篷帽檐的白色絨毛輕輕的擺動着,凌雪纖潤白皙的手中捧着一本詩詞,正看得入神。良久她才擡起頭朝西面的雕花木窗看去,窗外正巧飛過一羣歸巢的的鳥兒,嘰嘰喳喳的,打破了原有的那份寧靜。一雙鳳目殷切的看着那個方向期盼着,她心中思念的那個人能早些回來。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櫻脣輕啓,不自覺的將心中所思念了出來。
“娘娘,劉公公帶來了太后的懿旨,可是讓他進來?”紫兒從殿外進來,走到凌雪身邊小聲的問道。
凌雪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順手撫了一下垂下的青絲笑道:“紫兒,快,幫我把頭髮簡單的挽一下,現下是在自己宮中,若是讓劉公公看到,卻是不成體統的。”
紫兒嘻嘻的笑了一聲,忙將昭君斗篷收起來,回到妝臺上取了牛角梳和一支碧玉玲瓏簪,一雙巧手靈活的將三千青絲盤起,在鬢邊斜斜地插上玉簪。
“娘娘,好了。奴婢現在就請劉公公進來吧!”
“去吧!”凌雪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的笑道。
劉公公躬着身子走進昭陽殿,略微有些皺紋的老臉上堆着恭敬而喜悅的微笑,他一手提起袍腳,一手握着拂塵,上前行禮:“老奴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鳳體安康!”
“劉公公不必多禮了,快快請起!紫兒,給劉公公備茶。”凌雪保持着得體端莊的微笑,吩咐道。
“是!”
紫兒剛要應聲下去,只見劉公公尖細的聲音打斷道:“謝娘娘美意,老奴也就是來傳達一下太后老人家的懿旨,旨意帶到,老奴也就回宸碧宮了,太后還在等着老奴回去伺候着呢。”
凌雪見劉公公這樣說着,也就不再勉強,她朝紫兒示意了一下,接着說道:“劉公公宣旨吧!”
劉公公點點頭,揚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尖細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太后娘娘有旨,皇上西征,大獲全勝,此乃神佛祖宗庇佑,明日辰時,**所有嬪妃都隨鳳駕前往法華殿謝恩還願。”
凌雪聞此大喜,眼中閃爍着激動地神采,她來不及道一聲遵旨,就雀躍的站起來問道:“劉公公,那皇上什麼時候班師回朝?”
劉公公笑意盈盈的回道:“老奴也不甚清楚,只聽太后說起,皇上回朝指日可待!娘娘,老奴旨意已經帶到,其他各宮小主就勞煩娘娘傳達了,老奴這就告退了。”
凌雪點點頭,朝着紫兒吩咐道:“紫兒,替本宮送一送劉公公!”
紫兒頷首,朝着劉公公做出請的動作,二人先後走出昭陽宮。凌雪雙手撫上胸口,感受着胸膛內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內心澎湃着,因爲很快她又可以見到他了。她看着昭陽宮中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嘴角凝着溫柔的笑意,輕聲喚道:“皇上!”
艽城在西?兵敗後徹底收復。這些天又是忙得不可開交,我出出入入軍營,替負傷的將士診治包紮,所幸的是醫女們都很細心,在很大程度上幫了大忙。
剛剛幫一個頭部受傷的士兵換藥包紮完,又替另外的一個傷兵拆掉額角的縫線。輕輕的用鑷子將他額角細密的縫線夾出來後,又用酒精棉球在創口處消毒。放下鑷子,我笑着說道:“嗯,恢復的很好,相信很快就會痊癒了,剛纔拆線沒有弄疼你吧?呵呵,這盒藥膏你拿着,早晚塗抹一次就可以了。”
士兵幽黑的臉龐蓄着感激的笑容,只見他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道:“小薇姑娘心細如髮,剛纔一點都不覺得疼。你知道嗎?在軍營裡兄弟們是怎樣稱呼你的?”
我好奇地眨着眼睛,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快說說看,你們是怎樣稱呼我的?”擔任軍醫這麼長時間,我也特別的好奇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到底是怎樣的。
“玉女神醫!”士兵囁喏了半天才吐出這四個字。
而我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卻是笑翻了,玉女神醫?哦,我的天吶,這麼高的讚譽與我卻是不相符的。我捂着已經笑得疼痛的肚子說道:“玉女神醫?哦,你們看我這樣子哪裡有一點玉女的樣子啊?不,這絕對跟我的個性不相符。哎呀,笑死我了!”
“不,小薇姑娘,你在我們每個士兵的眼中就是這樣的形象,你不僅像天仙般美,不,應該說你比天仙還要美,而且心地更美,爲了治療受傷的兄弟,甚至不眠不休,事事親力親爲,這樣的你又怎會擔不起這樣的美譽呢?”小士兵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竟擡起剛纔那羞澀幽黑的臉頰,認真而堅定地看着我說道。
我能感受到他的感激之情,我點了點頭,笑道:“隨你們吧,謝謝你們給我取的這麼美的稱呼!”
我收好藥箱,轉身走出營帳。婉兒跟在我身後也出來了。她笑盈盈的追上我,挽着我的手臂笑道:“其實剛纔我也想跟姐姐說,那士兵說的一點不錯,姐姐在我心中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善良而美麗。”
我捏了一下她粉嫩的臉頰,嗔道:“連你這小妮子也取笑我嗎?”
“婉兒可不敢取笑姐姐。”她看着我眼中閃着一抹瑩亮,隱隱有水霧沾溼了她那濃密而捲翹的睫毛:“姐姐,戰事快結束了吧?你也要隨大軍回去了嗎?婉兒,婉兒跟在姐姐身邊的日子雖短,但姐姐卻是教會了婉兒很多,婉兒都不知道該怎樣報答姐姐。”她囁喏着,眼中的晶瑩卻是快要奪眶而出了。
我心中一緊,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麼,大軍回朝,南町國的醫女理當留下,不可能隨着我們回去,婉兒這丫頭想必是開始爲離別而傷懷了。
我憐惜的捧起她的臉頰,那粉潤可愛的臉龐上赫然垂着兩條清晰地淚痕。輕輕的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柔聲的問道:“婉兒,若是我讓你以後都跟隨在我的身邊,與我相伴,你可願意?”
她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的神光,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問道:“姐姐說的是真的嗎?婉兒願意,能追隨姐姐,伺候姐姐是婉兒的福氣。”說完便要跪下。
我急忙扶起她,嗔怪道:“你這是做什麼?其實將你帶在身邊的事我一早就已經決定了,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罷了。你爹爹已經殉國了,只剩下你一個女孩子孤苦伶仃的,教我如何能放心讓你隻身留在南町?以後。你便跟着我吧。”
“姐姐!”婉兒感動的看着我,說道:“姐姐如此爲婉兒考慮周全,婉兒必定竭盡全力服侍姐姐!”
我搖了搖頭,我有手有腳的哪裡需要別人服侍,況且我可是來自21世紀的,沒有奴役人的習慣,連蘭姐我也是當親人般看待,對她就像對待自己的母親,尊敬着,愛着,並不把她當做是傭人。
婉兒看着我,不解的喚道:“姐姐?”
我拉過她的手,往前走去,輕輕的說道:“誠如你叫我的那般,以後你就是我妹妹了!”
皇帝黎子信在安置好艽城的百姓後接到了耿南嶽的快馬傳書,書信是從南町國都那邊傳過來的。在發兵艽城之前,黎子信就已經讓耿南嶽和莫川帶領一支爭雲騎和一支御林軍前往南町國都護衛。經歷西?的侵擾後,南町國的國防空虛的厲害,而南町國君因喪子之痛而重病,整個國都的人都是人心惶惶,爲防混亂和西?兵偷襲,黎子信唯有安排他們進駐國都。
黎子信接過奏摺一看,笑着吩咐藍空道:“明天一早大軍朝南町國都出發,南町王醒了,真是個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