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兩日的趕路,終於回到了郾城,這個我曾經墜落的地方。在山頂上仰望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陰陰沉沉。從山頂上望去,松柏依舊蒼翠,梧桐落葉堆在地面上,看上去似乎很柔軟,涼涼的風吹拂着大地,樹葉紛紛而落,在空中自由旋轉,像一個不被拘束的孩子,盡情嬉戲。我和嶽鳴在靜靜的等待着,等待夜幕的降臨,等待着九星連珠的奇蹟!
整整一個下午,我和嶽鳴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我知道他的心情一定是激越的,這是他等待了接近五年的機會,五年,人生能有多少個五年呢?或許一朝回去,香港再不是我們離開時的模樣,但卻依舊讓我們無限的眷戀,那是我們的故土,是我們最終的歸屬。而我,除了開心的感覺之外,還有無法割捨的牽絆。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那張絕世的容顏,那刻意忽略的疼痛,在剎那間席捲全身,我屏住呼吸,手指不自覺的緊緊嵌進手心裡。
明明這次是他拋下我的,爲什麼還要想念,爲什麼不能放開?身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鎮壓內心的傷痛,再也無力說話。
嶽鳴望着身側靜默無言的少女,儘管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他能讀懂她眼中隱藏着的哀傷和不捨,這一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去安撫她,堅定她的決心,也許,只有回家了,她才能徹底的放下吧。
我望着遠處的山脈,思緒卻不斷的在腦海中翻涌着。我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和燁走到現在這一步的,原本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我甚至都放棄了要回香港的念頭,到底是爲什麼?
重逢的那一個晚上,燁小心翼翼的抱着我,他的感情都是真的。他的愛是那麼的真摯,甚至,爲了確定我是真的回來了,徹夜不敢睡去,只是守着我。爲了消除流言,不惜爲我雙手沾滿鮮血,當發現我是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時,他不顧自己的胃病在雨中暗自神傷,只是害怕我有一天會離他而去。他霸道的擁吻我,懇求我留下……這些依舊曆歷在目。可爲何他突然間可以對我冷漠無情如斯?我真的不懂,拼命的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可是思緒並不聽從我的指揮。反而越想越多。
淚水止不住的跌落,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思緒急促的迴轉,不,燁他一定有什麼事瞞着我。還有婉兒的欲言又止,種種跡象在腦海中不斷回放,心中的迷障漸次散去,變得清晰起來,那天晚上絕對不是我的錯覺,燁他真的抱着我。守在我身邊整整一夜。他是不忍我再受到傷害纔要選擇推開我的嗎?
我回過頭,淚眼婆娑的望着嶽鳴,沉聲的問道:“嶽鳴。你一定知道燁爲什麼這麼對我是不是?”不然,當我說要離開的時候,他不會什麼原因都不問的。
嶽鳴錯愕的望着少女,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終是無法放下嗎?
“嶽鳴。你告訴我呀!”我催促道,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是。是我讓他放了你的,是我在你昏迷的時候求他放過你,小薇,我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你看看自己在短短的一個月裡到底受到了怎樣的傷害?有多少次你都險些喪命,你太過善良了,一點防備之心都沒有,如何在風雲詭譎的深宮中生存下去?長痛不如短痛,我都是爲了你好!”嶽鳴眼眶有些發紅,雙手緊緊的拽着我的肩膀,聲音有些嘶啞的回道。
“爲我好?嶽鳴,你們爲什麼不問問我的意願?我是一個成年人了,我有自主辨識的能力,我有權利選擇我想要的生活。這些天他故意冷落我,如果我都那麼痛了,那他看着我難受成那樣,心裡該有多痛?我真的好笨,爲什麼那麼後知後覺……”我深深的抽了一口氣,哽聲說道:“我要回去!”
“不行,這一次,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再回去那個吃人的地方!”嶽鳴大聲的對着我吼道。
我愣在當場,是我太過任性了,絲毫沒有考慮過嶽鳴的感受,他等這一天,盼着一天盼了那麼久,我不該在現在再對他說這樣的話。罷了,等嶽鳴會去之後,我再想辦法找燁吧。
我冷冷的背對着他,緊緊的拽住手中的藍寶石手鍊,內心盤算着怎樣才能讓自己留下,讓嶽鳴平安的回到香港。
嶽鳴望着少女冰冷的背影,內心亦是百感交集。他明白要將一段感情放下有多難,就像自己一樣,愛上了就是愛上了,不是說可以輕易放下的。他知道剛剛自己的態度有多麼不好,是不是嚇到她了?
嶽鳴輕輕的挪坐過去,輕聲的說道:“對不起,小薇,剛剛是我太兇了。想想香港的家人吧,每每我想到香港的父母親時,我的內心就充滿愧疚和不安。不知道我們在這邊的時間是否跟香港一樣,若是一樣的話,我已經失蹤了五年了,不知道這五年裡,他們到底是怎樣生活的,是不是爲我操碎了心,想白了頭……”
嶽鳴不大且略帶沙啞的聲音就像一塊巨石一般在我本就不甚平靜的心田中激起萬重浪,是呵,爸爸和哥哥該是怎樣的擔心我?我真的好自私,該怎麼辦?
陷入無邊的沉思和矛盾中,望着天際漸漸變得陰沉。呼呼的冷風從山的另一邊刮來,帶來沙沙的葉語之聲。長髮被風高高的吹起,青絲亂舞,藍色的寶石手鍊在漸漸黑暗的天色下閃着幽藍色的光芒,星辰就像是調皮的孩子一樣,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我凝眸望着遠方,只見山的另一邊有零星的火光在跳躍着,緩緩地在山腰間移動。敏感的神經刺激着我的大腦,告訴我一切似乎有些不正常。我輕輕的推了一下嶽鳴,他好整以暇的望着我,問道:“怎麼了?‘
“嶽鳴,你看到了嗎?對面似乎有一條長長的隊伍在山腰間移動着!”我指着對面說道。
嶽鳴順着我的指尖望去,由於夜色已經降臨。那移動着的火光就算遠遠望去也是那樣清晰分明。他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認真的點點頭,應道:“小薇,你說的沒錯,真的是一支隊伍在山腰間移動着。他們究竟要做些什麼?”
我同樣狐疑的望着對面,在宮中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戰亂隨時都要爆發,這些趁着夜色穿過山林的隊伍到底是那個國家的?他們有什麼意圖麼?
“咱們還是別管那麼多了吧,小薇。等九星連珠的時辰到了,咱們就可以拋下這裡的恩恩怨怨回香港了!”嶽鳴拍了拍我的手柔聲的勸道。
我笑着點點頭,繼續等待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越來越暗,就像一塊黑色的幕布一樣高高的蓋在我們的頭頂。風越來越急,連身上的衣袍和裙裾都被高高的捲起。我緊張的望着嶽鳴,問道:“嶽鳴,要開始了嗎?”
嶽鳴望着蒼穹,皺着眉頭搖了搖頭,不解的回道:“星象並沒有像張老頭說的那樣連成一條線。我記得他跟我說過,九星連珠是除了天王星,海王星之外的太陽系的其他七大行星: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冥王星排列在一條直線上,就像串珠一樣。但今天晚上的星象並沒有如老頭子所說的那樣……”
“是不是時間上出了什麼問題?”望着嶽鳴一臉頹廢的表情,我不由着急的問道。
嶽鳴突然就像被點醒一般,迅速的打開身旁的包袱。取出一本小小的記事本翻看起來。夜色太暗,他皺着眉頭看得有些費勁,我忙打開揹包。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裝置幫他照明。
“唉!”嶽鳴無奈的輕嘆一聲,苦笑道:“這個月是閏月,要到下個月的今天才是九星連珠的日子,小薇。咱們算錯日子了!”
我聞言猛然瞪大眼睛,只覺得心中一輕。這是天意嗎?我將手機收進揹包裡,瑟瑟的說道:“嶽鳴,我想……”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嶽鳴眼中有淡淡的憂傷,他打斷我不及說完的話,只是凝望着我,然後將我摟進懷裡,無奈的說道:“或許真的是天意。既然都在這山頂了,就陪着我一起等着看日出吧,一切,明日再說好嗎?”
我伏在他的肩膀上點點頭,此刻的他該有多失望我完全可以體會和理解。
天微亮的時候,嶽鳴輕輕的搖了搖在他懷中酣睡的少女,柔聲的喚道:“小薇,快醒醒!”
我睜開迷離的眼睛,望着一臉雀躍的嶽鳴,順着他的指尖望去,一輪火紅的圓日,從洶涌磅礴的雲海中跳出來,剎那間,天地透亮,萬物生輝。
我從嶽鳴的懷裡跳起來,跑到山崖邊,眼前盡是碧空萬里,千巒疊翠,一掃睡眼惺忪的感覺,只覺得心馳神蕩。回眸望着嶽鳴,那美麗俊俏無比的容顏在日光的勾勒下散發着淡淡的融光,正帶着一臉幸福的微笑。
嶽鳴眼中似有淚意,驀地張開雙臂,迎着朝陽,大聲的叫喊着:“啊——”
隨着一聲長長的吶喊之聲,他只覺得胸中堆積的悒鬱和煩悶都隨之一掃而空,一切隨着初升的朝陽,隨着徐徐的山風飄然遠去,內心一片滌盪。
望着少女嬌美而堅定的臉龐,他知道自己毫無辦法阻止她想要追尋而去的步伐,而他,就算心有多麼酸澀都好,他都願意
守護和追隨,不離不棄……
“小薇,謝謝你陪我看日出!”
我望着他搖搖頭,笑道:“應該是我謝謝你,一次又一次的放縱我。嶽鳴,我好開心有你這個好朋友!”
嶽鳴苦笑一聲,拉過我的手慢慢的走下上去,笑道:“多希望不是聽到好朋友這個詞……哎,沒辦法,攤上了這麼個倔強的丫頭,唯有認命的份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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