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訣別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我本以爲只要等待和時間的冷卻就可以讓一切回到從前,可是我錯了。燁每天都在軍營裡忙着,下了朝不是躲在書房裡就是去練妍珊的正殿,一步再也沒有踏進側殿。

我在沉默中一天一天的憔悴和消瘦,等待着的那顆心被一點一點的磨成碎片。有時候我會跑到宮門口,到龍乾殿外面的御道上去等着他,凝視着他的離去和歸來。我用無言的沉默在維護着自己僅存的一點點尊嚴和驕傲。可是燁看見我時,只是微微的停頓,然後冷漠的從我的身側掠過,遠離,任由我的心在風中支離破碎,任由我一個人在孤獨的黑夜中暗自淚流。我的眼中藏着的哀傷他不會不懂,可他依舊用無邊的冷漠對待我。

今天他再一次從我身邊匆匆走過的時候,我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抽痛着,我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沉默的坐在長廊邊上,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動彈過。而後,終於在陣陣冷風的吹拂下清醒過來:情已逝,再強求不得。正如燁所說的,練妍珊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們纔是名正言順的一對。而這次我的意外迴歸不過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第三者罷了。

望向院中栩栩如生的薔薇花壁畫,顏色依舊嬌媚如初。苦笑一聲,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美好!或許只有他拋下我,我纔可以沒有任何留戀的選擇回去吧,這樣的結局很悲痛。但愛過,擁有過,此刻就算傷痕累累,我也可以了無遺憾的走了。望着壁畫,鄭重的道了一聲:燁,請你保重!

嶽鳴進入側殿的時候,見我正在整理揹包,不解的問道:“小薇,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怎麼了?湯藥喝了沒有?你不多休息一會兒,擺弄這些做什麼?”

“嶽鳴!”我苦笑着喚了他一聲,“這麼多問題讓我一下子怎麼回答呢?”

嶽鳴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走至榻邊坐下,認真的問道:“到底怎麼了?”

“嶽鳴,如果現在我說我想要回香港。一切還來得及嗎?”我擡眸望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扯出一個笑容。

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就像石子一樣,讓他的心田在一瞬間就像平靜的湖面上被蕩起了萬千漣漪。嶽鳴幾乎是不可置信一樣的抓住我的手,眼中波光涌動,顫顫巍巍的問道:“小薇,你真的決定了嗎?當然來得及。九星連珠的日子還有三天。”

“是,我決定了。有些事情錯過了。就不再回來。就像我們的愛情一樣。誠如你所說的那般,我根本無法適應這裡的生活,留在這裡,只會成爲燁的負擔。他註定是一個王者,肩上揹負着的是一個國家,萬千子民的期許,永遠都無法只屬於我一個人。更無法撇下一切帶我歸隱。而我同樣很自私,我最最渴望的還是自由。所以,這次,我想爲自己自私一次,離開這個捆綁的讓我無法呼吸的世界。嶽鳴,我真的很沒有出息吧,受了傷纔會想要尋找回家的路……”我哽聲的說道,帶着無數的惆悵和失落。不敢跟嶽鳴說我輸了,我在這個世界徹徹底底的輸了,輸了一顆心,輸了一段情,輸的很慘,所以拼命的想要逃離,我纔是那個最鴕鳥的人。

嶽鳴當然知道這些日子小薇和凌燁之間是怎樣一種膠着的相處狀態,這丫頭一定是傷的很深很痛,再也無法承受了吧?望着眼前纖瘦嬌弱的少女,他的心泛起一陣酸楚,默默的在心中說道:以後就讓我來溫暖你那顆受傷的心吧,回香港,一切都會好起來,時間可以淡化一切傷痕。而我,絕不會讓你再受這樣的傷痛,一定疼你愛你如珠如寶!

“沒有關係,只要什麼時候你想要回家了,我都會陪着你尋找回家的路。”嶽鳴柔聲的安慰道。

我感激的望着嶽鳴,還好有他,不然,在這個世界,我該有多孤單!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我笑道。

“現在?”嶽鳴望了一下天色,黃昏時分,過一會兒天就該暗了,小薇用不用這麼着急離開?

“那,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寢殿收拾一下!”嶽鳴不再多問,只是一味的順着我的意思,就算此刻的天色有多麼的不適宜出行,他都沒有勸阻什麼,只有默默的守護和追隨,這就是嶽鳴啊!

我點點頭,站在原地等候他。

婉兒站在門外,淚眼朦朧。她哽聲的對我說:“姐姐真的要走麼?可不可以帶婉兒一起?”

“婉兒…”我走至她身旁,輕輕的將她臉上的淚痕擦去,柔聲的應道:“對不起,婉兒。我不能帶你一起走,這裡需要你,燁他需要你,有你的照顧我纔可以放心的離開。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還有燁,他的胃還沒有好呢,湯藥還要繼續喝,還有這個,留給你。”我從揹包中將胃藥抽出來,遞到婉兒的手中,吩咐道:“這個藥一天只能吃一片,要空腹吃的。燁常常忙得廢寢忘食,我怕他的胃會反覆……”

“姐姐……”婉兒緊緊的抱住我,淚如泉涌,她低聲的抽泣道:“我捨不得姐姐,其實公子他…姐姐,不要走!”

我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淚水止不住的掉下來,這是訣別了,若是回去,我們將永遠都無法相見了,婉兒,我會想你的,我會記得在遙遠的時空裡曾有過一個好妹妹,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妹妹。還有燁,叫我如何也無法忘懷的男子,你將會是我這輩子最永恆的回憶,我們一起走過的路,一起經歷的快樂和傷痛,都足夠讓我品味一生!尉楓,那個永遠面無表情的傢伙,我會想你的……

怔怔的望着站在門口的嶽鳴,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小包袱,還有一架用黑色綢布包裹着的吉他,僅此而已,再沒有多餘的東西。我將臉上的淚水胡亂的抹了一下,笑着對婉兒說:“我該走了,好好保重!”

“姐姐!”婉兒不捨的喚道。

我將揹包背在後背,提起小提琴箱回首朝她擺了擺手!留給她一個最美的微笑……

這一段錯落的異空之旅,是時候落下帷幕了!

嶽鳴笑着拉過我的手,領着我慢慢的走出采薇宮。還記得剛來時也是嶽鳴領着我進皇宮的,現在得由他來領着我回去。世事真是要多巧妙就有多巧妙啊。我忍着自己想要回頭多望一眼的念頭,深怕自己會捨不得,會動搖好不容易堅定下來的決心。

凌燁站在長廊的拐角處,胸中有翻江倒海的疼痛,望着兩人攜手而去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在一瞬間就像被掏空了一般,驀然閉上雙眼,許久終於有抑制不住的瑩亮跌落:薇,你走了,也將我的靈魂帶走了。沒有人知道想你的時候我有多幸福,也沒有人知道,我幸福中的難過與煎熬。沒有人知道,你已經銘刻在我的心底,成爲了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以後,就讓我一個人想念你就好,請你將我遺忘吧,在屬於你的自由國度裡,快樂的生活着!

他默默的望着遠方,腳尖輕點,站在院中的楊柳枝上,取出玉笛置於脣間。笛聲悠揚飄蕩,綿延迴響,縈繞着無限的遐思與牽念,緩緩的飛昇。

笛曲如泣如訴,婉轉成海水的曲線,百轉回腸,漾起千層漣漪。

天邊被夕陽染成了胭脂色,玉笛獨特的音色在空中繼續飄蕩。我眼中有淚珠滑落,我真的好看不起自己,直到此時此刻依舊無法做到“朱弦斷,明鏡缺。錦水湯湯,與君長訣!”的剛烈和決絕。淡淡的憂傷裡勾勒起我對過往的無限懷念,也許是前世的姻,也許是來生的緣。錯在今生相見,徒增一段無果的恩怨!

我加快腳下的步伐,逃離似地奔走在通往宮外的御道,心好痛,無法停留,那笛聲猶如魔咒一般,挑動着我的每一條神經,明明那樣無情的漠視爲何還要吹奏如此繾綣哀傷的曲調?

夜色降臨,在星辰和皎月的夜空下,一個白色的身影依舊猶如入定的老僧那般輕盈的站在細小的樹梢上凝望着遠方吹奏着玉笛。夢裡繁華落盡,此情未央,此意難忘,弦雖斷,曲猶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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