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月彎,星星時聚時散。
夜空斑斕,光怪陸離。
“許大人到……”
潘汝湞送走魏秋婷,正欲前去看望愛子,門衛卻高喊了一聲。
“這條狗……”潘汝湞正欲大罵許禮,忽然心頭一亮:難道爲兒的案子有進展了?許禮這陣子也夠辛苦的,由川而來,留在荊州,專司爲兒的案子。唉,他雖然人品不好,但對潘家還是忠誠的,對“親爹”是忠誠的。
他忙讓侍衛請許禮進來。
許禮按傅星的獻計,將最近荊州城中發生的案子串連起來,一一分析給潘汝湞聽。
傅星在旁添油加醋,還真把潘汝湞說服了。
“娘稀屁,那野狼再狠,也不能弄到本撫頭上來。當本撫是什麼?是小知縣?小知府?本撫巡撫江浙之時,他連小知府也不是。這小雜種,不就是靠親爹的提攜,纔上去的嗎?奶奶的,現在坐上正二品,就不記得親爹的嗎?就不記得本撫對他的好?真是忘恩負義、卑鄙無恥之徒。”潘汝湞氣得當即大罵石劍一通。
“大人息怒,下官明兒私找石府侍衛談話,給這些看門狗一點銀子,查查令公子出事當晚,石劍到底在哪裡?如果他去向不明,肯定就是他出手傷害了公子。”許禮見狀,心裡樂了,巡撫發怒,還不把石劍弄走?
三人商議,自第二日起,着手調查石劍情況,可是一連十餘天把石府侍衛分隔談話,卻仍一無所獲。
他們又找“荊門”客棧的居民談論,又哄又勸又給銀子。
居民都說:自從石將軍住進來後,荊門客棧都是通宵燈火通明,石將軍日夜都在找人談話,有時還找些居民談話,發動捐銀捐糧給遼東將士。
許禮、傅星一夥,傻眼了,沒想一番辛苦調查,聽到的都是關於頌揚石劍的好話。
天空飄着雨絲,軟綿綿的,如煙似霧。
地上溼漉漉的,空氣裡也能擰出水來。
“大人,石劍拿軍餉作人情,拉攏馮大人,在荊州亂安插親信。咱們聯合參他一本?”許禮無奈之中,只好又拿出人事問題做文章。
他們一起去潘府,許禮打頭陣,向潘汝湞提議。
“這個……石劍捐銀子建千歲爺金身,參他等於參千歲爺!”潘汝湞想到石劍插手自己地盤上的人事問題,也頗爲惱火,但涉及到魏忠賢的問是,他又犯難地道。
“奶奶的,石劍真是會拍馬屁!他不僅套牢潘大人,而且,也套住咱們的親爹。這狗雜種,哪裡學來的學問?老夫在國子監呆了半生,讀書不少,沒看過書上有這樣寫的。”許禮氣得破口大罵石劍。
他氣暈了,罵罵咧咧之中,把自己也罵進去了也不知道,在罵聲中反讚揚石劍了一通,也不知道。
“許大人,石劍雖然狼毒,可他年紀輕輕便做到領尚書銜,這與千歲爺有時信任他有關。這就是他滯留荊州不走的用意。他想通過討好馮振庭,好讓千歲爺早日放他去遼東統兵。本撫估摸,這纔是他呆在荊州不走,故意掏亂人事的真正用意。這小子太聰明瞭。”潘汝湞作爲一方大員,巡撫數省,本也是十分聰明之人,終於猜到了石劍的用意了。
“奶奶的……這雜種想的法子真是毒!”許禮與傅星恍然大悟,對石劍不知是贊好,還是罵好。
“石劍剛發函給都鹽轉運使司向來香、茶馬司安琪幫、市舶提舉司魯南山等人,讓他們從各司經費提取銀兩捐作軍餉。向來香等稅司的銀子不能落在姓石的手上呀!那可是荊湖的銀子,那些銀子本可以給大人作政績用的。”傅星領兵數萬,探子遍佈,消息靈通。
他一言如針紮在潘汝湞心上。
“轟”地一聲在潘汝湞腦中響起。
傅星一言擊得他搖搖晃晃。
“好,你馬上派人去讓向來香他們三人過來。”潘汝湞哪裡擋得住小人天天在自己面前說石劍不是的誘惑?
春雨飄渺,紅花綠葉,隨風搖曳,大地如夢似幻。
其實不用潘汝湞出面,向來香等稅使也不願給石劍捐銀子,也不想捐銀子給潘汝湞,要捐早就捐了。
這地方政績與他們無關,他們的升遷由戶部決定。
再說他們有銀子,何不自己花耍?
尤其是向來香,以前在川便是石劍的死對頭。
但他聰明,連聲稱荊湖窮,都鹽轉運司里根本沒有私藏銀子,又送潘汝湞一塊金磚,瞬間讓潘汝湞打他們的主意流產。
春雨綿綿,灑在院裡的梧桐樹上,沙沙作響。
石劍心中的琴絃卻沒被撥動。
晚宴時辰早過,三大稅司卻沒一個人來赴宴。
“大將軍,飯菜涼了,他們不會來了。”作陪的何叢有些落寞,出言提醒石劍。
石劍無言坐下,默默挾菜吃飯。
何叢本是很餓了,見狀卻又食慾全無,反倒吃不下去了。
“何大人,吃啊。本官能薦舉你作知府,自然也會幫你籌銀。”石劍發現氣氛不對,連忙強顏歡笑地道。
“謝謝大將軍,下官身子好了,這些天,玉鳳老贊下官厲害。”何叢聞言,高興起來,又低聲相告自己與愛妾行房之事。
“好!恭喜何大人寶刀未老!來來來,咱倆今晚多喝幾杯。”石劍聞言一怔,知他用意是讓自己不要再找諸玉鳳了,急哈哈一笑,掩飾窘態。
“大將軍,未將敬你。”田路風進來,見無三稅司在場,便扯開話題,活躍氣氛。
“大將軍,你滯留荊湖,有固定的落腳點,是不是該找龐姑娘回來了?如果姚家能率先捐銀子給咱們作軍餉,那號召力可是不得了啊!首富振臂一揮,天下殷商肯定動容追隨。”馬德輝想着石姚聯姻的好,便提醒石劍。
“唉,本官一直都想找她回來,可是她現潛逃綠林,落腳不定。而大多數江湖中人,還在仇視本官,本官又有重任在身,無法長期行走江湖。等卓世才一行到荊後,讓他們去替本官找龐姑娘。”石劍嘆了口氣,坦陣自己對龐美玲的思念。
“爲何龐大小姐自己不找來?咱們有固定落腳點,她找到咱們是很容易的。”何叢聞得他們提起姚家,馬上眼睛一亮,也立時想到了姚家的銀子。
“石將軍,向來香他們剛從潘府出來。”陸亮進來稟報。
“石將軍,這些天還流言四起,稱潘府火災等案子是石將軍暗中請人乾的。”馬德輝也上前稟報。
“那你們也放放流言,就說白優龍是潘汝湞一腳踢死的,哦,就說這話是從都司府傳出來的。”何叢聞言,甚是惱怒,不待石劍發話,便拍案而起。
他得石劍不斷提攜,可不想石劍有什麼事情。
他現在能施展男人雄風,腦子也變聰明瞭。
“是,何大人。”馬德輝他們一聽可高興了。
他們想石劍沒有表態就是默許了。
“哦,田路風,咱們走下一步計策。馬德輝,你去讓樑來興和黃澄澄準備一下,知會夷陵知府,稱本官欲到夷陵籌銀。陸明、陸亮,本官這次出去要講究派場、聲勢,要敲鑼打鼓,要有侍衛開路,要高調。”石劍道罷,便復坐下默默吃飯了。
何叢等人大愕:他不是一向低調出巡的嗎?
石劍不是一向很善民的,這次爲啥還要專門有人來開路?這不是擾民嗎?
他與田路風還有下一計策?啥策略?
夜闌人靜,雨後晴空,湛藍如洗,清澈澄明。
唐美林生了兒子,心在愛子身上,實不想再回石劍身邊。
她對石劍已有真情,但也知唐石兩家永無可能聯姻。
她是事實上的公主,出嫁須由聖旨,而當今的小皇帝不是患病,就是玩工匠,不會關心她一家子潛藏於江湖的事情。
當今的信王,未來的皇帝,又已對石劍起了殺心,將來也不可能下聖旨,將她賜予石劍爲妻。
生於帝王家,本來就是不幸的,外人只道他們衣食無憂,卻不知道他們沒有自由的痛苦。
唐美林晚飯後,便鬱鬱寡歡地回房。
她和衣躺在牀上,任由淚水流淌。
淡月籠紗,娉娉婷婷。
任雪菁獨坐愛女牀沿,心潮不平:爲了石家的藏寶圖,葬送了愛女一生的幸福,真不值啊!唉……可是皇命難違,如何是好?
石劍愛林兒嗎?
他爲什麼一直不來看望林兒?
林兒曾懷過他的骨肉,他是否知道?
春風透窗而入,拂過她的臉頰,掠起了她的長髮。
任雪菁忽然一滴淚落在愛女秀美的臉上。
“譁!石將軍好氣派啊!”
任雪菁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聽得窗外傳來的嘈雜聲,睜眼一看,陽光早已透射進窗,落在牀沿上了。
“譁!八人大轎,石將軍真是威風!”
街上傳來一陣讚歎聲。
“林兒,快起來,石劍要離開荊州。”任雪菁急忙搖醒愛女。
“什麼?娘,你……”唐美林睡眼惺忪,已被任雪菁拖到了窗口處了。
唐美林會否見上石劍一面?她不想再作奸細,唐朝元又將如何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