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皓月,滿天繁星。
銀波粼粼,明鏡照心。
太湖邊的一艘畫舫上。
石劍與衆殷商舉杯飲酒,欲靠殷商之力,爲遼東將士籌銀。
陳圓圓是聰明人,當即從宋子青手中接過二胡,欲爲衆人歌舞助興,以助石劍籌銀。
“賤妾也來助興。”船頭,正與何叢賞月觀景的諸玉鳳也被感染了。
她姍姍走來,接過琵琶。
“何夫人,諸玉鳳。”石劍有些尷尬地起身介紹。
“何夫人真美!”文天若等人拍掌稱讚。
“謝謝!”諸玉鳳也是出身青樓,能歌能舞。
“姐姐喜歡唱什麼曲子?”陳圓圓不知諸玉鳳也是風塵出身,知趣先問。
“妹妹能唱什麼詞,姐姐便彈什麼曲。”諸玉鳳一笑,抱起了琵琶。
“就來一段杜甫的春望。”陳圓圓道畢,坐了下來,拉起二胡,在諸玉鳳的琵琶伴奏下,唱起了起來。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她聲音清麗,低宛悽美,唱着唱着,竟流下了淚水。
她本來就是多愁善感之人,出身貧寒,向來爲人歧視,今夜難得得衆多殷商瞧得起,即興而唱,卻又觸及身世,悽然淚流。
“姑娘,今晚湖光山色,何苦唱這麼淒涼的曲子呢?如有什麼心事,大將軍可爲你作主呀!”文天若等人大驚失色。
“賤妾其實沒什麼心事,如果說有的話,也是爲大將軍擔憂。”陳圓圓唱這曲子本來就是有深意的。
宋子青及石府衆侍衛剛開始看不起陳圓圓,認爲她終是歌妓出身,身份低賤,難配石劍龍庭大將軍高貴的身份,此時聽明她的意思,不由對她大爲佩服。
“什麼?大將軍英俊多才,愛民如子,朝野讚譽,今又英雄抱得美人歸,何來憂事?”水龍平更是不解。
“相公若不任大將軍多好?他在地方任職,既能爲民辦實務,又無浴血疆場的風險。但是,當前我朝內憂外患,爲免子民生靈塗炭,相公還是出任天下兵馬總籌銀官。冬日將至,遼東冰天雪地,可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大將軍若籌措晌銀不足,他高興得起來嗎?”陳圓圓明裡爲石劍擔憂,實是希望衆財主能爲石劍獻些銀子。
“哦?原來大將軍內心如此苦悶!唉……真難爲大將軍了。小民不才,想想圓圓姑娘說得甚是有理,倘若金兵破關而至,小民也將是永無寧日,別說營生,可能還會血濺金兵刀下。所以,小民也願爲大將軍分憂,爲大明分憂,小民家薄,小小三萬兩,請大將軍收下。”文天若聞陳圓圓一言,大爲感動,立馬向石劍獻上三萬兩。
“未將替皇上、遼東將士謝過諸位掌櫃。”石劍使個眼色,示意宋子青接過銀票,隨後向文天若等人躬身作輯,表示謝意。
“哎呀……大將軍,別……你是爲了江山社稷,小民這點心意,比起大將軍兩番平叛或赴遼東浴血奮戰,微不足道。”文天若等人連忙還禮。
“大將軍,小民也獻上二萬兩……小民三萬兩……小民財弱但也兜底獻上一萬兩……小民五千兩……小民一千兩……”
水龍平等人也跟着紛紛向宋子青遞上銀票。
“賤妾、小將替大將軍、遼東將士謝過諸位掌櫃。”陳圓圓、諸玉鳳、宋子青、何叢等人登時大爲感動。
十位商富半炷香功夫,便爲石劍獻上了十二萬兩銀票了,看來江浙籌銀之行有希望了。
“諸位夫人、姑娘、將軍,大明江山危難,作爲子民,報效朝廷也是應該的。”文天若等人連忙扶住,不敢受禮。
“諸位掌櫃,未將讓朱大人登記造冊,並讓朱大人連夜起草公文,上報戶部,並至江浙三稅司,爲你們這些給遼東將士捐銀的良民減免些賦稅。哦……未將明日親自找三稅司商議。”石劍心想不給他們一點實惠,很難激發大批富商捐銀。
他當即提出一些爲殷商謀利的舉措。
“哎呀……太好了,謝謝大將軍,小民明兒再動員城中商賈,爲大將軍捐銀子,不過小民前往總兵府可不方便,不如大將軍暫將官邸搬至姑蘇客棧?”文天若一聽,可樂瘋了。
“好!宋子青,你們早些安歇,明兒領衆侍衛嚴陣警戒姑蘇客棧。”石劍大喜過望,隨即吩咐宋子青等人入艙歇息去了。
月光徜徉在湖面上,透明、舒爽、自在。
石劍當下親爲諸商富倒酒示敬。
陳圓圓慧根聰穎,立時爲衆富商獻上一首歡曲子。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如水的月光穿過天籟,忘情地傾瀉太湖上。
畫舫裡笑聲朗朗,載歌載舞,官民同樂。
衆人大醉,同臥畫舫。
陳圓圓把頭枕在石劍的胸前,爲自己能爲情郎作些努力,心情格外舒暢。
她聆聽情郎有節奏的心跳,慢慢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她醒來,發現自己卻在諸玉鳳的懷中。
石劍,卻不見蹤影。
“相公,你在哪裡?嗚……”陳圓圓嚇壞了,生怕被石劍拋棄了,急急起身,玉立船頭,張口叫呼,甚是悽婉。
“妹子,別怕,大將軍昨夜獨領着宋子青去太湖的縹緲峰了,他說今天正午前回畫舫來,你耐心等候吧。咱們都是要前往遼東的,咱們沒走,石將軍肯定沒走。”諸玉鳳也急急起身,拉住陳圓圓的手,柔聲相勸。
“縹緲峰可是雄櫻匪窩啊!大將軍怎麼只領一名侍衛前往呢?”文天若被他們吵醒了,爬起身來,驚慌失措地道。
“唉……都怪我,睡過頭了。”何叢頓足捶胸,十分懊惱。
石劍內力渾厚,那十餘杯酒自然不在話下。
在美好的月光湖色中,他沒有半點疲勞,只有激情和舒暢。
待陳圓圓熟睡後,他叫醒諸玉鳳,託她關照好陳圓圓,便令宋子青劃一葉小舟,馳向縹緲峰。
他此去飄渺峰,是爲了他心中不爲人知的夢:既然江湖傳聞自己是石飛揚遺孤,就得到太湖縹緲峰尋根認祖。
清晨時分,宋子青駕船到了縹緲峰下。
湖邊停着一些小漁船,有的舟子用斗笠蒙面臉呼呼大睡。
有的小漁船頭不見人影,舟子在湖中搖晃。
石劍獨自下船,吩咐宋子青劃回湖中,以應急之需。
縹緲峰爲太湖西山最高峰,獨步太湖七十二峰之首。
峰脈四處延伸,峰斷脈連,叢崗覆嶺,縱橫相見,錯落有致,猶如羣星拱月,又好似天女散花,沉浮於主峰四周。
湛藍的天空高爽明淨。
陽光清澄美麗。
縹緲峰下顯得異常的幽靜。
雄櫻會原總舵早已殘牆斷壁,雜草叢生。
峰下的樹,葉子殘落,枝條交錯,縱橫於藍天之上。
碩大的枯葉,靜靜地躺在地上,在太陽下閃光。
石劍邁着沉重的步子上山。
他看到了一座座豎着石碑的靈墓,看到了雄櫻會的好漢“梅花鏢”單志、“鐵笛書生”向坤、“神箭手”苗門龍等人的名字。
數百座英墓聳立山間,坐落有致。
石劍獨立於山腰間參天大樹下,看着一座座墳墓,不覺悲從中來。“倘若我真是石飛揚之子?我還做這大將軍嗎?我還會爲大明、爲遼東將士籌款嗎?我與大明有着深仇大恨啊!”
他淚水滑落,心中十分沉重。
“這麼多墓碑,確實沒有石飛揚夫婦的名字。他到底是生是死?難道他葬于山中,墓碑上卻故意刻寫其他人的名字?雄櫻會好漢怕有人盜墓?”石劍留心每一座墓碑,終沒發現石飛揚三字,心頭又是疑雲重重。
“不對,雄櫻會的好漢不需要這麼做,他們只需另外安葬石大俠就行了,何必用別的死難英雄名字掩飾石大俠英名呢?”石劍沉吟一下,又推翻了自己的設想。
“據傳聞,石大俠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如果說他故意失蹤,他大可不必這麼做,因爲他是天下第一高手,又還有一班好漢相助。如果說他已身亡,爲何連雄櫻會好漢也沒尋得他的遺體呢?魏秋婷查尋多年,也夢想落空。”石劍想來想去,也想不通何故。
空山寂靜。
霜打的菊花低着頭。
清晨的霜風,使人感到寒涼。
“沒想到我白來一趟,沒想到我的身世如此迷離。”石劍心頭沉重地慨嘆。
“嘿嘿……”正當石劍低頭難過,忽聽得幾聲冷笑傳來。
“嗖嗖嗖……”石劍一驚之下,沒來到得拔刀,便已背心一痛,前胸後心均中數箭。
幸好有天蠶護身寶衣,要不然哪還有活命?
石劍急雙足一點,飛身上樹。
他身影飄然上樹,那箭雨也朝樹上射來。
石劍急舞寶刀護身,大喝一聲:“何人如此卑劣?竟敢暗算龍庭大將軍?”
是誰在飄渺峰上設伏暗算石劍?難道又是鍾萬強、雲劍清、熊百通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