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聊勝於無罷了。”
傍晚回來,聽到杜大夫來過說了千里香的事,杜軒有些惆悵的嘆道:“如他所言,要提前七日服藥,七日後藥力纔會發作,而藥效也僅僅是維持三日,這樣,白義出府的事情便有了許多變數。不但要確定好出行的日子,而且,一旦成功逃離公主府,便得馬不停蹄的往遠處逃,三日而已,又能做什麼呢?上一次,他也是三日後被公主府的人找到的。”
杜大夫說,這是如今爲止唯一的法子,已經是他那位學兄所能達到的極限。
白瓔珞千恩萬謝的送走了杜大夫,可轉過身,也不由自主的嘆起了氣。
按照杜大夫所說,那解藥還不能重疊使用,一旦三日的藥效過了,就只能再次服了解藥,再等到七日後,身上的千里香再被遮住。
“莫非,那千里香的效力要持續一輩子不成?”
白瓔珞始終不信,這天下間能有什麼是一勞永逸的。
杜軒失笑,“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只不過,白義在公主府已有三年多,傾城公主到底何時在他身上下了千里香,白義自己也說不清。若是三年前便下了的,積澱了這麼久,自然需要一段時日去祛除。有天山雪蓮,自然是能除根的,可若是沒有,杜大夫所說的那個方子,連續用三個月,也就能消了。”
“三個月這麼久?”
白瓔珞更加驚詫。
三個月,足夠傾城公主尋到白義許多次了。
“哎,再等等看吧,看陀陽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好消息。”
杜軒將最後的希望,寄託在了段愷身上。
果然是幼時的玩伴,結下的情誼最是深厚,接到杜軒送去的信,段愷甚至都沒有多想,都拜託了妻子爲此事想辦法。
期盼着的消息雖晚了幾日,可信裡的內容,卻着實讓杜軒和白瓔珞欣喜。
段愷的夫人說,千里香本是宮廷裡流出來的東西,因爲用法簡便,達到的效果又極好,漸漸的,便從宮裡流傳出來,成了江湖上千金難求的東西。而真正造成千裡香能在人身上留下那麼久的效力,也是因爲千里香的根源是毒,毒素淤積在體內,積久彌深,那股特殊的味道便愈發濃郁,才能被訓練出來的鴿子或是獵犬尋到。
不過,世間萬物相生相剋,自然會有破解的法子。
同樣,她所認可的,也是天山雪蓮能完全化解千里香,因爲天山雪蓮生長於天上之巔,算得上是世間最純的東西。
雖有些歉意的說暫時沒有辦法破解千里香,不過,段愷的夫人卻在信中寫了個方子,可以化解淤積在人體內的舊毒。
結合杜大夫所說的那些,杜軒和白瓔珞的心內,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倘若解了舊毒,再用杜大夫的學兄所開出的那個藥方,興許原本只能持續三日的藥效,如今能持續的久一些,而中間七日的間隔,也可以相應的縮短些許。
心中有些急切,顧不得天色已經擦黑,杜軒帶着那封信去了杜府。
直到夜半,杜軒纔打着燈籠回來,一臉難掩的興奮。
“杜大夫說,我們的猜想是很有可能的,不過,終究沒有先例,所以他也不好斷定,不過,可以就此一試。”
杜軒牽着白瓔珞在院子裡散步時說。
白瓔珞也跟着高興起來,可心底終究有一絲不確定的忐忑,“那如果嘗試失敗了呢?”
經歷了長久以來的猶豫和不確定,如今已經算是有了一絲突破,杜軒的心情比之從前好了許多,他爽朗的笑道:“杜大夫說,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所以我想,可以一邊化解白義體內積澱下來的餘毒,一邊準備出逃的事情,等到一切都合計好了,提前七日讓他服下杜大夫那邊的藥方掩藏千里香殘留的味道。至於逃出去以後的事……”
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杜軒輕嘆了口氣,“我們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些了,出了京城,一切,就都要看他的了。但願,一切順遂。”
似乎也只能如此,白瓔珞附和的點了點頭,一邊卻又惆悵起來,“你再去公主府,連個好些的藉口都沒有,而且,前幾日,祖母和大伯母差人來看我,還隱晦的問起了此事,似乎希望咱們和公主府能疏遠些。也不知道那驊騮,什麼時候能和咱們聯繫。”
白瓔珞的話,讓杜軒也跟着唉聲嘆氣起來。
散了會兒步,兩人正打算進屋,門前的廊柱,便被一顆石子擊中了。
面上一喜,杜軒和白瓔珞駐足在院中,不一會兒,白義便從房頂一躍而下,黑暗中,一身夜行衣的他宛如一隻蝙蝠。
“你已經恢復了?”
知曉他身上的軟筋散已經成功化解,杜軒的眸中滿是喜悅。
白義點了點頭,跟着杜軒和白瓔珞進了屋。
知道白義不能在外逗留許久,杜軒言簡意賅的將千里香的破解之法告訴了他,白義聽畢,面色動容的說道:“勞煩兄長和嫂子爲我費心了,將來必定竭誠以報。”
“一家人,這麼客套做什麼?”
嗔怨的說着,白瓔珞起身進了內屋,留他兄弟二人在外屋說話。
“這些日子,你在公主府的處境如何?”
提起紫砂壺給白義沏了一碗熱茶,杜軒將茶碗遞給他,關切的問道。
苦笑了一下,白義不以爲然的說道:“和從前並無不同。”
“驊騮和綠耳幫我弄到了軟筋散的解藥,我昨日便已恢復了,不過,在府裡,我仍舊裝作渾身無力的模樣。至於她,打從我這一次從外頭被帶回來,她便沒來見過我了,只有赤驥來跟我說過幾句話,不知道是她的意思,還是赤驥的意思。”
白義神色淡漠的說道。
杜軒楞了一下,擡眼看着白義,等着他的下文。
白義喝了口茶緩緩的說道:“赤驥說,八駿之中,論起來,公主對我最是有情,既然我已經在公主府三年,倒不如安心於此,至多再三年,公主便可以與我們一起退隱山林,過從前一般的逍遙日子。”
聞言,杜軒無奈的笑道:“當真是個貪心的人。”
“是啊,赤驥他們的心裡,都只有她一個,爲了她,撇開了家族和身份地位,而她的心,卻不知道被分作了多少瓣,即便如此,她都覺得這一切是心安理得的。退隱而已,好像我們該覺得有多麼榮幸一般。”
不屑的說着,白義的眸中閃過了一抹冷光,“赤驥在乎,那他便隨意吧,至於我,此一去,我與她便是這天地間的兩個陌路人,便是再有機會遇到,我與她也再無一絲瓜葛。”
點頭應着,不欲白義再想起這些不愉快的事,杜軒開口問道:“這一次,你可想出萬全的法子了?”
白義猶豫了一下道:“我想,越快越好。拖得時間越久,她的防範心便越重,所以,倒不如出其不意,讓她以爲我還在恢復調整期時迅速離開。”
見杜軒一臉的不贊同,白義詳細說道:“軟筋散,在我剛被抓回來的時候,是每日一服,如今,是三日一服。到了龍擡頭那日,府中定然要歡聚一堂,以我對她的瞭解,她若是看到我進出都被人擡着,定然會心軟,到那時,軟筋散被停了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旦被停了,她知道我必定會有動作,到時候,府裡的防衛也好,對我的監視也罷,都會比從前嚴密許多,到那時再有所行動,必定要比現在難上幾分,所以我在想,越快越好。”
“總不能重蹈覆轍吧?這一次,要比前一次準備更周全纔是,否則,再落到她手裡,怕就不是軟筋散這麼簡單的事了。”
杜軒沉聲說道。
“我知道……”
點頭應着,白義停頓了一下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每多一日,我都覺得自己心裡越發沉重了幾分,像是戴了枷鎖一般的無力。”
“那你想如何?”
見白義堅持己見,杜軒也不再勸說,轉而問起了他的計劃。
白義喝了口茶道:“先配了化解千里香的方子,我從明日開始服用,五日後,我便打算離開公主府。讓驊騮和綠耳替我周旋一日,等第二日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我已經在千里之外了,到那時,我便有三日的功夫可以好好打算。另外,勞煩那位大夫幫我開祛除體內積毒的方子,方子我隨身帶着,等出了城,我自己配藥服用也方便些。能除了體內殘存的千里香,那最好,若是不能……”
猶豫了一下,白義下定了決心的似的說道:“便是不能,五日也大抵足夠了,等回到漠北,我再想辦法吧,終歸死不了人。”
白義說的雖是最壞的結果,可杜軒也不得不承認,就如他所說,拖得越久形勢越不利,倒不如趁着現在傾城公主和赤驥等人都以爲白義還被軟筋散所困,無暇顧及逃脫公主府一事時,快刀斬亂麻的逃離出去。
至於將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好吧,那便這麼定了。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杜大夫,請他開好藥方。你每晚過來喝藥,有什麼問題,咱們隨時商議。”
杜軒帶着一臉破釜沉舟的表情道。
白義點了點頭,目光深沉的看了杜軒一眼,起身朝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