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京城裡的流言波及到自家,傷了白瓔珞和未出生的孩子,以及靖安侯府,赤驥幾人後來再派人或是送帖子來,杜軒也都婉言回絕了,一來二去的,赤驥心裡似是也明白了,漸漸的便斷了往來。
如今,白瓔珞卻說舉薦杜大夫去爲白義診病,杜軒一臉的狐疑。
心裡藏着的小心思不好對杜軒直言,白瓔珞笑道:“人常說,遠親不如近鄰,倘若公主府真的有人生病,又下了這麼大的功夫遍尋名醫,咱們既然有能力,合該幫他一把纔是。再說了,杜大夫能不能醫好還另當別論呢,倘若真的有什麼眉目,他能入了太醫院,也算是咱們答謝他這般盡心盡力的爲我安胎了,投桃報李嘛。”
救白義,杜軒無可無不可。可是對杜大夫,杜軒確實心存感激,況且方纔他問起的時候,杜大夫的臉上也確實有些躍躍欲試,卻又因爲旁的原因有些遲疑,所以,既然是個機會,自己倒不如推波助瀾一把。
“好,那我去問問杜大夫的意思,他若是答應,我回頭就去太醫院舉薦他。他也不用去揭皇榜了,這樣,萬一沒治好,知曉的人也不多,可若是治好了,皇榜上的賞金或是職缺,定然也少不了他的,可是一舉兩得呢。”
杜軒眉飛色舞的說道。
傍晚時分從翰林院出來,杜軒便徑直去了杜氏藥鋪,等到杜大夫坐完了診,和他細細的商量了一番。
本就有些心動,杜軒的舉動,無疑是在他瞌睡時遞了個枕頭,最終,杜大夫應下了。
第二日,杜軒便去太醫院舉薦了杜大夫。
杜大夫是何時得到傳召,又是何時去了公主府,白瓔珞和杜軒不得而知,可是,那之後三日一診的平安脈,杜大夫失約了兩次。
白瓔珞的肚子越發大了,胎動也較從前明顯的多,每天晚上睡覺前,杜軒都要和孩子玩一會兒捉迷藏,然後心滿意足和白瓔珞歇息。
就在杜軒猶豫着要不要另請一位大夫,在杜大夫不在的時候爲白瓔珞診脈的時候,杜大夫意外的出現了。
“杜大夫,那位病患的情況,可有好轉?”
並沒有問到底是誰得了病,白瓔珞試探着問道。
緊蹙着眉頭搖了搖頭,杜大夫不欲多言,可想到如今太醫院的幾位院判大人對自己的結論也都是認可的,私下裡還有了往來,也不是全然無所得,而這都是杜軒的舉薦之功,杜大夫壓低了聲音說道:“那位公子並不是什麼病症。”
驚訝的挑了挑眉,白瓔珞看向杜大夫,卻見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依在下愚見,怕是中了毒,可到底是什麼毒,便實在看不出了。”
“中毒?”
白瓔珞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論。
杜大夫點了點頭,面上越發匪夷所思,“若是中毒已久,毒素早已侵入肺腑,便是大羅神仙來,怕也難救了。可怪就怪在,他身上的毒像是中了沒多久。若不是他已沒了意識,只憑他平穩的脈象,我甚至要懷疑他是無病之人。”
杜大夫這般說着,白瓔珞的心裡,卻漸漸的起了一絲疑惑。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杜大夫若是前去給白義看病,自然要看他的面相,或是舌苔,可瞧杜大夫的模樣,竟是絲毫不驚詫。
是那白義與杜軒全無相像之處,還是中毒之人不是白義?
猶豫了一下,白瓔珞開口問道:“聽說,中毒之人,面色都會青黑交加,那位病人可是如此?”
杜大夫搖了搖頭,“並未見到病患,聽說他性子孤僻,除了近身服侍的幾個人,其他人他都不願面見,所以,我也只是診了脈,並未見到病者本人。”
心中暗歎了一句“果然如此”,白瓔珞的心裡,稍稍安定了幾分。
這些日子,進出公主府的御醫和民間大夫已有許多,若是每個人都見了那白義,如今,京城裡有關白義和杜軒的流言蜚語怕是要滿天飛了。
不管她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能讓杜軒少些麻煩,白瓔珞心裡很是感激。
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白瓔珞寬慰的勸道:“終歸也是一個病例,即便沒治好,您回去鑽研一番,將來未必沒有辦法,便不要多想了。”
杜大夫笑着道謝,給白瓔珞診了脈,叮囑了幾句後離去了。
一整日,白瓔珞都在自己的臆想中來回揣測,卻越想越沒有頭緒。
過了兩日,便是臘八了。
靖安侯府一早就派了人來,請杜軒和白瓔珞回府去過臘八,白瓔珞和杜軒商量了一下,也早早的應了下來。
早起,杜軒將白瓔珞送到慶安堂,才返身去韓林院當值。
外頭的天色還一片烏黑,杜軒這般,就要比平時早起至少半個時辰,可若是等到侯府派人去接白瓔珞,用了午膳和晚膳就要回去,也呆不了幾個時辰,白老太太笑道:“難爲他有心了。”
白瓔珞抿嘴笑着,起身徑直淨了手,殷勤的服侍着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用起了早膳。
午後,翰林院放了半日的假,杜軒便興沖沖的趕了回來。
再回到狀元府,已是華燈初上。
兩人商量着是念一段詩文給肚裡的孩子聽,還是撫一段琴的時候,隨遠滿頭大汗的跑來回話,“公子,公主府送來的帖子,駙馬請您去醉湘樓喝酒。”
愣了一下,杜軒才反應過來是尤一恆,氣惱的瞪了隨遠一眼,順手接過帖子看了起來。
他心裡是不願意去的,可如今的尤一恆,既是駙馬又是同僚,杜軒雖不畏懼他,但能不得罪,自然就不要去招惹他,免得他給自己穿小鞋。
“再過一個多時辰就要宵禁了,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白瓔珞勸道。
點頭應下,杜軒更了衣帶着隨遠朝外去了。
在屋裡坐了會兒,只覺得心裡悶悶的,白瓔珞起身喚了沉香道:“去院子裡走會兒吧。”
往日的這個時辰,杜軒都會陪着白瓔珞去後院散散步,已經成了習慣,沉香忙取來厚裘給白瓔珞穿上,帶着流鶯和幾個小丫鬟,簇擁着白瓔珞出了院子。
月明星稀,院子裡便鋪了一層銀霜,看不清遠處的東西,嗅覺和聽覺就變得愈發敏感。
聞着空氣中若隱若現的淡淡梅香,白瓔珞笑了笑道:“後院的梅花又開多了幾枝呢,咱們去看看吧。”
沉香遲疑了一下,最終仍是跟了上去。
自打傾城公主搬到了清平街,偌大的公主府,一到了夜裡就燈火通明,是故,與公主府一牆之隔的狀元府,後院倒比前院還亮堂許多,這也是沉香沒有阻止的原因所在。
主僕幾人打着數盞燈籠,順利的到了後院,果然,絲竹聲聲,暗香浮動,後院的景緻讓人賞心悅目。
看着被保留的很好的那一小片梅林,白瓔珞愜意的長舒了一口氣道:“等過幾日再下了雪,你們去收幾壇雪水埋在梅樹下,等入了夏,挖出來煮茶喝再好不過的。”
沉香笑着應諾。
散了幾圈,覺得舒服些了,白瓔珞便轉身欲走,剛一側身,便覺得梅林裡似是有影子一閃而過,白瓔珞厲聲喝道:“誰在那裡?出來。”
許久都沒有動靜,白瓔珞就要以爲自己眼花看錯了樹影的時候,卻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白瓔珞皺了皺眉,低頭乾嘔了幾句,一邊,卻揮手衝林子深處指了指。
流鶯向來膽子大,吩咐了身後的幾個小丫鬟護着白瓔珞,她提着燈籠朝裡走去,沒一會兒,就發出了低呼聲,“公子,你怎麼了?”
聲音戛然而止,流鶯大聲的呼道:“你不是公子?夫人……”
“別,別叫人……”
斷斷續續的,有男子說話的聲音,還伴隨着他猛烈的咳嗽聲。
白瓔珞心裡一緊。
可想到流鶯的那聲“公子”,白瓔珞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夫人,別去……”
沉香情急的去攔白瓔珞,也被她一揮手擋住了,只幾步,白瓔珞便走到了流蘇打着的燈籠處。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此刻狼狽極了,脣邊手上盡是吐出的鮮血。
可眉毛眼睛,五官輪廓,卻與杜軒一模一樣。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看到他,白瓔珞仍舊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是白義?”
男子很是吃驚,點了點頭。
正要答話,便聽得公主府裡忽的躁動起來,似是有成羣結隊的人舉着火把,靠牆的那半邊天空,被映的通紅。
“夫人,求你,救我。”
莫名的信任,讓白義對白瓔珞出口求救起來,白瓔珞愣了一下,擡眼吩咐着流鶯道:“你扶他到東廂房暫避一會兒。”
流鶯也知曉,這個男子與自家姑爺長相一致,其中定然沒那麼簡單,沒多問,扶起那男子蹣跚着朝朝怡心苑去了。
看着他們走遠,白瓔珞轉身吩咐着沉香道:“你帶着她們將那裡收拾妥當。”
面前幾步遠處的梅樹下,已經吐了一灘血,等到明日天亮,怕是就更引人注意了。
沉香應下,吩咐了一個麻利的小丫鬟去花房取了鋤頭,親自帶人將那裡處理妥當,方跟着白瓔珞回了怡心苑正屋。
剛剛坐定,身子都還沒回暖,便見管家一臉急色的跑來傳話:“夫人,公主府的管事帶着人來求見,說傾城公主養的寵物跑丟了,不知道是不是跑進了咱們的後花園,想帶人進來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