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夜中,天上飄飄灑灑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靈犀看着跪在眼前的那個穿着藍色袍子的小太監,只覺得心一直下沉,下沉,下沉,一直沉到無邊無際的深淵之中。
身子晃了兩晃,靈犀雙眸浮上水氣,痛哭出聲。
荷葉連忙扶住靈犀的身子,急聲勸道,“娘娘,您可要保重身體,娘娘……”
靈犀左手抓住荷葉的手腕,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右手則撫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皺緊了眉頭。
巧竹見靈犀皺眉大驚失色,身子已經是嚇得開始顫抖了。她一邊哭一邊用白撫靈犀的胸口,在靈犀耳邊勸道,“娘娘,娘娘,您剛剛說過,太皇太后已然年邁,生老病老乃人之長情……”
靈犀用右手將竹手的手捉住,收了哭聲,搖搖頭道,“沒事,我沒事。哭出來就好了……”
小德子站在巧竹的身側,看着跪在雪地裡的那個小太監越看越覺得眼熟。細辯之下,居然就是先前讓他命小耗子給打一頓,然後扔出落雪閣的那一個。
來不急細想,小德子上前一撲就將那個小太監撲倒在雪地裡。那小太監被小德子突然發起的動作嚇得一聲大叫,從小德子身下爬起來就想跑。
小德子忙亂中衝着小耗子道,“小耗子,快過來幫忙!”
小耗子在小德子話未喊完時,已是將他那並不強壯的身體撲上去。那個來通信的小太監不敵兩個人的力量,終於被小德子和小耗子給捉到了。
將那小太監的兩隻手往後一背,小德子拿兩隻拂塵有技巧的在他身後一別……小太監那小太監發出哎呀一聲慘叫,跪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小德子走到靈犀的面前,用袖子擦了被那小太監打出血了的鼻子,道,“娘娘,您可千萬不能聽這小太監胡言亂語。那會兒子這太監就到落雪閣中報過信兒,說是太皇太后不好了。除了這個太監,還有另一個,他們倆個都說是皇上派來叫您的。娘娘,若皇上真的派人來叫您,怎麼會用這些子狗東西?就算不是馮公公親自來,也會是小井子,再不濟,也一定是個娘娘熟悉的。說話也不會這般的不經大腦,不然驚了娘娘的胎氣,他們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靈犀拿過巧竹手中的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淚,越聽越覺得小德子說的對,眼前這個前來通風報信的小太監的確有問題。
小耗子把那小太監的頭按到雪地裡,惡狠狠的道,“還不快說,你到底是哪個宮裡的,居然敢來假傳皇上口諭驚擾娘娘”
那小太監頭被按在雪地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口鼻之中全是凍硬了的雪渣子。聽到小耗子的話,那太監又掙扎了幾下,卻無奈肩膀被踩而停止了動作,只能放聲大喊,“葉貴妃娘娘,奴才真是皇上派來的啊,您快讓他們放了奴才,奴才還要回去和皇上回話。
靈犀腦子已是明白了過來,她哽咽了一聲,道,“既是要回去回話,正好跟着本宮一起走。”說着轉身對荷葉道,“幫我將披風重新系好,雪夜天寒,我若凍到了,傷了龍嗣,最後得意的是別人。”
見靈犀從悲傷中明白了過來,荷葉高興的都快哭了。她連忙將靈犀穿在裡面的薄披風解下來,把外面的厚披風往緊繫了系,然後又將那件薄的裹在了靈犀的身上,自己用雙手緊緊的抱着。
巧竹擦了眼角的淚,對小德子道,“小德子,把這個狗奴才看好了,不能讓他尋了短見。”
“好咧!”小德子見靈犀恢復了正常,語氣愉快的應了聲。彎下腰從地上團了一個拳頭大,硬邦邦的實心雪球,捏開那小太監的嘴塞了進去,咬着牙道,“你丫的,讓你整日裡胡言亂語。”
小耗子則對小德子道,“德公公,這雪再硬也有化的時候,您看奴才的。”
說着,小耗子右在那小太監的小巴上用力一揮,只聽‘咔吧’一聲,那小太監的下巴便被摘下來了,痛得那小太監啊啊亂叫。
“這樣就不怕他會咬舌自盡了……”小耗子嘿嘿一笑。
小德子堅起大拇指,“沒看出你還有這一手。”
靈犀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兩口凜冽的空氣,待腦子徹底清明瞭,感覺心情也不再像剛聽說孝和太皇太后病重時那樣沉重了。看着長樂殿的方向,靈犀輕聲道,“走,我親眼去看看老祖宗。”
長樂殿中,永安帝坐在內殿的主位上,一張俊臉陰沉着,顯然已是怒急。
柔貴妃站在一側,右手拿着帕子遮着嘴,面上帶着悲傷的神色,雙眸流離間將殿內站着的幾個妃嬪的神情全收到了眼中。
嫺妃站在柔貴妃的身側,一張蒼白的小臉上全是眼淚,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偶爾抽噎一聲,怕被永安帝斥責,連忙深呼吸嚥了回去。
於貴嬪站在屏風處,臉上全是焦急,一雙美眸不停的看向外殿的門口。宜貴嬪站在於貴嬪的身側,面上帶着一絲悲意,可掃向寢殿的門口美眸裡卻充滿了好奇,彷彿寢殿裡有什麼有趣的事兒一樣。
吳太醫站在寢殿的門口處,躬着身,連連搖搖嘆氣。
小井子從外面走進來,站在永安帝的面前,低聲道,“皇上,葉貴妃娘娘來了,剛進了長樂殿,正……”
“啪!”
未等小井子的話說完,永安帝將手旁的茶盞狠狠的擲在了地上,怒聲責問道,“哪個不要命的奴才去通的風報的信?”
跪在永安帝腳下的周安‘’磕了三個響頭,回道,“皇上,奴才們不敢,太皇太后曾下過懿旨,讓奴才們將紅梅每隔三日往落雪閣送一次,隻字不許提她得了風寒正臥病在牀的事。”
“這事兒都是奴婢親自去送的,葉貴妃身側的荷葉巧竹,奴婢都是細心叮囑過的,定不會出差錯的。”知秋亦是磕頭道。
柔貴妃水眸掃了兩個瑟瑟發抖的奴才一眼,輕聲道,“皇上,如今太皇太后病得這樣重,便是想瞞也是瞞不住了。葉貴妃身側的幾個奴才是不會做出這樣魯莽之事,可落雪閣中,還有不少的穩婆嬤嬤。怕是閒言中被葉貴妃聽去了……”
說話間,靈犀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
靈犀站在內殿的門口處一掃,見內殿之中應該到的人都到了,眼中的淚又落下來了。
於貴嬪走到靈犀的身側,福了一福的後,出聲勸道,“葉貴妃,您可要心疼自己個兒的身子……”
永安帝看見靈犀哭,起身走到靈犀面前把靈犀抱到懷裡,柔聲安慰道,“皇祖母身子有些不適,找太醫看一看也便好了。你不要太傷心。”
靈犀用手抓住永安帝胸上的衣襟,哽咽道,“皇上,臣妾要去看看老祖宗。”
永安帝沉吟了半天,纔出聲道,“靈犀,你要聽話。皇祖母得的是風寒,你現在帶着身孕,進去不方便。”
“皇上……”靈犀擡頭看永安帝,堅起一隻纖細的手指,泣道,“臣妾沒有任性過,就這一次,您讓臣妾進去看一眼老祖宗,就看一眼。”
嫺妃在一側悲聲道,“葉貴妃,現在就是皇上同意了你進去看,你也是進不去。爲了你腹中的龍嗣着想,你還節哀順便,等明個時候訂下來了……”
靈犀聽完嫺妃的話後身子一頓,在永安帝的懷裡站直了身子。她拿帕子擦乾眼淚,走到嫺妃的面前,左手護着小腹,揚起右手狠狠扇了下去。
‘啪’的一聲脆響,內殿中的空氣靜止了。
在嫺妃的目瞪口呆中,靈犀昂起頭,冷聲問道,“嫺妃你剛剛說什麼,本宮怎麼沒聽清楚?”
嫺妃看看通紅着雙眼的靈犀,又看看對靈犀舉止完全不阻止的永安帝,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揚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道,“葉貴妃娘娘,嬪妾不是有意的,嬪妾沒有咒太皇太后的意思。葉貴妃娘娘您息怒,定要顧着自己個兒身子才成。”嫺妃跪爬到永安帝的腳下,哽咽道,“皇上,皇上,臣妾不是那個意思。皇上……”
靈犀嚥下一口吐沫,不願再看嫺妃一眼,也不等永安帝同意了,徑直走向了寢殿的門口。
命荷葉掀開寢殿的棉門簾,靈犀算是明白了嫺妃那句‘就是皇上同意了你也進不去’的意思。
因爲啞奴將炭盆移到了寢殿門口的位置上,而她自己站在炭盆的後面,左手持着一隻燒得通紅的鐵籤,右手持着一隻同樣燒得通紅的用來夾炭的鐵鉗子,緊崩着小臉,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馮公公帶着兩個小太監來到靈犀的身側,低聲道,“葉貴妃娘娘,這小宮女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了,不讓任何人進去。皇上命奴才帶人把她弄走,還請您先退後一步……”
啞奴的兩小手是抖着的,她看到靈犀微微垂下了左臂,在馮公公驚訝的表情中給靈犀進寢殿讓出了一條路。
靈犀鬆開荷葉的手走了進去,後面的吳太醫想跟進,啞奴卻又擡起了左手燒得通紅的鐵籤子。
寢殿之中並不是無人,知月和王太醫在。可見啞奴不是不讓任何人進寢殿,只不過是挑人。
王太醫見靈犀進來,給靈犀請完安,道,“葉貴妃娘娘,天冷夜寒,您怎麼來了?”
“王太醫,”靈犀哽咽了一聲,直言問道,“你不要騙我,老祖宗的病到底如何了?”
王太醫略一沉吟,擡頭對靈犀笑道,“葉貴妃娘娘還請放心,太皇太后只是尋常的風寒之症,調理幾日也就過來了。”
靈犀不信,推開攔在她面前的知月走到了鳳榻前。
鳳榻上,孝和太皇太后緊閉着雙眼,面上已經無一絲的血色。雖然可以看出還在呼吸,可也是進氣少,出氣多。
靈犀坐在腳榻上,用手去握孝和太皇太后的手,入手的,是刺骨的冰涼。
靈犀悲泣出聲,回頭拉着知月問,“什麼時候,怎麼會這樣……”
知月看了眼王太醫的眼色,輕拍靈犀的肩膀,安慰道,“葉貴妃娘娘,太皇太后沒事兒。王太醫說了,這是用過藥的正常反應,一會子就好了。”
荷葉一直在與啞奴交流,問清楚後走到靈犀的面前,道,“娘娘,啞奴站在那裡,是五公主吩咐的。五公主說在她回來前,不許除了王太醫和知月以外的人進來,也不許給孝和太皇太后亂用別的藥。”
正說着,寢殿的棉門簾一掀,五公主黑着一張小臉進來了。
五公主見靈犀坐在孝和太皇太后的牀前,小小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瞪了荷葉一眼,冷聲道,“真是沒用的廢物!”
荷葉聞言自責的低下了頭,站到一側不再說話了。
靈犀對五公主招招手,問道,“慕兒,是你讓啞奴守在那裡,不讓任何人進來?”
五公主對靈犀點點頭,回眸問王太醫,“吃下去了嗎?”
王太醫回道,“按公主的吩咐,用一碗底的蜜汁潤開給太皇太后喝下去了。距現在已經有一盞茶的功夫了。”
“那再過半個時辰就見效了。”五公主坐在靈犀的身側,安慰靈犀道,“娘,您放心,皇太祖母福氣大,定會平安無事的。”
靈犀撫着五公主的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知道爲什麼,此時她心中說不出的踏實。
坐了須臾,靈犀對五公主道,“慕兒,你在這裡守着皇太祖母,娘出去收拾了想害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