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妃嬪紛紛站起身來分列兩排,待身穿鳳袍頭戴鳳冠的朱皇后在鳳座上坐穩後,才齊齊拜下,“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皇后的聲音相比往日略冷,沒了客套,直接揚了揚手道,“都起來坐下吧。”
衆妃嬪起身後紛紛落坐。
待宮女們換了茶盞後,朱皇后皺了眉頭,擡起右手用寬大的袖擺擋在自己的嘴前輕咳了兩聲。
柔嬪臉上流露出關切之意,向着朱皇后的方向微微傾身,道,“姐姐,可是身子不適?”
朱皇后右臂沒有放下,用左手接過身後劉嬤嬤遞過來的素白帕子,擦試了脣角放下右臂後,才舒展了眉頭,臉上掛了暖笑對柔嬪回道,“沒什麼,昨夜在觀月臺上着了涼,有些咳嗽。”
柔嬪又道,“姐姐保重鳳體,可傳了太醫了?”
朱皇后輕輕搖頭,道,“昨夜裡皇上讓傳太醫,可本宮的身子哪就那麼嬌弱了?可是……”朱皇后一句話還未說話,便又輕咳了起來,真咳得雙頰嫣紅才停下來,捂着胸口道,“可本宮這總是咳啊咳的,實在耽擱皇上的休息……”
朱皇后這樣說已經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衆妃嬪們雖然嘴上皆道皇后保重鳳體,可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了。
瑛嬪身穿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羅裙,身披三尺長的摻了金線織成的披帛。頭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嫩色的珠花簪在耳邊,整個人看上去有三分慵懶七分恰意。
聽了朱皇后的話後,瑛嬪美目一轉,開口便笑道,“還是皇后娘娘心疼皇上,皇后娘娘真是臣妾們學習的典範。”
朱皇后把身子轉向瑛嬪,笑道,“瑛嬪就會說些好話討本宮的開心。”說着把身子坐正,看着未央殿中坐着的衆妃嬪道,“也不用你們處處學着本宮,只要遵着這宮中的規矩,遵着祖制,和和睦睦的,多爲皇上盡心,本宮便知足了。”
衆妃嬪站起身來,福禮道,“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待朱皇后讓衆妃嬪重新落坐後,朱皇后拿起身邊的茶盞吃了口,擡着掃了一眼衆妃嬪後道,“怎麼不見鶯美人?嫺嬪!”
嫺嬪身着了一件深紫色對襟收腰長裙,裙身上零星的彩繪了幾朵芙蓉。頭挽隨常宮髻,斜簪了幾枝盛開的芙蓉,盈盈拜下時顯其腰身纖細,不盈一握。
嫺嬪自打進了未央殿後便一直在擔心還未到來的靈犀,皇后一問,她連忙站起來福禮,“臣妾在。”
“鶯美人可是病了?怎麼未來請安?”朱皇后說着又輕咳了兩聲,眉眼中全是對鶯美人的關切之情。
嫺嬪福身禮,也不敢起身,心中猶豫着要怎麼回答。
曹嬪心中還在氣柔嬪和文嬪合在一起羞辱她,此時看到了母憑子貴坐在嬪位上的嫺嬪更是心生厭惡,嫌棄的看了嫺嬪一眼後冷聲道,“有什麼好想的,不就是昨晚被召幸甘露殿了嗎?”
嫺嬪擡眼看了看朱皇后的臉色,見朱皇后還在盯着她看,連忙低頭道,“鶯美人昨晚召幸甘露殿,臣妾今日還不曾看到她。”
朱皇后直等着嫺嬪把話說完,才把目光收回,哦了聲後道,“原來是這樣。鶯美人還年輕,貪睡些是正常的……”
話音還未落,便見靈犀慌張的從殿門口處急步走了進來,直接跪在了朱皇后的面前,語氣焦急的道,“臣妾請安來遲,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朱皇后擡眼打量跪在鳳座下的靈犀,其身上穿了身米粉色的對襟收腰長裙,裙上用棕色絲線繡了奇巧遒勁的梅枝,其梅枝維妙維肖,直沿到腰跡,又在其枝頂用紅色繡線繡了大朵的梅花。其頭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只簪了兩枝碧玉簪子,沒有戴什麼金飾。
並不合宜的髮髻和衣服,可見其梳洗時十分匆忙。
靈犀跪在地上忐忑不安,心臟怦怦之跳。她在甘露殿中醒來時永安帝已經去上早朝了,隨她來的蓮蓉說是永安帝吩咐了她不用叫醒靈犀的。
靈犀斥責蓮蓉胡鬧,這種時候她怎麼可以在甘露殿中酣睡到天明?
來不急回漪蘭殿準備,靈犀匆匆梳洗了便來了未央殿,可她左趕右趕還是遲了。
在坐的衆妃嬪皆抱了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朱皇后是怎樣處置這個在她宮中搶了皇上,次日又請安遲到的鶯美人。
朱皇后見靈犀白皙的額頭有細汗滲出,終是出聲道,“鶯美人侍候皇上辛勞了,年紀輕,又是貪睡的季節,可以理解,起來吧。”
靈犀鬆了口氣,連忙謝恩起來,卻依舊不敢去坐。
嫺嬪也終於把心放到了肚子裡,緩緩站直了身子。
朱皇后又道,“鶯美人辛勞本宮是知曉的,可你如今到底是皇上的妃嬪,定要時刻保持自己的妝容纔是。”
靈犀心中一緊,又福禮道,“臣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曹嬪一聲嗤笑,擡起右手捂了自己的鼻子,用音量不大卻又能讓衆人聽到的聲音說,“還當這後宮是訓鳥的園子呢?”
靈犀猛得回頭看向曹嬪,見曹嬪眼露鄙夷,嘴角帶着刻薄的笑,身子向後傾斜彷彿怕聞到她身上的氣味一樣。不僅是曹嬪,就連她身旁的文嬪和柔嬪亦是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
朱皇后顯然也是聽到了,咳了兩聲後皺眉道,“夠了!整日裡不得安寧。”
曹嬪冷哼了聲,把目光從靈犀身上收回。等到看向朱皇后時又換了副溫和的嘴臉,笑道,“臣妾知錯了。”
連身都沒起。
朱皇后並未責怪曹嬪,卻也未讓靈犀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就連嫺嬪,亦是在殿中央站着。
朱皇后向身後伸了下手,身後的大太監馬上把一本冊子遞到了朱皇后的手中。
朱皇后拿到手中翻看了起來,期間又輕咳了起來,隨後又拿手在冊子上點來點去,如在算計着什麼一樣。
整個未央殿中靜悄悄的,都在注視着大殿前方的動靜。
過了須臾,朱皇后擡眼看了看靈犀,又把目光遞向了衆妃嬪,聲音平靜的道,“八月已過去半數,皇上共進了後宮十三次,共去了柔嬪的怡歡殿一次,瑛嬪的恰心殿一次,文嬪的宜陽殿一次,嫺嬪的德陽殿二次,召幸了祺美人一次,寧才人一次,湘寶林一次,鶯才人,五次……”
靈犀低下頭,閉上了眼睛。從朱皇后把承恩薄拿出來的那一刻靈犀便知朱皇后今天是不會放過她了。
在坐妃嬪不下四十位,在聽了朱皇后唸完承恩薄後紛紛把目光看向了靈犀。她們都知道靈犀得寵,可卻不知原來靈犀這樣得寵,居然佔去了快要半數的恩寵次數。
朱皇后合上承恩薄,嘴角勾起一絲笑,“鶯才人聖寵正濃,用寵慣六宮四個字不爲過吧。”
曹嬪更是恨得牙根直癢癢,看向靈犀的眼神如一把刀子。這半個月來,不,這二個月來永安帝連長信宮都沒踏入過一次,就更不要說她的長夏殿了。
靈犀福身,把頭壓得更低,柔身道,“臣妾不敢。”
“不敢?還有什麼是你鶯美人不敢的?!”朱皇后突然拍桌厲聲喝道,“你給本宮跪下!”
靈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她身邊的嫺嬪被朱皇后嚇得腿下一軟,居然也跪了下去。
靈犀自己到沒什麼,可看嫺嬪跪下心中便疼了。小時候她闖禍被爹孃責罰時,閒嬪便會站出身來替她抵過。可眼下這後宮之中不是葉家小院,只怕嫺嬪救不了她還會搭上自己。
果真,朱皇后見嫺嬪跪下,臉上怒氣更勝,“嫺嬪,你無故跪下,可是有話要說?”
嫺嬪一臉的驚恐,看看朱皇后,再轉身看看靈犀,幾次張嘴都未發出聲音。
瑛嬪掃了嫺嬪和靈犀一眼,又看了看朱皇后的臉色,起身福禮笑道,“皇后娘娘,嫺嬪素來膽子小,身子弱,恐怕剛兒是站得腿麻了。”
朱皇后聽後收了對嫺嬪的怒氣,臉色柔和下來對嫺嬪道,“本宮忘記讓你坐下,你就一直在那兒杵着。你身子弱便不要這麼多禮了,起來坐下吧。”
嫺嬪看了眼靈犀還想說什麼,瑛嬪卻走到她身前把她拉了起來,低聲道,“你只會越幫越亂。”
嫺嬪似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便隨着瑛嬪的力量站了起來,坐回到坐位上把手中的一條錦帕擰得如麻花一樣。
靈犀見嫺嬪起來後,心中鬆了一口氣。
朱皇后揚手把承恩薄擲在靈犀的臉上,打掉了靈犀頭上用來固定髮髻的髮簪,如墨玉般的長髮傾泄而下,在靈犀的腰間劃過一道柔和的弧度。
“看看你都用了些什麼齷齪的手段!”朱皇后用戴滿珠玉的手指指着靈犀斥責道,“妃嬪的品行你還記得幾分?婦德你還記得幾分?”
衆妃嬪皆是第一次看到朱皇后發這樣大的脾氣,不由得都把一口氣憋在了嗓子眼裡,連大氣都不敢出。
靈犀用手把垂下的如墨青絲別到耳後,拾起了承恩薄。
只見承恩薄上,她侍寢的每一頁皆被司寢嬤嬤用筆在品行,婦德兩項上劃了細細的勾。
品行,指她在侍寢時呻吟出聲,而婦德,則是與永安帝每夜的行房次數過多。
靈犀拿着那承恩薄突然想笑,有比這還荒唐的事嗎,連行房都要被人如數細載。靈犀又翻看了別的妃嬪侍寢時的記錄,突然明白了自己爲何會如此受永安帝的寵愛。
她不由得在心中爲大順的皇帝默哀,這破jb皇帝,當的太特麼的悲哀了,白白擁有後宮佳麗三千,想爽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