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大碗喝酒

四月的北寒極地,依舊大雪封天。

其實不僅僅是四月,就算到了六月,南方的一些地方已經是初夏炎熱的時候的季節,北寒的地方依舊偶爾還會飄起雪花。因爲太冷了,就算是下雨,飄到半空,也會凍成雪。

冷風如刀,夾雜着萬里飛雪,讓蒼穹在茫茫視野中,如裹白裘!

雪將住,風未定,一騎快馬冒着風雪衝入了北寒極地與大荒草原交界的赤霞鎮。四蹄紛飛的快馬,用強健的馬蹄輾碎了地上的冰雪,也輾碎了這座小城鎮充斥在天地間的長久的寂寞。

本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可這赤霞鎮的天氣是死寂的,就連小鎮中的街道上也少見活物。

一隻野貓的屍體,被凍成了冰塊一般,在寒風中滾在積雪的街道,滾入無邊無際的風雪裡。雖然是一條生命的消逝,在這小鎮中卻如同司空見慣一般,別說是一隻貓的屍體,就算是人的屍體,也沒有人會去看它一眼,因爲沒有生命的東西,便是死物,價值便不存在了。

孤桐騎着這匹快馬,穿過空無人煙的街道,直到來到一處掛着酒鋪招牌的老店面前,來停了了下來,把馬匹系在一棵古樹上,脫下身上的防風斗篷,露出了裡面一身常見的棉襖,然後從馬鞍邊取下一份長條布包,緊緊的握在左手間。

那長條布包經過長途奔馳,卻依舊一塵不滿,就在他取下馬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壞了磕壞了一般。

他的斗篷和棉襖,都是鄉村集市中尋常的材質,都是一般人可以穿的衣衫。

獨獨這長條布包,卻是材質精明,做工精細的絲綢,如果有識貨的人在,必定能看出這種絲綢只有在中州地界的城市清源城的特產,是那種有價無市的存在。

調開厚重的棉布門簾,踏入古老的酒樓,頓時一股溫暖的熱氣迎面撲來。

孤桐忍不住打了個呵欠,段旅途實在太長,太寂寞,就算他心中火熱一片,就算他非同凡人,也不但已覺得疲倦,而且覺得很厭惡,他平生最厭惡的就是寂寞,但他卻偏偏時常與寂寞爲伍。

“人生本就是矛盾的際遇,任何人都不能隨心所欲。”

孤桐嘆了口氣,直接登上二樓,找了一處較爲安靜的桌子坐下,然後讓小二上了一壺熱酒,一份小菜,便自顧自的喝着他非常厭煩的烈酒。

端起一杯酒喝下去,他哪裡是喝,分明是往肚子灌,烈酒化成一道水劍,穿過喉嚨,直接灌進胃中。一杯酒喝下去,這種喝法,最終沒有多大的辛辣味,人的胃卻如着了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很快整個人從內到外,都變得熱騰騰的,暖呼呼的。

原本被寒冷的冰雪凍得發白的面龐,也浮現一絲妖豔的嫣紅,猶如病態一般。

孤桐在喝酒,酒樓的二樓並非只有他一個,但是奇怪的是,其他的人,都沒有說話,都在在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整個酒樓的二樓彷彿已只剩下他一個人,因爲唯一的聲音便是他手中的酒杯端起又放下的聲音。

天色並不早了,萬里荒寒,掛在天際的太陽已經昏眼欲沉。似乎因爲這北寒的蒼茫,連夕陽都似已因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個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孤桐不是一個無聊的人,自然不會閒的無聊,初次下山便來到北寒這冰寒之地,莫不是爲了受罪?

他來到這裡,是因爲一個消息,與他而言一個足以震動他的消息。他的心裡一直藏着一個秘密,記着一份仇恨,全天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只需他一個人去記的仇恨。

他到這裡來,便是因爲從離歌樓的情報系統中知道了這個消息。甫一知道這消息,他便馬不停蹄的從中州趕到了此地,一路上他已經接連換了二十七匹千里良駒,所以此刻在門外古樹上繫着的馬,才能生龍活虎的來到赤霞鎮,其他的二十六匹良駒早就口吐白沫了,有幾匹甚至無法復原,只能淪爲砧板上的馬肉,被人類一口一口的吃掉。

一匹千里馬,本是用來代步的,但是孤桐這一路奔襲,卻接連廢了二十六匹好馬良駒。

可見他心中的急切。

他來到這北寒偏僻的地界,爲的什麼?難道是爲了完成離歌樓弟子的出世歷練?提一顆江湖名流的人頭回山?如果是爲了這個目標的話,他大可不必跑到這麼遠。中州地界地大物博,江湖也是極爲繁華,可供他選擇的江湖名流數不勝數,何必辛辛苦苦跑到北寒?

如果有人知道,孤桐的目標的話,便可以知道他爲何要來到此處了。

就連風見塵本對孤桐來北寒的時候,也是極力反對的,但是自從聽了他的理由之後,風見塵便只說了一句話:“心中執念,迎而破之,你的選擇是對的,去吧!”

孤桐永遠也忘不掉在古廟中所經歷的事情,在他一無所成的時候,那個可愛卻萌蠢的女孩與他分享了食物。在兵荒馬亂的年代,食物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支持,任何東西在食物面前,都失去了意義。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卻在他面前遭受了最爲恐懼的事情,而帶來這個分恐懼和威脅的人,便是北寒軍隊中赫赫有名的“披風四刀”。不過現在應該叫做“披風三刀”,因爲在哪古廟中,孤桐廢了他們之中的一員。

這份仇恨,孤桐從不敢忘懷,就算需要經受千軍萬馬的威脅,他也不會姑息。

想到此時,他放下喝酒的酒杯,抓上桌上的長條布包,那裡面有着他的生命,是他勇氣的來源---竹韻劍。雖然隔着精美的絲綢布包,他的手卻依舊感受到劍的呼吸。

手,蒼白而有力,劍,冰冷而鋒利。

他的眼睛也在此刻變得雙空虛而寂寞,就彷彿真的已看見了死亡!孤桐知道這裡是北寒與大荒交接處中惟一比較繁榮的大鎮“赤霞鎮”。他當然知道,因爲“赤霞鎮”便是他這次目標的所在地。

孤桐的心冰冷,手也冰冷,甚至比他手裡握着竹韻劍的劍鋒更將冰冷!

慢慢的隨着窗外夕陽的低沉,古老的酒樓變得熱鬧起來了,南來北往的旅客,鎮中富賈商家,加上江湖中的草莽俠客,到了飯點便走進了酒樓,只是是否爲是爲了純粹的喝酒,就說不定了,有些事情,在酒桌上莫不是更容易達成共識?

孤桐這樣想,有人也是這樣想。

二樓的人,有人下去,又有人上來。孤桐的眼睛一直盯着樓梯口,未曾有一丁點的變化與波瀾,就像根本沒有焦距一般。等四個粗壯的莽漢,要掛長刀,“蹬蹬蹬”的上樓之後,他原本沒有任何情感的眼睛,蒙的收縮了一下,瞳孔微微變小,一道寒光閃過,不留一絲痕跡。

等着四人在二樓坐定之後,他才移開眼光,轉回自己桌前的酒杯上,望着酒杯中無波無痕的酒水,一動不動。

老酒下了肚,話就多了,四人拉開了話匣子。有人開了頭,酒店就變得熱鬧起來。這並不算太狹窄的酒店裡,慢慢的高朋滿座,在一樓的掌櫃的,也因爲這人滿爲患的情況而笑容滿面的。堂前的笑鬧喧譁,猜拳賭酒聲,堂後的刀杓鏟動,油鍋爆響聲,一點點在耳邊蔓延。

淳樸的小鎮,古老的酒樓。

這讓孤桐關注的四人,其中有三個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會認得,正是孫英、孫雄、孫豪三人,至於另一個人身穿一件熊皮大襖,腰間斜斜綁着一根青色虎紋帶,一臉的絡腮鬍,有着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身軀強壯,當真顯得強悍勇武。他用一隻大海碗和孫英三人拼起了酒,只要有人喝一碗,他就喝一碗。

他們喝的是北寒的烈酒,號稱英雄血,酒色通紅似血,酒勁辛辣強悍,非一般人能夠抵抗的,就連孤桐所要的也是低一等的竹葉青,他是有事要做,故不敢輕易嘗試着北寒的名酒。

這幾個人用大海碗喝着酒,一炷香的功夫,已經連喝了四十三大碗,還是面不改色。

看的人都嚇呆了。

這四個強壯的北寒漢子,簡直就像是鐵打的,連腸胃都像是鐵打的。孤桐眼中也露出了異樣的神色,卻不是感嘆這四人的海量,而是對用碗喝酒來了興趣。

以往都是聽說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方爲英雄本色,此刻一見,果真是痛快之極。

原來,大碗酒,才能體現男人的氣息。

“三位兄弟,近來可好?”那魁梧的漢子又滿滿倒了一碗酒,說道:“我焦炎再敬三位兄弟一杯!”

孫英三兄弟連忙舉起大海碗,口中說道:“炎大哥向來不出閣,此刻來找我等兄弟,必然帶着令人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哈哈哈”焦炎大笑三聲,說道:“英兄弟,果真慧眼如炬,此次我前來確實帶來閣主一道口諭!”

一聽“閣主”兩字,孫英三人,惶然一驚,匆忙之間就要站起來行禮,卻在焦炎眼光示意之下,才穩住。這裡人來人往,眼線極多,這種突兀的舉動,還是不要做的好。

孫英小心翼翼的四下掃了一眼,見沒有關注他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放低聲音問道:“閣主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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