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灰色長衫,手執長劍。刀光、劍影,不依不饒;雪若蒼茫雪若白髮雪若花凋,紅梅一枝爭銷俏;目光透過劍鞘,皇城樓上定九州;撇下逍遙,英雄長嘆,歲月短小。愛江山不愛美人,統領三軍揮戰壕;夕陽落雪,美人遲暮,噫吁戲,若有他年,定將掃平天下,換得美人一笑!
看着翌歲的劍,我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人,他也是胸中有江河,劍中有王氣。只不過,翌歲的劍中有英雄短命之無限感慨,他的劍中更是對山河的手中在握!溯溟,那個神秘的男子,爲何當初一直糾纏於他與翌歲的劍法如何?
“歲可認識一個叫溯溟的男子?”在翌歲臨走前,我還是忍不住問道。
翌歲想了想,緊鎖眉頭,“當年他曾來找我討教劍法。”
“那歲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王者之氣太濃,卻偏偏要裝出一個逍遙山人,有趣!有趣!”翌歲策馬奔馳,路上回蕩着他恨天含冤的聲音。
翌歲走後沒多久,在離過年還有不到十天時間,各路反王再也等不及,再次向博羅城進攻。戰火一直蔓延到了皇宮。
在我還沒來得及從翌歲的離開中恢復,去關心戰局,尹一與淼青的戰爭就已經開始。每天看着擡進來的傷病哭天喊地的聲音,我只能說:吾心蒼涼。戰爭每天在以一個恐怖的數字奪取鮮活的生命,而那邊南旻夜的骷髏軍團卻日漸興盛。
我擦擦額間的汗,臉上抹到了士兵身上的血。衝那邊大喊:“快點!三七!”
“蘇公子,三七已經用完了!”管理草藥的士兵大喊道。
看着那個士兵不斷涌血的右腿,我用布帶綁緊他的大腿上方,還是無法阻止血液噴涌,我急得滿頭大汗,“那其他止血藥呢!”
“只剩下艾草了!”那個小兵跑過來送來只剩下一小撮的艾草。我看了一眼,把他拉到前面,“你看着他,給他止血,不要讓他暈過去,保持清醒,我去去就來。”還不等那個小兵反應過來,我就跨上一匹馬,朝後山跑去。
在戰爭沒有發生時,我以爲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祥和,我會在軍營靜靜地活在自己的小哀傷之中,現在看着昨天還在與你舉杯、問好的面孔,今日卻未回來,又或者哀嚎地躺在那裡等待你的救援,我才明白不能讓自己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這場戰爭我無力阻止,也只能用自己的雙手去救治更多戰爭帶給傷痛的人。
我奮力地打着坐下的馬,似乎這樣緊張的氣氛也影響了它,沒有悲鳴,而是伸直了脖頸往前跑。我幾乎是從馬上摔下來的,抓着藥筐就往山上跑,出門得急沒有帶工具,徒用雙手拔下眼睛能看見所有的草藥。不顧一切地爬上馬趕回去。
等我回去的時候,這一場戰剛剛打完,大軍正在後退,很慌亂。我拉住一個小兵,“怎麼了?”小兵慌慌張張地說:“又戰敗了。”
又戰敗了????????也許這就是男人的世界,不顧什麼兄弟之宜,不顧所有,拼勁全部也要贏回紅塵的煙雲。我一步三回頭地望向博羅城,彷彿看到淼青披肩戰甲,烈風陣陣,目光緊鎖。
到了新的營地,我正要帶着剛採回的草藥回到傷病營,尹一拖着疲憊的身子,從後面拉住我,舉起我的手,細心地吹掉我指甲裡的泥灰,“辛苦你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唰唰落下,收回手指,攥在手心,“什麼時候纔可以停止,回到從前。”
他回身,低聲說:“回不去了。”
原來再也回不去了,只有我一個人還自欺欺人地活在過去的回憶中,以爲這只是個夢,醒了,我們還在招搖山上打鬧。那時我還沒遇到真正的李寰宇,南旻夜還是那個隱藏在李寰宇身體裡撒嬌的宇寶。
看着天上陰雲遮擋的月亮,我坐在空曠的大地上撫琴。
琴聲悠悠,迴旋往復,繞樹久久,姮娥羞出,玉兔狂舞。
“很久沒聽你彈着這首曲子了。”尹一站在我身旁,不知在看些什麼。
“是啊,這首《玉碎》可是許夫子與師孃的定情之作。”我低頭繼續從頭彈起。
“手指出血了。”尹一蹲下,皺着眉頭,按下我的手。
我輕推開他的手,很認真地看着他憔悴的面龐,“你痛嗎?”
他怔了一下,隨後苦笑,那一笑似乎把我們四年的情誼都包涵在內,如三月柳絮滿城,推不開,躲不掉的哀愁與無奈。他繼而搖搖頭。
“我以前很痛,現在更痛,所以???????”我舉起早已血跡斑斑地手指,“這個,一點也不痛。”
當夜尹一把我拉到他的帳內,交給我一沓琴譜,讓我去夕玥國找一個叫辰星的人。
“爲什麼,我需要一個趕我離開的理由。”我執拗地說道。
“我保護不了你了,沒法完成對歲的承諾。我今生欠歲的東西,太多,太多,所以你一定要去,現在就走!”尹一推着我。
我避開,“我要留下,淼青不會傷害我的!”
“只怕他也護不了你!”尹一紅着眼睛衝我怒吼,這樣的一是我第一見到,平日裡的他話很少,也很溫和,有時甚至會有些天然呆。
我楞到那裡,隨即哀求道:“無論怎樣我都會對你們任何一個不離不棄,人生在世的緣分不過如此,目送生命之中重要之人的背影消失在熟悉的世界,生離死別經歷多了,所以不必擔心我。”尹一什麼也沒說,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是哥哥安慰妹妹的擁抱。“看到每天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見,我想這世上的人都會不能接受,所以我要留下撫平戰爭帶給人們受的傷。”尹一看着我的眼裡閃爍着光芒,我笑了,笑得很開心,我知道我被允許留下來了。
翌歲的死訊是在決戰開始的那天早
上傳來的。三十萬大軍聽到這消息後,瞬間安靜下來,隨後就是三十萬人悲憤地吼聲,震天動地,迴盪在博羅城外,久久不能散去。
翌歲在還未達到夕玥時,死到路上的。也是這時的我才知道原來歲死於多年前的染上的肺癆,在招搖山上我們認識時他就病了,知道的只有尹一。
在歲回夕玥的路上,南隅的士兵一路圍追堵截,歲死時身邊只剩下三個親衛,最終剩下一個親衛勉強把屍體帶回夕玥,倒下馬再也沒有睜眼。
翌歲的死顯然成了導火線,這裡的士兵士氣正旺,復仇心切。這場戰役打得也是極其慘烈。我站在營門口爲尹一送行,今日一戰,勝負就定,尹一今日一身白袍,坐在馬上堅定地看着我,冷若冰霜,此時任何的話語都是多餘的。
一直不見有傷兵送來,我坐在營帳中聽着前方的吶喊聲,身體一直打哆嗦,心裡有着說不出的慌張。就在想出去看看的時候,大隊人馬突然慌張地衝回來,兩個將軍開始讓人收拾伙食撤退。在慌亂中我想拉個人問前方的情況,卻沒有人能告訴我。在回來的人羣中,我沒有看到尹一。撤退回來的人,越來越多,我夾雜在人羣被迫往後撤退。
“快!後面有追兵!”後面的將軍鞭笞着坐騎,大喊道。很快就有士兵衝回去,抵擋追兵。我還是沒有看到尹一,心似乎已經不會跳動了。我拉住一個從後面跑上來的小兵,大聲喊道:“尹將軍呢?”小兵掙脫開我,回過頭喊道:“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三撥人馬,把我們打算,尹將軍在前方壓陣呢!”
尹一還在前方!我逆着人流,拼命朝回跑。卻突然被人拽住,一擡頭,竟然是尹一的副將。“蘇公子!將軍有命,讓我照顧好您!”說罷便把我扛在馬背上,我流着淚看着前方的混亂漸漸消失不見。
追兵很快消失,天色漸暗,尹一也回來了。回來的尹一也顧不得與我說話,便安排大軍繼續逃跑。天色已黑,又不敢打火把,可一路上平靜的詭異。就在尹一暗叫不好時,周圍突然亮起數把火把,我們被包圍在一個山谷中,弓箭手,箭在弦上,對準着我們的腦袋。可又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並不急於進攻。尹一環看四周,脖子爆着青筋,怒喊:“殺出去!”
“殺!!!!!!”
殺聲響徹整個山谷,將士們凡是要衝出山谷的都被殺死,衝殺半天,死傷過半,尹一停了下來。山谷四周的弓箭手還用弓箭對準我們的腦袋,沒有任何動靜。
看看翻涌變幻的天,尹一長嘆,下令燒火做飯。我很是不解,但此時已不好再說什麼了,只能選擇堅定地與他並肩站立,給他安慰。我沒有穿越女那天生聰穎可以從容應戰,面對作戰我只是知道逃跑。
只剩一萬的軍隊,安靜地燒火,吃飯。一切皆是死寂。
到了後半夜時,可怕的終於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