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安好。”
“表哥好。”感受着自己身邊母親極富威脅、極具壓迫感的眼神, 鶯鶯無奈地擺出了自己之前慣常裝出的“大家閨秀”的樣子，似模似樣地回了鄭恆一句。
崔母的眼神微微收斂，滿意地點了點頭。
“鶯鶯啊, 今日天氣正好, 你和你表哥正好可以一起去後花園走走, 聊聊天。”
鶯鶯看到崔母轉過頭面對鄭恆笑眯眯地示意, 同時還不忘招呼她和鄭恆一起出去：“帶上紅娘, 也不算壞了男女大妨。”
鄭恆的眼睛一亮。
“我自是願依姑母所言的，不知表妹意下如何？”
……也好。
鶯鶯垂下了眼眸，面上沒有反駁地順從了崔母的建議, 帶着紅娘一起，和鄭恆一道走了出去, 前往後花園去了。
母親不在, 倒也剛好方便她更好地發揮。
他們來到了後花園假山旁的石橋上。
鶯鶯和鄭恆站到了石橋的正中央, 紅娘則並沒有跟上來，而是離得有一段距離, 侍立在了石橋下。
見此，鶯鶯嘆了口氣。她的母親爲了讓自己和表哥在不破壞禮法的情況下培養感情還真是費盡了心思。
不過，倒也是陰差陽錯地給了她完美的施展身手的條件。
“鶯鶯表妹，許久不見，你依然那麼的惹人心動。”鄭恆先開了口, 語氣是滿滿的驚豔。
“表哥說笑了。”鶯鶯對鄭恆笑了笑, 有些不自在地說着, 目光投在了石橋下爭食的錦鯉上。
“我所言句句屬實, 鶯鶯表妹莫要太過謙虛。”鄭恆看着鶯鶯柔美的側臉, 不自覺地面露癡迷和遐想之色，“你的容貌, 即使是在京城，也是頂尖的。”
想到這樣美的人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成爲他的妻子，鄭恆感覺自己的心中一片火熱。
鶯鶯更加不自在了。
她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說兩句就拐到她容貌上的話題，更不喜歡這種彷彿只能注意到她的容貌的人。
“表哥，我其實有事想與你商量。”鶯鶯最終決定直接開門見山，以便儘早結束。
“表妹請講。”鄭恆看着鶯鶯，自覺頗有些縱容地說道。
鶯鶯應該是想讓他對她做出什麼承諾吧，即使她接下來的話是讓自己接下來不要納妾，那自己也完全可以答應下來。
女人嘛，在婚前總會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更何況鶯鶯還是這麼美的女人。
等到時間久了，鶯鶯表妹應該就會懂事了。他可以等。
“我想解除我們的婚約。”鶯鶯轉過頭，直視着鄭恆，神色極爲認真地說道。
鄭恆感到極爲驚訝，沒想到鶯鶯居然直接說出了這種話。
莫非表妹這是想要先下一劑猛料鎮住自己，好讓自己接下來對她百依百順？
他有些好笑。
“表妹，你這是何意？且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這樁婚事可是姑父在時爲我們定下的，現如今距他離開人世纔剛剛過了沒幾年，你便要違抗他的命令了嗎？”
這手段，也未免太嫩了些。更何況，你區區一介女子，有什麼資格置喙自己的婚事呢……
鄭恆並沒有把自己心裡想的這話說出口，鶯鶯畢竟是他的表妹。
想了想，鄭恆又繼續寬容地對着鶯鶯說道：“表妹今後還是莫要再說這些古怪的話了。你放心，待我們成婚之後，我一定會對你極好的，你不必如此偏激。”
即使鶯鶯表妹的想法有些不妥，就憑她這傾國傾城的樣貌，他就樂意對她好一點。
可又不是我爹與你成親，而是我與你成親。
鶯鶯並不知道鄭恆根本沒有把她說的話當真，還以爲他真的只是單純地拿父親壓她。
她瞬間便想這麼反駁鄭恆，可是她忍住了，真這麼反駁的話，萬一被表哥告知她的母親。讓母親知道她說出了這種話，那可就糟了。
看來，她必須得換個能不讓鄭恆對別人，尤其是向她的母親告狀的理由讓他主動退婚了。
“我是認真的，表哥。”鶯鶯最後口頭嘗試了一下。
“母親現在也不贊同我想退婚，所以我只希望，表哥你能夠主動向母親提出退婚。不然的話，我想表哥你也不希望在把我娶回去之後，搞得天天家宅不寧吧？”她極盡誠懇地對着鄭恆說道。
鄭恆更加想笑了。
表妹說的話真是越來越荒謬了，她說這話，難道還是真想和他退婚不成？
“表妹，你莫不是在對我開玩笑嗎？”鄭恆戲謔地對着鶯鶯說道。
邊開口反駁着鶯鶯的話，鄭恆邊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撫摸鶯鶯凝脂一般的臉龐。
“就算將來表妹你會成爲我的夫人，可你說到底只不過是一個閨閣女子罷了，又有什麼能力……”
見鄭恆這個反應，鶯鶯皺了皺眉，眼中劃過了厭惡的神色。
果然，表哥他就是聽不懂人話。
她微微退後一步，擡手截住了鄭恆即將伸到她臉上的手，輕輕一扭。
鄭恆接下來的話被打斷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因疼痛而猝不及防發出的慘嚎，當然，他的嚎叫聲也很快被鶯鶯阻止了。
鶯鶯向前一步，伸腿抵住了鄭恆，好讓他繼續如之前一樣筆直地站着，而不是奇怪地彎下腰去。緊接着她迅速地把自己的手帕塞到了鄭恆嘴裡，同時另一隻手向下把鄭恆的另一隻手也扭到了他身後。
紅娘還在下面站着呢，他動作太大、聲音太大，會把紅娘引過來的。
鶯鶯微微移動了下身位，好讓自己和鄭恆之間的情況變化不被紅娘發現。
她一點都不希望紅娘發現她現在用一些“小技巧”制住了鄭恆。
等到鄭恆前去向母親要求退婚之後，母親肯定會去叫紅娘問話的。
她還是暫時不知道的好，這樣母親也不會懲罰她。
微微湊近鄭恆耳邊，鶯鶯輕輕地對着他說道：“我自然是有這個能力的，表哥。”
鶯鶯感受到了鄭恆的身體在輕輕-顫抖，面上也完全沒了剛剛調笑的表情，對着他溫柔地笑了笑，並滿意地看到鄭恆的眼神變得更加的驚恐了。
“想必表哥也曾聽聞，前段日子孫飛虎曾在此地作亂吧。後來白馬將軍前來搭救之時，我爲了以防萬一，便向他討教了幾招用作防身。雖然比不得真正學過武的人，可是我想對付表哥你，還是綽綽有餘的。表哥你說是嗎？”
“我想表哥也並不願意被旁人知道，你居然連自己的夫人都打不過、制不住吧？”
鄭恆的眼中劃過了屈辱之色，他看着鶯鶯面露微笑的樣子，再也沒有了之前狎戲的心情，只是覺得難堪，隱隱還有一絲對鶯鶯的畏懼。
鶯鶯看出了鄭恆的變化。
“所以說，對於我之前提議的退婚的想法，表哥你應該也是贊同的吧？畢竟我們之間並不合適。”
她看到鄭恆點了點頭。
“那便最好了。”鶯鶯鬆開了擒着鄭恆的手，把手帕從鄭恆嘴裡取了出來。“那便要勞煩表哥向母親說明了，畢竟相比於我來說，母親還是更容易聽表哥你說話的。”
“表哥你現在是想繼續在這園中看會兒景呢，還是暫時先回去呢？”
鶯鶯並沒有管鄭恆在被她鬆開之後迅速向後退了幾步的動作，只是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語氣如常地詢問着鄭恆接下來想幹什麼。
“對了，表哥。”沒等鄭恆說話，鶯鶯又想到了件重要的事情，“雖然我知道，我們兩人現在都想盡快把這門婚事取消掉，可是我認爲，如果你現在回去之後就立即告訴我母親的話，難免顯得太過倉促和急切了。”
“更何況表哥你也是今天才剛剛到達的寺院，所以我覺得，你還是先在這寺裡休息一天，明天再和我母親談這件事情更爲妥當，表哥認爲如何？”她向着鄭恆建議道。
聽鶯鶯自顧自地把事情安排得這麼明白，鄭恆的臉上劃過了一絲慍怒的神色。
他現在也再沒有心思去欣賞鶯鶯那依舊美麗的姿容了，只剩下了惱怒的情緒——因爲她讓他如此落面子而惱怒不已。
可是……想起剛剛鶯鶯雷霆般的出手，以及自己現在還隱隱作痛的手腕，鄭恆的眼中又劃過了懼意。
而如果把自己在她這裡的遭遇告知旁人……自己便更加地沒有面子了。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順着鶯鶯回道：“我覺得表妹說得挺對，我聽你的便好。現在日頭有些毒，我們還是直接回去吧，別再這裡呆着了。”
聽到鄭恆這麼說，鶯鶯滿意地笑了笑。她微微擡頭，看了看被厚厚的雲層遮住的天空，沒有再說什麼。
“那便聽你的，表哥，我們現在就回去吧。今天天氣的確不是很好。”
等到鶯鶯、鄭恆以及紅娘的身影遠去之後，花園另一面的角門後突然冒出了另一個人挺拔的身影。
此人赫然便是杜確。
自昨天見到張君瑞，並從他那裡得知了鶯鶯對他的確沒有一絲一毫別的想法、張君瑞也已經徹底放棄了追求鶯鶯之後，杜確就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的、心緒沸騰的狀態。
也因此，他連趕路的進程都快了不少，故而也才能在今天的時候就直接來到普救寺。
……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巧合地、直直地撞見了這種場面。
開始的時候，杜確還以爲鶯鶯拒絕張君瑞是因爲她已經喜歡上了別人——也就是現在她正與之相處的這個男子。
可就在杜確因爲自己的這個猜測心中重新變得灰暗的時候，他卻突然看到，鶯鶯讓人極爲意想不到地幾個動作就制住了鄭恆。
從他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鶯鶯使出的那幾個動作真是熟悉極了——
他記得“自己”在夢中，也教過那個“鶯鶯”這種簡單省力卻也極爲有用的招式。
杜確的心中有些激動，同時也帶着許多迷惑，他忍不住微微向前走了幾步，想要聽清楚鶯鶯和鄭恆之間的對話。
“……白馬將軍……討教幾招……”
她居然說這幾招是向自己討教的？
這明顯是仗着那男子不瞭解情況而騙他的，他之前明明只真正和她見過一面。
杜確心中莞爾，最後終於忍不住因鶯鶯這面不改色地說假話的樣子而笑了出來。
他繼續聽着鶯鶯因爲抓住了鄭恆的把柄而理直氣壯的指使他去向崔母退婚的話，越聽越忍不住心情激盪，悄悄地探出了頭，隔着角門邊蔥蘢的樹影，看向了那個不知不覺見早已紮根在他心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