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內,四處張貼着捉拿樑默的告示。
話說樑默帶着衛言從河中起來後,衛言沒了呼吸,樑默只得將他就地埋葬。
秦明的人在河裡乃至河對岸搜尋了幾日,無收穫便撤離了。
白日樑默窩在了某個山洞內,直至天黑,他才下了山。
破廟內,樑默整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靠在一尊佛像下睡着了。
同在破廟內的還有兩個小乞丐和一個病重的婦人。
今日一早,兩個小乞丐沿街乞討去了,廟裡就剩樑默和婦人。
“咳咳……”
天冷了,婦人的舊疾又犯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婦人怕打擾到樑默,極力地壓低了聲音,導致臉色漲得通紅。
儘管她努力壓制,但對聽覺靈敏的樑默而言自是無用。
樑默本不想多管閒事,可她的咳嗽聲着實令他心煩。
他緩緩睜開了眼,起身去了外面一趟。
不久,他回來了,手中多了一個水壺。
他將水壺輕放到婦人身前,婦人擡眼望向了他,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婦人趕忙捧起水壺喝了口熱水,乾澀的嗓子才舒坦了許多。
她衝着樑默笑着道了聲謝,樑默沒有搭理她,繼續睡了起來。
破廟恢復了之前的寧靜,除了偶爾能聽到一陣呼呼的風聲。
直到兩個小乞丐滿載歸來,纔打破了這份寧靜。
小乞丐一人手裡端了兩個碗,碗中有幾個大白饅頭,另一人手中則提了一個小籃子,籃子裡裝滿了果子。
婦人見了果子,頓時喜笑顏開,問:“團團,果子是誰給你們的?”
小女孩團團回道:“娘,一個漂亮姐姐給我們的。”
婦人點了點頭,對着團團說:“團團,把這果子送幾個給那個哥哥。”
一旁的小男孩圓圓聽了,嘴撅的老高,一臉的不樂意。
“不行,憑什麼給他啊。這是我們辛苦得來的。”
圓圓十分不喜這個同他們住在破廟裡沉默寡言的男子。
婦人柔聲勸道:“圓圓聽話,哥哥不是壞人。他見娘咳嗽,還幫娘弄來了熱水喝。”
圓圓聽了,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偷偷看向了樑默。
“娘,我去。”團團自告奮勇道。
她從籃子中撿了幾個果子,緩緩走到樑默身旁,將果子輕放在了地上。
樑默雖然沒有動,但三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全落入了他的耳中。
對於婦人的好意,他並沒有拒絕。
深夜,待姐弟倆熟睡後,婦人病入膏肓欲託孤樑默。
婦人將早先寫好的一封信,塞入了團團的胸口處。
她乾枯的手輕撫着熟睡中孩子的小臉,眼中充滿了不捨和無奈。
她抹了抹臉上悄然滑落的淚水,替孩子裹緊身上的破布,以免受涼。
最後她親吻了一下孩子的臉頰後,起身走向了樑默。
“小兄弟,我知道你沒睡,我有件事想拜託你,可否?”
樑默似乎知曉她的意圖,他沒有作聲,而是起身去了廟外。
婦人回望了一眼兩個孩子,隨後跟着他出了廟。
“什麼事?”樑默十分乾脆道。
“我……我快不行了,我不希望他們眼睜睜看着我離開人世。
孩子能不能拜託給你,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荒唐,但我實在沒有法子了,咳咳……”
婦人捂嘴狂咳嗽起來,手裡溼漉漉的,她攤開手一看竟是血。
婦人故作鎮定地擦了擦嘴脣上的血漬。
“多久了?”樑默皺眉問道。
婦人心中頗爲苦澀道:“好久了吧,我已記不得了。”
婦人原本是好人家的姑娘,因某人而毀了清白,未婚先孕。
父母覺得此事令家族蒙羞,便不顧她柔弱的身子狠心將她趕出了家門。
婦人流落街頭,靠乞討爲生,艱難地生下了雙胞胎姐弟倆。
婦人“噗通”一聲,朝樑默跪了下來。
她緊緊地抓着他的褲腿,苦苦哀求道:“我知你不是凡人,求你可憐可憐我的兩個孩子。”
樑默扶着她的胳膊,用力將她拽了起來。
“我自身都難保,談何照顧他們,恕我無能爲力。”
“不不,你可以的。他們很聽話的,很好養活的,只要給口吃的就成。”
婦人臉上已沒了血色,彷彿樑默狠心一鬆手,她就會倒地不起。
“爲何不找孩子的父親?”樑默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婦人聞言愣了片刻,眼神中流露出絲絲恐慌。
她似乎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止不住痛哭流涕。
爲了讓樑默接受兩個孩子,她同他講述了她的悲慘遭遇。
她將保留已久的一枚看似價值不菲的玉佩交給了樑默。
這枚玉佩是那晚她迷糊中從那人身上扯下來的。
樑默端詳着手中的這枚玉佩,瞧這玉佩的紋飾,他似乎在哪裡見過。
婦人見他專注於這枚玉佩,以爲他收了玉佩,定會照顧好她的孩子。
待樑默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何時婦人已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樑默深嘆了一口氣,彎腰輕抱起婦人朝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走去。
翌日清晨,團團圓圓醒來,發現身邊的孃親不見了蹤影,頓時急了。
團團一把掀開身上的破布,發現了藏在胸口處的那封信。
“圓圓,信,娘留給我們的信。哥哥呢?哥哥不見了。”
奈何兩個孩子不識字,信上寫的什麼,他們完全看不懂。
正當兩人不知所措之際,樑默回來了。
團團見樑默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忙衝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問:“哥哥,你有見到我娘去哪了嗎?”
樑默坦誠相告:“你娘昨夜離世,我把她葬在了林子裡。”
“離世?是去了天國嗎?”圓圓一臉懵懂地問道。
“傻子,娘是死了啊!”
團團眼眶通紅衝着圓圓嚷嚷道,隨後拔腿跑出了破廟,往林子而去。
片刻,圓圓才反應過來,跟着跑了出去。
大概兩個時辰後,兩個孩子魂不守舍地回來了。
團團掏出信,拜託樑默唸給姐弟倆聽。
信上內容,無非寫了婦人自知時日不多,希望孩子們不要傷心,要堅強地活下去。
樑默讀完,便將信遞給了哭泣的團團。
他伸手摸了摸圓圓的頭,認真地問:“從今往後,你們願意跟着我嗎?”
圓圓撲到他懷裡,抱住他的腰哽咽道:“哥哥,我們願意。”
樑默真是給自個找麻煩。昨兒個,他在婦人墳前想起了玉佩的主人。
不日,樑默帶着兩孩子離開了破廟。
當日,如一酒樓門前來了三個類似乞丐之人。
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男子身後跟了兩個同樣邋遢的小孩,三人徘徊在酒樓門口。
夥計以爲他們是來乞討,厲聲呵斥道:“哪來的乞丐?趕緊滾一邊去,別耽誤酒樓生意。”
“紅袖在嗎?”樑默淡淡道。
“你是?你認識我們老闆?”夥計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臉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樑默懶理夥計,牽着團團圓圓進了如一酒樓。
“哎,你這人,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夥計蹭地一下衝到了三人的前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正當他欲發火之際,身後的紅袖一把推開了他。
紅袖在樑默進門的那一刻,已認出他來。
紅袖驚訝道:“你怎麼來了?他們是怎麼回事?”
“上去說。”
“對對對,上去說。”
紅袖安排人帶着兩孩子梳洗吃飯去,二人則在房中談了許久。
當提及衛言時,紅袖罕見的沉默了。
她要是知道那次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她無論如何會好言待他。
“那兩個小孩是怎麼回事?”
“路上撿的,看着可憐,就帶在了身邊。”
紅袖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城內到處張貼着抓你的告示,你自身都難保了,還管他們死活。”
“紅袖,孩子暫安置在你這,我過些時日來接走他們。”
紅袖果斷拒絕道:“不行。你當我這是收容所啊!”
“紅袖,你和我們不同。”樑默盯着紅袖的雙眼認真道。
紅袖扭頭,眼神移向了別處,“算我怕了你了,你可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答應還不成嗎?”
“謝謝你,紅袖。”
“你先別謝我,我只管他們吃住,其他都我可不管啊。你快薰死我了,你多久沒洗澡啦?”
紅袖捂着鼻子,指着他滿臉的嫌棄。
樑默聞言擡起胳膊輕嗅了嗅,他身上果真快餿透了。
“你先去雅間等着,我讓夥計給你提幾桶洗澡水上來。”
紅袖帶着樑默去了一間空雅間後下了樓。
團團圓圓從見過如此美味的食物,盯着滿桌的菜竟不停地吞嚥起口水來。
圓圓扯了扯團團的衣袖,“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啊?我餓了。”
“團團,再等等,哥哥也沒吃,我們等他來了再吃。”
這時,門從外推了開來,紅袖走了進來。
兩孩子齊刷刷地望向了紅袖,不知所措。
紅袖笑眯眯道:“別緊張,我就是來看看飯菜合不合你們的口味。
不用等他,你們先吃,廚房還有,餓不着他。”
紅袖說完,兩孩子這才動筷吃了起來。
當晚,樑默在如一酒樓留宿了一宿。
次日天矇矇亮,樑默便離開了酒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