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羅伯特想起了一望無際的《企業城》與《登雲路》、扶搖直上的《雲間浮城》,高聳如雲的《悠倫堡》。
想起了噴發的《冰山火焰》、迷宮般的《萬鏡長廊》、夢幻般的《鏤空倒影》。
想起了那一處處令人目不暇接的美景,一座座讓人稱頌讚嘆的偉大工程……
他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那時的沃納.海森伯格,那個擁有燦爛笑容的少年,他向自己伸出手掌,一臉的陽光,帥氣而俊朗。
想起那張永遠陰鬱不苟言笑的面孔,那個曾經的彌諾陶洛斯之主,蒼老而枯朽的他幾乎擁有一切,卻始終鬱鬱寡歡,他躲藏在陰影中,深居簡出。
他想起那張美麗無匹的驕傲容顏,和那雙因好奇而始終瞧着他的流光溢彩的眼,他的心猛然間一痛。
不堪回首的童年,卻又是他此生中最值得留戀的記憶核心,它們深埋在心底,在不經意間時而涌現,令他一陣欣喜,一陣傷心。
那個魅姬人!
他突然間回憶起當時在瑣羅亞斯德拉哈曼.法赫勒和他有過關於‘"biaozi"’的一番對話。
在那之前爲知心麥的運輸異常事宜,羅伯特曾專程去過一趟彌諾陶洛斯,那次他並沒見到沃納,只見到施耐德.海因裡希。這位海森伯格家族的執行董事,似乎提到過關於魅姬人的一些事,但他卻怎麼也記不起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與沃納的風流韻事相較,他那時一心只想查明的,是瑣羅亞斯德囤積糧食的真相。
娜瑟之魂,米索達亞之莢,它們能綻放出純潔生命……她在花瓣中出現,帶着巨大使命……羅伯特突然想起了那首曾經他深愛的女孩唱起的童謠。
如今這一切都發生在沃納擁有了那名異域絕色之後,這個魅姬人出現的時間與之後的一樁樁事件的開啓,難道只是一個巧合?
羅伯特思緒紛亂,他似乎在一團麻的種種聯繫中,抓到一絲淡淡的真相的痕跡。
他心知肚明,在這塊超乎尋常的沉重拼圖中,此刻依然缺失着重要的部分,以至於無法看清全貌。
在沉吟許久後,搖搖頭,終於放棄在思想迷宮中不着邊際的步伐,不久後,他猛然記起此時在聖約翰尼斯所那場佈滿爭議的議案,他在心中默默的計算着時間,終於舉起腕錶,開始撥打米迦勒.海頓的電話。
……
天空泛白,厚重的雲層中似是藏着億萬盞燈火,將往日灰濛濛的天使城上空照耀出一片嶄新的氣象。此刻,萬道霞光自雲間透出撩撥之手,在高聳林立的一棟棟建築間頑皮的遊曳着,竟像空谷剪影,又似密林流蔭,光影變幻中,令這座擁有數千萬人口的銀盟第一城市憑空增添了一份宏偉,一絲神秘。
坐落於安德烈湖北驪的天使之劍大廈,有着銀盟最高建築的美譽,在大廈較高的樓層上,近眺鬱鬱蔥蔥的科諾島,遠望古意盎然的聖約翰尼斯,並可以輕易的將整個天使城盡收眼底。
在大廈100層長長的過道處,米迦勒.海頓剛剛從冗長的幕僚會議中歸來。他眉頭不展,一臉的疲憊之色,之前永遠光潔的下巴上也開始竄出了根根硬須。
經過這些天來的焦急的等待,那個巨大的謎團在逐漸吞噬着他的耐心,使得他毫無心情妥善處理生活和工作上的繁雜瑣事。
在他的辦公室外的小間,幾名企業說客正在沙發上等候,見到他的到來連忙起身問候,但他只是衝這些熟面孔略微點頭,隨後向那名剛上任不久的秘書道:“克萊爾,除了羅恩以外,任何人不許進來,明白麼?”
他在年輕秘書應承和說客們滿腹狐疑的複雜眼神中,大步進入內間,並緊緊的關上房門。
丟下手中的公文包,解開衣領的搭扣,踱步來到窗邊,他心神不寧,根本無心欣賞窗外美景。
作爲首席幕僚,文仲與羅沃莉.斯卡婭的秘密會見躲不過他的耳目,但卻令他對今日的聯席議會議員票選產生了一陣恐慌。
爲了今天的投票,爲了能扼殺合作黨所制定的這項戰爭計劃,他處心積慮,用局外人比爾.坎伯前往索非亞.海因裡希處告知主張、曉以利害,並最終獲得了作爲人類黨黨魁的女王的初步首肯。
約克.亞歷克斯的慘死,讓所有的幕後深挖工作陷入停頓,而那個半途上車的羅伯特.肯特雖說精明能幹,是個正義感十足的可信任之人,卻又面臨着與自己助手相同的遭遇。
如果這盞瑩瑩之光再被那雙幕後之手所掐滅,那麼他就顯然再無強援,陷入孤立無助的境地。
作爲主席首席幕僚,米迦勒自然也擁有了尋常人想象不到的信息渠道,他爲此多少查到一些肯特的過去,知道這名自幼成長於彌諾陶洛斯的戰爭孤兒,與海森伯格家族有着一些鮮爲人知的聯繫,並與商界女王索非亞.海因裡希有過一段令人豔羨的戀情。
米迦勒之所以肯冒着巨大的風險,讓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心愛伴侶去做這樣異乎尋常的遊說,一方面是放不下心中那個巨大的疑團,一方面也是想提醒索菲亞,她的舊日之情如今正陷入在生死邊緣。
良苦用心終於得到了回報,羅伯特獲得了《真衛》公司高手的庇護,雖然在次針對他的襲擊事件中並不涉及到無影人,但卻也能充分說明了,索菲亞.海因裡希哪怕在這場巨大的陰謀中扮演着某種角色,也並不會是主謀。
從羅伯特真的被襲擊和索菲亞依然念舊情出手拯救來看,在黑幕中的那些鬼影並沒有通天徹地之能,他們也出現了計有遺算,損兵折將的行動,也許甚至更佳的是,那還是一場鬼打鬼的分歧之爭,他們正在互相猜忌,並最終露出馬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