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想象過自己會落到如今這步田地,在充當這個難堪的‘海森伯格家族玩具保姆’的三年期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一件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實。
爲什麼偏偏是他!
肆虐的烈焰噴發在行星那無形的大氣中弓出一個弧度,墨黑的煙塵在行星大陸上四處瀰漫,克里夫此刻在腦海中想象着不遠處那艘‘夢幻之船’中奢靡的情形,他們在穹頂盡數開啓的樂園中嬉笑歡騰,舉杯遙祝,爲那片與他們毫無干系的世界的崩塌而歡呼讚歎,狂呼亂叫的唸叨着‘壯觀’‘精彩’或‘不虛此行’這類的廢話。
真是一幫一無是處的平民!
克里夫一臉不愉的轉過身步入座椅,手指輕觸,將舷窗中那片驚人的外景以一幅星圖遮蓋。
再熬兩個月!他心中計算着。
等到這趟行程結束,他就可以隨了心願重新回到第一艦隊利維坦集羣,雖然這種美好的願望也許會被朱兒.格林拉斯的另一張三年契約所打破,但他覺得壞運氣總不能一件接着一件。
第一艦隊指揮官拉斐爾.科恩前些天專門發來私人郵件,讓他這趟護航行程多多注意沿途海盜。
三年來這位頂頭上司對他這個外調人員一直抱着不聞不問的態度,在如今這個內憂外患暗流涌動的當口,這樣的信函倒也着實令人暖心。
至少他還把自己當作是第一艦隊的人呢,克里夫不無愉悅的想到。
沃肯人行蹤不明,坎德人撕破盟約,一個凱茲米亞混血的人渣用一條爛命換了天使城兩萬人。
軍委會目前要配合臨時政府穩定紛亂局面,戰戰兢兢、杯弓蛇影,科恩的郵件恐怕就是這種背景下瞎操心的典型實例。
總共不過一萬出頭數量的遊客的四季號遊輪,倒要派遣載有五千多名正規軍的護航艦隊沿途保護,用一艘盤古級戰艦跟着華麗的遊船滿銀河瞎轉,委實是用大炮打蚊子般的令人發笑。
克里夫實是參不透這背後的緣由,唯利是圖的海森伯格家族向來擅於精打細算,他們難道就不明白這些護航艦隊的花費都全部打了水漂麼?
憑藉着四季號下層的那些停泊位的空間,帶上一支預備役的殲擊艇小隊權作防衛,就完全可以對付日趨凋零的星際海盜的騷擾。這樣一艘並有沒任何戰略意圖的遊輪,難道還值得某個非銀盟勢力冒着與人類開戰的風險,派遣一整隻艦隊與其對峙?
“指揮官閣下,偵測雷達上出現不明信號反應。”指揮艙內,一名戰情分析突然向克里夫警示道。
“哦?在這個鬼地方?”克里夫手指微動,在座椅前方調出星圖,查看着實時掃描數據。
“在哪兒?”他找了半天沒發現端倪,有些不高興的問道。
“四號區域,距離我們7光秒處。”那名分析員告訴他。
“7個光秒,這麼近?”克里夫皺起眉頭,手指在星圖上摩挲着,最終發現了那團顯得十分模糊的光影。
“這是什麼?小行星麼?”他仔細察看着圖像。
“不,指揮官先生。”戰情員飛快的回道。
“你怎麼知道?”克里夫有些不滿的問。
“它正在加速,指揮官閣下,而我們處於賽壬行星的引力場之外。”戰情員道。
“加速?那它的方向是?”克里夫眯眼看着數據界面,而當下一幀實時數據刷新後,他的眼睛頓時睜大。
“戰鬥準備!進入戰鬥準備!”他高聲厲喝。
“您說什麼?”他的助手曼切尼少校此時似乎才緩過神來,多年悠閒的護航生涯磨圓了他原本鋒銳的棱角,他懵懵懂懂的看着克里夫,顯得不知所措。
“通知艦炮指揮,把那玩意兒給我打掉!”克里夫幾乎是衝着曼切尼吼道。
“指揮官閣下,對方正在持續加速,照這個趨勢,5分鐘以內將會與我方艦隊接觸。”戰情員繼續彙報道。
“現在你該搞清楚它們是什麼了吧?”克里夫對那名首先預警的戰情員似乎並無半分好感。
“是的,閣下,系統正在給出判斷,它們是……”說道這裡,戰情員似乎有所疑惑。“德雷斯勒二型驅逐艦。”
“德雷斯勒?”克里夫聞言與戰情員一樣產生疑惑,聯邦時期的伏羲級驅逐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指揮官閣下,艦炮指揮正在通知炮手進入作戰炮臺。”曼切尼彙報道。
“進入炮臺?他們沒有按照護航程序分組值守?到現在作戰位還沒人?”克里夫不敢相信的道。
“……指揮官閣下,因爲長期沒有任何作戰任務,戰時分組值守程序已經擱置很久了,這一點您也是知道的……”少校小聲對克里夫道。
“炮手不在炮臺呆着,那他們都在做什麼?”克里夫怒道。
“觀景……”曼切尼低聲道。
“什麼?”克里夫不明就理。
“他們剛剛正在觀賞埃爾法火山的爆發,閣下!”助手無奈的只好大聲回答道。
“火山……”克里夫一臉不信的盯着助手,滔天怒意幾乎要把他的理智完全衝破。“我要把那些混蛋軍法從事!”他怒吼道。
“對方還在加速,閣下,時間已經不多了。”此時戰情員高聲道。
“全艦所有自動武器,我是說調動全部!光子炮,攔截機炮,電磁陣列,音波防禦,全部激活,交由防禦系統自動執行!”
“是的,閣下。”曼切你少校大聲應諾,手指在戰術臺前一陣忙亂的操作着。
“敵方距我艦一個光秒,戰鬥警報已開啓,三分鐘接舷預警……”一名戰情員在工作臺前大叫。
紅色光影在艙內閃起,經過嚴格訓練的指揮艙人員開始各負其職,鬆弛多年的神經已完全繃緊,所有人都如臨大敵的關注着自己所負責的一塊。
“升起護盾!”仍是一臉火氣的克里夫.羅伊此時已逐漸穩定了自己的情緒。
“護盾升起!”他的助手大聲重複着。
當藍色的透明力場在舷窗前方綻放出琉璃光影時,克里夫的心緒已趨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