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寂,屋內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味刺鼻的婉轉在四周。
金嘉意覺得喉嚨一緊,忙不迭的跑進洗手間,趴在盥洗池上便是隱忍不住的嘔吐起來。
席宸回過神,緊隨在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把洗手間的大門合上。
姚翠花反應過來,一把將金主手裡的兇器丟掉,蹙眉道:“都年過半百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打架,你們兩個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瞧瞧現在這副德行,也不怕被人看了笑掉大牙。”
金財摸了摸臉上的血,額頭上一跳一跳的疼的厲害,他顯然是被打懵了,還有些意識不清。
金主得意的瞧着他頭上的血跡,還沒有來得及笑出口,便是樂極生悲。
姚翠花看向他的雙腿,因爲金財的蠻力對待,很榮幸的他瘸了。
金主哭笑不得的求助着自家老婆,伸了伸手。
姚翠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嘚瑟的下場,自己想辦法起來,我去看看閨女。”
金主靠在牀邊,撐了撐身體,奈何他現在就像是虛脫過後的廢人,動彈不得了。
金驍站在病房外,瞪着屋內的情景,哭笑不得的大步跑進來,扶起地上意識還有些恍惚的自家父親。
金財見到金驍,環顧四周,確信沒有多餘的人可以幫助這個癱在地上的金主之後,扣住金驍的手,不容遲疑道:“給我揍他一頓。”
金驍皺眉,他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又好像沒有聽錯,這話的確是從父親嘴裡蹦出來的。
金財見他沒有反應,直接從地上撿起一隻水杯,硬塞到金驍手裡,不假思索道:“打破他的頭,打的他滿地求饒。”
“爸,這樣不妥吧,畢竟小叔也是我的長輩。”金驍苦笑着拒絕。
金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推開他,自顧自的走上前。
金主脫了力,咬牙切齒的瞪着想要乘人之危的男人,吼道:“就算我現在沒有恢復多少體力,但要弄死你,還是有那個把握的。”
“那咱們試試誰先弄死誰。”金財高高舉起杯子,只是還沒有落下,就被自家那個敗家兒子給搶了去。
金驍急忙將杯子丟開,搖頭道:“爸,我們還是回去吧,小叔是病人,這樣欺負他被人知道了,還不得說我們的閒話嗎?”
“你看看是誰欺負誰?”金財指着自己破了口的腦袋和缺了肉的手指。
金驍眉頭微微抽了抽,果然一個是摸爬滾打長大的,一個是養尊處優長大的,戰鬥力壓根就不平衡。
金財忍不下那口氣,擡起腳就想踹對方一腳。
“我可沒有金驍那麼虛情假意念叨什麼長輩不能打的顧慮。”強勢霸道的女人聲音從兩人身後響起。
金財回了回頭,見着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的金嘉意,皺了皺眉,的確有幾分大氣,難怪能入席宸的眼。
金嘉意疾步上前,刻意的擋在金主身前,毫不畏懼的敵對着這位大伯,她再道:“大伯莫不成還想跟我們來一場羣毆?”
聞言,金驍虎軀一震,他拉了拉自家父親的手,嘀咕道:“爸,雙拳難敵四手,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走吧。”
金財瞄了一眼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席宸,以及已經躍躍欲試的姚翠花,再者看金嘉意這毫不怯弱的氣勢,他忍了忍,“咱們走着瞧。”
“哈哈哈,還是我閨女有本事,三言兩語就把金財給嚇走了。”金主趴在牀邊,仰頭大笑起來。
金嘉意瞥了他一眼,望着這滿地的狼藉,沉下語氣,“您還真當自己老當益壯能耐很強?如果不是金財讓着您,只怕腦袋開花的人得是您。”
“胡說,那個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玩意兒怎麼可能會是我對手。”金主重新躺回牀上,扭了扭自己痠痛的手臂,很是心虛。
姚翠花沉默着爲他掖了掖被子,嘆口氣,“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跟着孩子一樣打架。”
金主苦笑着掩了掩眉,目光落在大晚上跑來醫院的兩人,不明道:“不是說要去參加頒獎典禮嗎?這麼快就結束了?”
“還早嗎?都十二點了。”姚翠花嗔了他一眼,同是問道:“連夜從S市趕回來的?”
“如果不提早趕回來,還看不了這場好戲。”金嘉意坐在椅子上,單手撐在腰上。
席宸託着她的腰,力量輕重有度的替她按摩着。
“新聞我們都看到了,還尋思着等你們回來再說。”姚翠花倒上兩杯溫水,一一遞上。
“既然已經公開了,就一併把婚禮日期也定下吧。”金主朝着席宸挑了挑眉,意圖甚明。
席宸笑而不語的凝視着金嘉意,似乎在等待她的意見。
金嘉意瞧着打着啞語的兩人,按了按他的手,站起身,“今晚時辰不早了,你們還是早點休息。”
“閨女如果沒有意見,那我就讓你媽媽去選一個好日子通知那些鄉里鄉親了。”金主趁熱打鐵道。
金嘉意的態度忽明忽暗,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她既不承認,也不否決,好像事不關己那般隨意他們鬧騰。
席宸站在電梯前,謹慎着開口,“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了,我不急。”
“你是不怎麼急,但我看這玩意兒挺急的。”金嘉意輕輕的拍了拍肚子,意味更加明瞭。
“怎麼了?”席宸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想着剛剛那一幕,急忙扶住她的腰。
金嘉意哼了哼,“這樣子也是藏不住了,既然都已經公開了,婚禮也不過就是一個形勢,選一個良辰吉日簡簡單單辦一場就行了。”
“怎麼可以呢?我席宸娶親,理所應當全國矚目才行。”
金嘉意沉默,猶記得那一年那個男人給的承諾,十里紅妝,繞城一圈,三日流席,舉國同慶。
“怎麼了?”席宸注意到她眉目間那情不自禁外露的憂傷,握上她的手,用了點力。
金嘉意搖了搖頭,走進電梯裡,夜風拂過她的身體,有些涼意。
席宸彷彿看穿了她心底的秘密,聲音不輕不重的響起,“我給的承諾從來都不會食言,哪怕天地不仁,我也會逆天而行。”
“說什麼糊塗話,我就在想我這個樣子穿婚紗會好看嗎?”金嘉意轉移着話題。
席宸笑道:“當然好看,我夫人是最美的。”
金嘉意靠在他身前,嗅着他頸脖間那熟悉的香水味,閉了閉眼,如此簡單的幸福,就夠了。
清冷的大街上,偶爾會有一兩個路人匆匆走過。
S市的氣溫普遍較高,沈欣坐在路邊,消去了臉上那虛僞的笑容,她剛一擡頭,便瞧見由遠及近的男人身影。
江天熄滅手中的菸蒂,坐在她身側,語氣一如既往的帶着痞氣,道:“失望了?”
“本就沒有什麼希望,何來失望。”沈欣攬了攬身上的外套,扭頭看向另一側的摩天輪,“幫我殺一個人。”
“想要解脫了?”
“是啊,受夠了。”
“我還以爲你沈欣還想着再高傲幾天。”
沈欣自嘲般冷笑一聲,燈光灑落在她身上,雖說她今天刻意的穿着長褲,但身體上的傷還是若隱若現。
江天旋轉了一下自己指間的戒指,道:“你要知道秦樺沒有你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只怕他一死,你我也不會那麼容易脫身。”
“你怕了?”沈欣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的雙眸。
江天擡起手扯住她的下頷,勾脣一笑,“你覺得我會害怕這種過街老鼠?”
“我要他死!”沈欣幾乎是面目猙獰的說出這句話。
江天點點頭,“美人的話我一般不忍心拒絕。”
沈欣大笑起來,笑的很是淒涼,眼角帶淚。
江天一把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住她的脣,越發野蠻的攻城略地。
沈欣沒有反抗,過去的兩個月她受夠了折磨,也許是江天故意的,他故意讓秦樺折磨她,然後在她瀕臨絕望的時候才走出來。
雖然都是他故意設計好的,但沈欣依舊像抓住救命稻草那般緊緊的拽着他,她要解脫,要殺了秦樺那個禽獸。
……
清晨的曙光幽幽的落在牀頭處,本是熟睡的人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
他的臉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很淺很淺的噴灑在她的臉上,他的瞳孔裡深深的倒影着她的五官,眼底滿滿的柔情蜜意,他溫柔一笑,脣角高揚。
“醒了?”細膩的男低音徘徊在屋內。
金嘉意眨了眨眼,彷彿看待一個陌生一樣重新的審視了眼前的這個男人。
“叮……”牀頭處,手機震動起來。
兩人依舊不爲所動的彼此凝視着彼此。
“叮……”手機鬧騰着。
“太吵了。”金嘉意懶懶的縮進被子裡。
席宸笑而不語的將手機直接丟進垃圾桶。
“叮……”被遺棄的手機再一次宣示着主權意識。
金嘉意瞥了一眼越弄越響亮的手機,翻了翻身,“接了吧。”
席宸坐在牀邊,神情漠然的按下接聽。
“嘉意啊,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去把剩下的兩個鏡頭補完嗎?我都在樓下等你半個小時了,你老人家莫不成是忘了?”陳藝怨聲載道的自顧自說着。
“她還有點困,再等一個小時。”言罷,席宸徑自掛斷電話。
陳藝坐在車內一動不動的舉着手機,剛剛好像聽見了大老闆的聲音,怎麼辦?她是不是一大早打去電話打擾了兩位祖宗的清晨活動?
陳藝默默的撫了撫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自行腦補了一番大老闆面無表情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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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意坐起身,最近身體乏了許多,連腦子也不怎麼靈光了,她這纔想起答應了辛導的事。
“不着急,先睡醒了再去。”席宸替她攏了攏被子。
金嘉意搖了搖頭,扭頭看向窗外的豔陽高照,“幾點了?”
“九點過。”
“難怪陳姐要急了。”金嘉意掩嘴一笑,掀開被子,站起身。
微風輕盈的拂過,微微撩起她的裙角,白皙的長腿,讓人慾血膨脹。
席宸忙不迭的移開目光,深呼吸一口氣,他是個正常男人,一個正常男人大清早的危險係數絕不低於晚上,他得保持清醒。
“我想洗個澡。”金嘉意不以爲然的說着。
“嗯,我給你準備早餐。”席宸僵硬的扭動着脖子。
金嘉意脫下睡裙,是的,沒錯,就這麼隨心所欲的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諱的脫下了裙子。
“……”席宸的手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試圖讓他緊繃的神經鬆懈一點,他怕繃緊過度會適得其反。
金嘉意裹上毛毯,轉過身拿起牀上的髮帶,隨意的盤了一個丸子頭,瞧着臉色漲紅神情緊張的男人,蹙了蹙眉,“你怎麼了?”
席宸扭了扭脖子,盡力的擠出一抹微笑,“沒什麼,想問問你今天想吃什麼?”
“前幾天陳姐送來的水餃不錯。”金嘉意拿起內衣,挑了挑,毫不在意的在他面前再試着套了套。
席宸咬牙,這個女人現在膽子倒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不僅大清早的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現在還肆無忌憚的準備玩果體試衣了。
“你對我有想法?”金嘉意道破他的心思。
氣氛突然沉靜。
席宸輕咳一聲,“你先選着,我出去做早飯。”
金嘉意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尖輕輕的扣着他的脈搏,“我都這樣了,你還不懂?”
席宸挺直着身體,似笑非笑道:“夫人,你現在身體不便。”
金嘉意越發靠近他僵硬的身子,指尖如羽毛那般輕盈的掠過他的下巴,“有何不可?”
席宸抓住她胡作妄爲的手,一本正經道:“我不想你受傷。”
“我是一個成年女人。”言外之意甚是清晰明瞭。
“你不要逼我。”席宸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開始出現了紊亂,他甚至不敢保證自己下一刻會不會失去控制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
金嘉意卻是越發得寸進尺,雙手有意無意的扯開他的鈕釦,將他的風光一覽無遺盡收眼底。
席宸怒了,打橫抱起這個點火的女人,邪魅一笑:“我是一個紳士,既然這是夫人要求的,我不能婉拒。”
金嘉意雙手交叉環繞在他的脖子處,隨他抱着自己進入洗手間。
斷斷續續的流水聲自洗手間內傳出,氤氳的水霧混合着曖昧的氣息……
陳藝坐在車內已經不知道拔掉了自己多少根頭髮,正準備放棄拔頭髮,改拔汗毛之時,車身輕晃,下一刻,自己期盼已久的那道身影終於進入眼簾。
但她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施展開,車身再一次的輕輕晃了晃,大老闆同是擠了進來。
霎時,整個車內瀰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氛。
“不好意思,我來遲了。”金嘉意坐在車座上,目光如常的看着沒有動作的陳藝。
陳藝惶恐般低下頭,小聲嘀咕着:“總裁也要去?”
金嘉意故作沒有聽見那般看向司機,道:“開車吧。”
司機謹慎的駕駛着車子,時不時的會透過後視鏡留意一番車內的情況。
陳藝耷拉着脖子,湊到金嘉意麪前,嘟囔着:“爲什麼總裁會跟着一起來?”
“你也說了他是總裁,我一個員工有什麼資格左右總裁的去留?”金嘉意解釋着。
陳藝沉目,你丫的這不是逗我玩嗎。
金嘉意擡了擡手,對着一旁杵着一言未發的席宸道:“席總今天真的不去公司?”
“休婚假。”席宸鄭重道。
“咳咳。”陳藝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聲,她尷尬的捂住自己的嘴,盡力的縮小着存在感。
金嘉意點頭,“這個理由不錯。”
“這是事實。”席宸又道。
陳藝委屈的摳了摳自己的腿,知道你們很恩愛了,別再你儂我儂的談情說愛了。
片場內,辛導正全神貫注的注意着演員們的鏡頭表現。
助理匆匆的跑上來,小聲道:“嘉意姐來了。”
辛導忙不迭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遠處的沈藝見到導演突然起來,本能的停止了演戲,不明覺厲的看着辛導。
辛導擺了擺手,說着:“表現的很好,繼續說臺詞。”
沈藝注意到他看過去的方向,如同以往那般金嘉意在衆人的擁簇下浩浩蕩蕩的進入片場。
“恭喜您了嘉意姐。”
“恭喜嘉意姐。”
沿途所有工作人員見到金嘉意的剎那皆是滿含微笑的說着恭喜的言語,只是這恭喜的意圖卻不知是因爲她獲得了最佳新人,還是因爲她公開了結婚的喜訊。
辛導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前,急忙道:“嘉意今天來的很早啊。”
“辛導可真會開我的玩笑,都日上三竿了,恐怕我又耽擱了大家的時間吧。”金嘉意瞧着正在如火如荼趕着進度的片場,公式化的說着。
辛導本打算再說什麼,卻見她身後正放下手機大步流星走來的身影,驀地挺直後背,嚴陣以待。
曾經,這位席大總裁也會含蓄的待在休息室等待金嘉意,如今竟然正大光明的一同跑來了,難不成是因爲公開了,以後就得堂而皇之的出入成雙入對了?
陳藝甚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辛導,皆是被這對喪心病狂的夫妻倆給折磨的腦門疼。
“席、席總也來了。”辛導吞吞吐吐的喊道。
席宸環顧周圍,“不用顧忌我,辛導該怎麼導就怎麼導。”
辛導默默的掬了一把冷汗,慎重的點了點頭。
金嘉意換好了戲服,坐在輪椅上,等待化妝師的補妝。
今天是她的倒數第二場戲,也算是她跟沈藝扮演的程琪最後攤牌的那一場。
沈藝坐在休息椅上看着被衆星拱月對待的金嘉意,暗暗的緊了緊手裡的拳頭。
“好了,開拍。”辛導神情凝重的坐在攝像機前。
雪麗自行推着輪椅走到程琪面前。
程琪得意的噙着一抹勝利者的笑容,“你以爲憑你三言兩語,他們就會相信你?”
“空口無憑,他們當然不會相信我,不過我有證據。”雪麗拿出手機,將被程琪銷燬的監控畫面播放了出來。
聞言色變,程琪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想去搶回來,嘴裡甚至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語着:“不可能,當時的監控器我都是銷燬了。”
“很可惜你低估了老師的智商,他製造的監視器怎麼可能會輕易被外力損害,多行不義必自斃,程琪,你自食惡果,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不可能。”程琪野蠻的想要搶過來。
“停。”席宸從導演身後竄出來,一把推開已經撲過去準備跟金嘉意廝打的女人。
沈藝踉蹌兩步,腳步不穩直接摔倒在地上,她不明所以的盯着突然冒出來的男人。
席宸語氣尤帶三分戾氣,冷漠道:“你這樣會傷了她。”
沈藝啞然。
辛導皺了皺眉,忙着解釋道:“席總,這是劇本要求的,您放心,我們的演員都是受過專業訓練,不會傷了嘉意的。”
金嘉意冷冷的剜了他一眼,指着不遠處的椅子,“安靜的坐着。”
席宸輕嘆一聲,這才發覺原來演戲有這麼多潛在的危機。
陳藝小心翼翼的打開一瓶水,輕聲道:“總裁喝口水吧。”
沈藝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重新站位,言語溫柔,道:“嘉意放心,我有分寸,不會傷到你的。”
“前輩大可以放心,我可不是普通人,不會那麼容易被人誤傷。”
沈藝沉默,她這話裡明顯有另層含義。
辛導默默的坐在攝像機前,他翻開了劇本,金嘉意的最後一場戲是場大戲,是一場爆破戲,在這場戲裡她扮演的雪麗因此喪命。
他偷偷的望了一眼聚精會神注意着片場的男人,甚至都不敢提這最後一場戲需要女主角親自上場,他怕一說出這話,席總得當場用眼神射死他。
可是怎麼辦呢?金嘉意的替身秦思到現在都不見蹤影,臨時找了兩個都因爲身形不對而被否決,本想着做好安全措施,應該只需要一個鏡頭就可以殺青。
“辛導好像有心事?”席宸將目光投擲到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導演身上。
被突然識破了心思,辛導尷尬的笑了笑,“沒有,沒有。”
“如果我沒有猜錯,接下來是場爆破戲吧。”席宸直入主題。
辛導一口氣憋在心口,不敢喘出來。
“辛導是看過新聞的,就算沒有那些新聞的揣測,我想以辛導的眼力應該也看出來了,她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做這種危險動作。”
“是是,這場戲嘉意可以不用上場,只需要最後補一個鏡頭就成了。”
“傳聞辛導拍戲一絲不苟,最不屑就是用替身,如今我的要求倒是讓辛導爲難了。”
“不,特殊情況理應特殊處理。”辛導看着視頻中的兩人。
“我倒是覺得這個沈藝的的身高體型與我夫人很是相似,就麻煩她替嘉意補一個鏡頭如何?”
話音一落,辛導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可不行,沈藝好歹也是嘉意的前輩,如果被人傳出讓她做嘉意替身,只怕得損了嘉意的名譽。”
“倒是我欠缺考慮了。”席宸一笑而過。
辛導暗暗的鬆了一口氣,“席總放心,這場戲我會安排好的。”
場工們清理着現場,金嘉意正坐在椅子上啜着飲料,見到由遠及近的身影,放下手裡的杯子。
沈藝走近,好整以暇的說着:“等一下嘉意好像有一場爆破戲,挺危險的。”
“前輩這話嚴重了,這是我的工作,我作爲一個演員,一個稱職的演員,不應該覺得危險就選擇過掉這個鏡頭。”
“嘉意說的沒錯,我也是女人,能看得出嘉意現在很不方便,我已經跟導演說過了,那個鏡頭我替你拍,你只需要最後補一下鏡頭就可以了。”
金嘉意略帶遲疑的打量一番這個女人,雖說是前輩,但可以看出兩人年齡相仿,那張臉白白淨淨,演技也算不錯,就是聽聞心高氣傲了一些,得罪了不少有名望的前輩。
金嘉意與她沈藝倒有一種不謀而合的味道,都是眼高於頂的人物。
“這不符合規矩,畢竟你是我的前輩,如果傳出去了,怕是又得惹人非議了。”金嘉意婉拒道。
沈藝也不過多的強求,說多了倒顯得自己虛僞了。
“看來是準備好了。”金嘉意從椅子上站起來,剛走出兩步,便嗅的空氣裡隱隱約約的浮動着一些火藥味。
特效導演正在與簡宏交涉着注意事項,特別是對於走位要求甚嚴,劇場爆破事故屢見不鮮,所有人都得謹慎處理。
陳藝注意到金嘉意的停頓,上前問道:“怎麼了?”
“好像有什麼味道燒焦了。”金嘉意視線遊離在四周,片場人員太雜,整個攝影棚佔地寬闊,就算有什麼很特別的味道也不會引起什麼人的關注。
陳藝試着聳了聳鼻子,她並沒有聞到什麼異樣的氣味,問道:“是不是聞錯了?”
“不對,是有很重的味道。”金嘉意尋着氣味朝着兩個木箱走去。
陳藝怕出現什麼意外,急忙跟在她身後,下意識的阻止她,“我讓人過來處理,你別過去了。”
“這裡面是什麼?”金嘉意輕輕的推了推木箱子,看着挺重的。
一旁負責處理現場的工作人員翻看了一下登記表,再查看了一下編號,“應該是等一下需要用到的綠幕。”
金嘉意的視線落在木箱子下的幾隻菸頭上,看着還沒有熄滅的菸蒂,擡腳直接踩滅菸頭。
陳藝笑道:“原來是燒到了布,沒事沒事了。”
“這箱子原本就該放在這裡嗎?”金嘉意尋覓了一番四周的佈景,好像顯得有些突兀。
“應該是放在倉庫裡,不知道是誰今早挪過來了,估計是怕等一下耽擱進度,特意搬出來提前放在這裡了。”工作人員如實回覆。
“嘉意,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陳藝見她心事重重,越發提高警惕心。
金嘉意蹙了蹙眉,難道是她孕期焦躁總覺得有地方不對勁嗎?
“我們還是先過去吧,總裁已經接完電話了。”陳藝注意到入口處正大步流星過來的身影。
金嘉意點了點頭,亦步亦趨的跟在陳藝身後。
“怎麼了?”席宸見她眉頭深鎖,順着她剛剛過來的方向瞥了一眼,“有什麼不對勁?”
“沒有,看你的樣子很忙?要不你先回公司吧,我就一場戲了,等一下殺青之後就去醫院。”
席宸心裡醞釀了一番,“的確有些事不得不回去處理,我讓席奕過來,有他在這裡守着,我放心一些。”
“你這就是關心則亂,難不成這裡在你席總眼裡就是龍潭虎穴,是極其危險之地?”
“你不在我眼裡時,我心裡就很不安,這可能是一種習慣,習慣了一睜眼,你的樣子就鐫刻在的視線裡。”
金嘉意莞爾,“都說眼睛裡不容沙子,塞下我這麼大的一個人,席總的眼睛只怕得出問題了。”
陳藝默默的走到一旁,潛意識裡總覺得自己聽到了太多不該聽的話,總有一天會被大老闆殺人滅口。
辛導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根菸,神情較之前一刻更爲凝重,這是場大戲,現場爆破再加上後期製作,定然能夠呈現出恢宏磅礴的大場面,屋頂翻飛,火焰漫天,恍若整個世界都被吞噬了。
“辛導,我已經計算好了時間。”特效導演拿着對講機說着進度。
“好的,準備開拍。”整個片場恢復安靜。
簡宏推着金嘉意走在狹長的走廊上,目光冷冽,“等一下我親自過去銷燬那些東西,你先離開。”
金嘉意握着他的手,有些擔憂,“太危險了。”
“沒什麼,我本就是多餘的生物,理應在這裡被銷燬。”
“我不想你死。”
簡宏蹲下身,將自己脖子上的項鍊取下來戴在她的脖子上,溫柔道:“這是我媽媽臨死前給我的,我現在給你,你要好好的活着。”
金嘉意低下頭,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項墜,嘴裡的臺詞還沒有說出來,便察覺到有什麼熱浪從身後襲來,她本能的回過頭。
簡宏也發覺了異樣,抓住她的手,根本來不及多想什麼,身體已經有了下意識的反應,兩人幾乎是同時邁步朝着安全區域跑去。
“轟!”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只聽得空氣裡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下一瞬,整個攝影棚火光蔓延,猶如一條火龍瞬間封鎖了出路。
哭喊聲,求救聲,此起彼伏。
陳藝本是呆愣的站在原地,身後的保鏢急忙將她拉扯出去,火焰竄天而起,不過短短數秒便將整個攝影棚燒的通紅。
“啊,救命,救救我。”一人被大火吞噬,她是滾着跑出了片場。
辛導蓬頭垢面的坐在地上,還沒有回過神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嘭!”劇烈的爆炸聲再一次席捲而來,比之前一刻,產生了更大的破壞力。
“嘉意,嘉意還在裡面。”陳藝雙腿顫抖着,她想着衝進去,可是剛走了兩步,又被火焰給逼了回來。
“快,快救人。”劫後餘生的羣衆演員們報警的報警,拿着滅火器的滅火。
可是微薄之力難敵這熊熊烈火,片場又是有許多極易燃燒的材料,火光一過,全部都燃了起來。
“快救人,快救人啊。”有人哭喊着,裡面少說也還有數十人沒有逃出來。
整個攝影棚都被大火吞噬,猶如辛導最初設想的那般,在瑰麗的火焰下,主角們帶着光環恍若王者歸來那樣。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現實裡會變成這樣,滿眼都是火,不見底的火,燒的他身體止不住痙攣的火。
“辛導,嘉意還在裡面,她還在裡面。”陳藝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狠狠的抓扯着辛導的手,雙目通紅。
辛導機械式的扭了扭頭,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那一聲爆炸震破了他的耳膜,他覺得自己好像聽不見了,只得愣愣的看着女人無助的向自己說着什麼。
……
城東監獄外,夜風微寒,女人穿着大衣走過清冷的走廊。
有條不紊的腳步聲迴盪在漫長的走廊深處,女人在獄警的領路下走近最裡面的一間牢房處。
祁冶戴着腳銬手銬走出牢房,他的樣子已經消去了前兩個月的傲慢,如今變得邋遢,甚至絕望。
女人看着玻璃窗內雙目死氣沉沉的兒子,忍不住的想要打破這層屏障。
祁冶愣愣的望着女人,眼底毫無神色,就如同一具傀儡,已經沒有了生氣。
“兒子,你怎麼了?”祁母咬着下脣,艱難的問出了口。
祁冶聽見聲音,扭了扭頭,“爲什麼不來救我?爲什麼不來看我?爲什麼要把我一個人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爲什麼!爲什麼!”祁冶發瘋那般的砸着桌子,眼底只剩下悲慼。
祁母搖着頭,淚流滿面,道:“你爸爸不讓我來,對不起孩子,對不起。”
“滾,我不想見到你們,我不想見到你們。”
“對不起孩子,你放心,媽媽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祁母捏緊拳頭,“你放心,他們不讓你好過,我一樣不會讓他們好過。”
祁冶仰頭大笑,“滾,我不想見到你們。”
祁母雙眸犀利,長長的指甲陷入皮肉中,“兩噸炸藥,我就不信炸不死他們,把我家弄的家離子散,我一樣不會讓他們有稱心如意的那一天。”
祁冶彷彿聽懂了祁母的話,停止了笑聲,喘着氣,很狼狽的喘着氣。
“孩子,你再辛苦的待幾天,媽媽會讓人來救你出去的,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在牢裡不見天日。”
“媽,媽,您真的有辦法?”祁冶好像看到了一點希望,焦急的趴在玻璃窗上。
祁母點頭,“哪怕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我也要救出你。”
“好,好,只要我能出去,我只想要出去。”
“只要那些人都死了,就沒有人能阻止我救你了。”
“對對,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祁冶狂妄的大笑起來。
祁母伸手靠在玻璃窗上,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孩子,奈何只能摸到這冰涼的玻璃窗。
……
影視城外,消防車,採訪車,一輛一輛涌進。
“據現場人員透露,目前整個《變異人》劇組都被困在了火裡,現場會時不時的傳出一兩聲爆炸聲,警方人員不排除現場還有大量炸藥殘留。”記者們焦急的等待着下一步進展。
“目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傷,聽目擊者說了一下,少說也有二三十人等待救援。”
“剛得到消息,目前已經滅掉了第一層大火,只是消防員剛進入,便又傳出了爆炸聲,現在整個局面失控,大量的濃霧籠罩,整個現場險情不斷。”
記者的話音剛落,天空中傳來一陣陣轟鳴聲,所有人聞聲擡眸望去,四五架直升機盤旋在蒼穹之上。
直升機毫不遲疑的投下大量乾冰,明火熄滅之後,濃煙遮天。
一輛輛軍用戰車駛近,一道道魁梧挺拔的身影從車內跑下,戴着隔離氧氣罩,所有人不帶遲疑的徑直跑進火場,不過短短片刻,帶出了幾名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的受害者。
賓利車隨後進入影視城,車內的男人並沒有忌諱所有記者那鋪天蓋地的鎂光燈攻勢,一步一步,稍顯沉重的走進了被封鎖的現場。
衆人才反應過來這裡是《變異人》拍攝基地,而在火場前只見陳藝,並沒有見到身爲女主角的金嘉意。
濃煙滾滾中,嗆咳聲不斷,金嘉意覺得後背好重,剛一動,身後壓着自己的東西便滾落在地上。
簡宏躺在地上,周圍的大火就像是炎陽一眼烘烤着他的皮肉,他睜了睜眼,又疲憊的閉上,整個身體早已被燒的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