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了句,卻倍感無力,如果她早知道可能事情不會發展成這樣。
叔叔一顆懸着的心總算落定,“小染,你不怪我們就好,你嬸嬸也希望你別有心結,還有那兩百萬,你是不是也是借來的?”
傅染搖搖頭,“我們都別放在心上,錢的事也別有負擔,是一家大型企業的捐款,所以你們什麼都別想,好好給尤柚治病吧。”
她刻意把話說的輕鬆,不想錢的事再給他們一點負擔。
傅染站在原地看着叔叔走回去的背影,兩年時間,他的背有些駝了,兩鬢也有了白頭髮。
她轉身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腳步由沉重變得越發鬆快,至少尤柚恢復的很好,比什麼都重要。
fu工作室近來接不到什麼額外的活動,這樣也好,傅染不用花太多的心力在上面,買了幾樣尤柚喜歡吃的水果開車來到尤家,叔叔回到迎安市去了以前的單位工作,嬸嬸則專心在家照顧尤柚。
傅染帶尤柚去小區內曬太陽,不少鄰居看到親切地打了招呼,尤柚起先會躲避,不自覺地表現出自卑。
“尤柚你看,她們都很關心你,都希望你能早日走出陰影。”
尤柚拉着傅染的手,再碰到來打招呼慰問的鄰居,她會報以微笑,會說謝謝你,我很好。
細碎的陽光穿過高聳林木參差灑落,廣場上有人在打羽毛球,傅染沒敢帶尤柚出來太久,他們回到家嬸嬸在準備午飯,四面的窗子全部打開,傅染能聞到一種新生活安定祥和的味道。
陡地,一陣門鈴打破寧靜。
尤柚坐在客廳看書,傅染放掉揀了一半的菜從廚房出來,“是不是叔叔回來了?”
“今天怎麼這麼早?”耳後是嬸嬸的嘀咕。
傅染毫無防備地打開門,門才敞開一道縫,緊接着便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
面對突然擠進來的大堆人,傅染瞠目結舌,“你們?”
“尤柚在那!”
爲首的記者喊了聲,好幾個話筒相繼遞到傅染跟前,“請問尤柚是什麼時候回到迎安市的?目前恢復狀況如何?”
傅染蹙眉,望着全部踏進客廳的人羣,她勉強擠出抹笑,“對不起,尤柚需要安靜目前不接受採訪,也謝謝你們的關心,她恢復得很好。”
有攝影師衝過去,嬸嬸穿着圍裙直接走過去護在尤柚面前,“別拍,我們都很好,你們別拍。”
尤柚慌忙背過身,拿起旁邊的圍巾手忙腳亂裹到臉上,“走開,不要看,都走開!”
“請你們離開。”傅染來到嬸嬸一邊,“尤柚要休息了。”
“既然恢復的很好爲什麼不敢面對鏡頭,要知道很多人都在關心尤柚的傷勢……”
一名女記者把話筒遞到嬸嬸跟前,“兩年前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公安機關也查出真相,既然致使尤柚毀容的是一名醉漢,你們當初爲什麼要一口咬定是李琛呢?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嬸嬸被問的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兩年前輿論顯然站在尤柚這邊,而兩年後的今天,他們已經懶得去追溯,矛頭直接對準尤家,且絲毫不給這個才受過重創的家庭一點緩和的時間。
“李家當初給過你們兩百萬,既然毀容事件和李琛無關,你們怎麼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筆錢?”
越說越離譜。
傅染走過去抱住尤柚,示意嬸嬸把她帶進房間,“李琛既然沒做過,何必給我們錢?難道不覺得矛盾嗎?”
“這應該是作爲一筆封口費,李家得知尤柚的口供後不想把這件事鬧大,想花兩百萬買個清淨。”
“請你們出去,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沒有接受過李家一分錢!”傅染推搡着站在前面的記者,“你們再這樣我會報警。”
“既然錢不是李家的,尤柚這兩年的治療費從哪裡來?”
“是不是你們早知道一個醉漢拿不出錢,正好趁機敲李家一筆?”
“當時應該還有好心人的捐款,你們一共拿到多少?”
“……”
傅染用盡力氣把屋內的記者全部往外趕,最後不惜動用廚房間的掃帚。
她走到尤柚的門口,門是反鎖着的,嬸嬸聽到外面安靜後纔過來打開。
尤柚和衣縮在被窩內,嬸嬸急得直哭,“怎麼會這樣,我們纔回來的消息他們又從哪裡知道的?”
傅染走到牀邊,見尤柚悶在被窩裡不肯出來,哭聲沉悶而壓抑,“爲什麼不肯放過我,我以後要怎麼辦?我還能有什麼未來?”
“尤柚,別說傻話。”傅染喉間哽咽,雙手按住中間攏起的地方,“這點挫折跟兩年前的事簡直不能比,你都走到今天了,那些痛是在你自己身上真正能感受到的,他們要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
傅染說了半天,尤柚這才鬆開攥緊被角的手,她爬起身抱住傅染,“姐,你要陪在我身邊,不然我不知道怎麼走下去了。他們都想逼死我……”
嬸嬸哭着去客廳給叔叔打電話。
沒過多久,叔叔匆匆忙忙回到家裡。
“爲什麼會這樣?”叔叔神色焦慮地坐在沙發上,十指緊扯着自己的頭髮。
傅染安慰完尤柚走出房間,“叔叔,要是連你們都慌了神讓尤柚怎麼辦?有名記者說李家當初給過我們兩百萬,這件事不用想肯定是他們放出來的風,李琛兩年前無罪釋放後你們帶着尤柚出了國,他們這口氣至今還憋在肚子裡。”
“難道僅僅爲出口氣就要把我們逼成這樣?”
尤家好不容易盼來的平靜生活,別人只需要一根手指頭便能攪亂。
李韻苓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廳沙發內,蕭管家站在旁邊,56寸led電視播放最新新聞。
茶几上有幾盤小吃,一杯清香的茉莉花擺在桌沿。
“蕭管家,等週末你跟王叔去福利院一趟,多準備些這種小吃。”
“是,夫人您真是菩薩心腸。”
蕭管家擡起頭,“是少奶奶!”
李韻苓眼裡一道厲色閃過,面容不悅。
“不,是傅染。”蕭管家急忙改口。
新聞播放的是記者去尤家採訪的報道,畫面上傅染把大堆記者趕出家門,李韻苓端起茶杯,笑容帶有不屑,“瞧瞧這半路千金到底不一樣,幸虧沒進我明家的門。”
“是,是。”蕭管家在旁附和。
尤家人的驚恐失措看在李韻苓眼裡,別樣覺得舒心。
尤家的噩夢,纔是個開始。
大篇幅報道如潮水洶涌而來,記者甚至圍堵到叔叔上班的地方,嬸嬸都不敢出去買菜,網絡更有神秘人發帖,稱當年的事另有隱情。
尤柚成天躲在房間,連客廳都不敢踏進一步。
甚至有網友人肉搜索到尤柚家裡的地址後跑上門鬧,說尤家人欺騙了善良網友們的心,他們當年居然助紂爲虐……
等等的,不堪入耳的話每天都會重複上演。
不把尤家逼崩潰便誓不罷休。
誰都忘了尤柚受到的傷害不是假的,他們都忽略掉了,他們曾經那樣維護的少女正在被他們以同樣的方式一步步摧毀。
傅染站在mr大廳內,美麗的前臺掛斷電話,“對不起,沒有預約你不能見總裁。”
“我真的有急事,麻煩你了。”
“對不起。”機械化冰冷的回答。
傅染挑了個顯眼的位子坐下來,倪秘書和韓雋經過大廳,雙雙按了電梯準備上33層。
傅染擡頭看見倪秘書的身影,她顧不得那麼多,忙起身跟過去。
“你怎麼會在這?”倪秘書皺眉。
“我想見明成佑。”
“有預約嗎?”
傅染緊咬下牙,“沒有。”
“那對不起了,請回吧。”倪秘書擡頭望着遞減的數字。
“我真的有急事想見他。”
韓雋站在旁邊一句話沒有說。
倪秘書透過光可鑑人的電梯門望向傅染,她轉身指了指樓梯間,“要不你再爬上去?33層難不倒你吧?”
“你不用這樣,”傅染緩緩吐字,“我記得我沒有地方得罪過你。”
“我的職責所在,你上次擅自進入33層辦公區,害得我被lvan大罵,要再有下次他不會再留我,我勸你省省力氣吧,他不想見你。”
“你的意思是他上次在辦公室內?”
“對啊,”倪秘書笑道,“那又怎樣。”
“走吧。”韓雋見電梯門打開,示意倪秘書進去。
傅染走回大廳,一直等到時鐘走向17點,這纔看到明成佑從頂層下來。
他步子穩健有力,銀灰色西服質感精細,傅染匆忙跟去,走出旋轉門,看到明成佑頎長的身影被籠罩在落日餘暉的滌滌蕭瑟內,黑色短髮染了妖嬈的紅,一道被拉長的身影直投到傅染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