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火光中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突然心跳開始加速,嘴裡泛起了一絲乾澀。
這倒不是我被她的美貌勾起了“色心”,而是因爲我此刻既驚愕又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怕的是什麼,但總感覺有什麼難以解釋的事情,會在我們兩個之間發生一般。
同樣讓我驚愕的,是我印證了此前內心裡的想法,這個女人一直住在我的身體裡,她從來沒有離開過。
因爲我們兩個算這回相見,應該是第二次了!
“賈公山的時候,那個喚醒我的女鬼……是你吧?”
彼此沉默了片刻,我有些躊躇的說道。
聽我竟然用“女鬼”這個詞形容她,她滿眼詫異的看了我片刻,顯得有些不滿意,但還是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又繼續撥弄起了面前的篝火。
我看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心裡長出了一口氣,雖然我明知道答案,但我還是忍不住問她,因爲她的存在,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此刻很迷茫,不知道她此時的狀態到底是什麼,說她是人,她又沒有肉身,說她是鬼,她又像活人一般帶着強大的生命氣息,簡直是人與鬼之間的存在,讓人無法理解的生物。
見她不與我說話,我們兩人之間的氣氛顯得有些微妙,此刻我也不擔心蠱王大會的事情了,因爲現在即便我有那份心情,也是無能爲力的。
彼此又沉默了良久,我終究忍受不了這股詭異的氣氛,沒話找話的問她:“那個……你……你真的是欒卿嗎?”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爲什麼還要問我呢?”
見我問出了一個傻傻的問題,這女人眼裡露出了笑意,擡頭看向了我。
我被她那雙充滿魅力的眼睛盯着,頓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忍着全身的巨痛,尷尬的笑道:“我……我只是好奇,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我現在腦子裡都快炸了,你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爲什麼你會在我的身體裡?”
“因爲我一直在守護你,從你出世起,就從未離開過半步。”
欒卿說着話,緩緩的站起身來,圍着篝火走了幾步後,便來到我的身旁,輕輕的坐在了我的邊上。
她將我無法動轉的腦袋放在了她的腿上,而我被她如此曖昧的姿勢照顧着,顯得有些緊張和慌亂。
二十年了,從我記事起,我還從來沒有枕過任何一個女人的大腿,當然,要把我那個潑辣的養母算在內的話,我還是享受過這種待遇的。
見我臉色有些不自然,欒卿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後,輕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不明白這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所以滿心詫異的翻着眼睛看着她。
見我不明白,欒卿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雖然你這一世叫碧璽,但你在我心裡永遠是詹木,我曾發過誓,不管上天入地,我都會用一生來守護你,哪怕我魂飛魄散,也在所不惜。可是今天……唉!”
說着話,欒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顯得有些傷感。
而我聽了她這句
話後,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品味出她話裡的意思後,我瞬間整個人都嚇懵了!
我驚恐的去感受我的身體,我發現它完全不聽我的使喚了,除了一張嘴還能說話之外,我的身體……竟然和我徹底的失去了聯繫!
“這是怎麼回事?我……我的身子,它怎麼不會動了?爲什麼?你不是離開了嗎?我這到底怎麼了,你說呀?”
面對如此情景,我嚇的失聲大叫。
欒卿眼裡的傷感,在我的叫聲中顯得越發低沉。
她伸手攏了攏我散亂的頭髮,小聲的說着:“你命裡的劫數太重了,我想救你,但卻無能爲力,看來這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真是自有天意。”
說着話,欒卿的眼角泛起了一絲淚光,在這淚光裡,我看見了不甘,怨恨,惆悵,與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麼狀況,但我知道,我很可能已經完了,也許我這輩子,已經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廢人。
就好似印證我心裡的想法一樣,欒卿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光,對我說起了我身體的事情。
原來先前蠱王大會上發生的大戰,那霍青使用的功法轟碎了欒卿的寶塔後,大部分的衝擊力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雖然在關鍵時刻,欒卿用她滿身的鬼仙之力護住了我的心脈與大腦,但我體內的經脈、骨骼、與中下兩處丹田,卻是被霍青給生生的震碎了。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我此時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了,我再也不能施展法術,再也不能重聚靈力了!
我此刻的身體,也許隨着時間的推移,能讓斷裂的骨骼痊癒,但我的經脈卻是永遠也長不出來了,我已經是個全身癱瘓之人,比起植物人來說,也許我只是多出了一股清醒和說話的能力而已!
面對這種生不如死的打擊,我哭了,嚎啕大哭。
這是我二十歲以來第一次落淚,我哭的淚眼朦朧,即便如此也難以發泄內心的悲傷,與滿心的苦澀。
我不是電視裡演的那些鐵骨錚錚的硬漢,知道自己殘廢了,還能笑着和別人開玩笑,淡定的吹噓多少年以後,自己還是條好漢。
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會些法術的普通人,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年輕人。
我的人生還有很長的時間要度過,我該怎麼辦?難道說我這一輩子就要躺在牀上,度過這乏味等死的餘生嗎?
欒卿好似沒想到我一個大男人會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默默的看着我滿臉眼淚橫流,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傢伙,怎麼還哭鼻子呢?你都多大了……真是……真是……呵呵呵……呵呵呵……”
說着話,欒卿壓制不住心裡的笑意,手掩着紅脣大笑了起來。
我看着她笑的花枝招展的樣兒,心裡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笑什麼笑,都是被你們害的!我現在變成廢人了,你高興了吧,滿意了吧?早知道這樣,你救我幹什麼,還不如讓我死了來的痛快呢!”
我話剛說完,欒卿就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我的額頭上快速彈了一下後,那力道大的,也瞬間止住了我的哭聲。
見我被她打的一愣,欒卿不屑的撇撇嘴:“要知道你這樣懦弱,當初我就不該把你養在棺材裡,還不如把你丟在普通人家,讓你自生自滅呢!”
“什麼?”
欒卿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徹底止住了繼續大哭的念頭,我愣愣的翻着眼睛看着她,臉上簡直寫滿了不可思議。
“當初養我在棺材裡的……是你?”
欒卿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像個母親一樣,溫柔的揉起了我被她彈紅的額頭。
“詹木和我的事情,你大師伯已經與你說過了,那我就給你講講你出生的事情吧。”
說着話,欒卿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回憶的神色,對着我講起了下面的事情。
原來當初她與詹木殉情鳳鳴崖後,她化去了一身的修爲,用秘法將自己煉化成了鬼仙之體,她帶着詹木的一縷殘魂,逃出了伍柳仙宗的勢力範圍,最終爲了保住詹木的一絲靈性,將他投身在了一戶農家。
詹木當天出生的時候,哦不,這裡其實應該說是我出生的時候,身爲鬼仙的欒卿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她見我因爲投胎倉促,身子骨弱的可憐,擔心我在這戶農家人的手裡養不活,便半夜把我抱了出來。
她在養父發現我的那處墳地裡找到了一個深埋百年,即將屍變的女屍,她打散了那女屍殘留的一魄,附身在了屍體上,將我養入了棺中。
這一養,就整整養了我三年。
她每日每夜用辛辛苦苦聚來的靈氣,爲我煉骨洗髓,消耗了她大半生的功力後,她也成功的爲我逆天改命,將我變成了天生靈根。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我的魂魄天生就很強大,隨着體質的增強竟然壓制了詹木留下的一絲靈性,形成了我自己的人格。
面對我是我,不是詹木的局面,她一度很是頹然,她曾想過出手抹殺我的人格,喚醒詹木出世,但她終究沒能忍心出手。
說到底,我是她一手養大的,她對我有了感情。
更何況她當時也不確定抹殺我的人格,到底會不會讓詹木醒來,所以一翻思想掙扎後,她決定讓我重回塵世,順其自然,自由生長。
這個決定的後果,就是我被養父養母抱出了棺材,再後來冥冥之中真好似有上天安排一般,我出乎她意料的遇見黃三爺,隨後就是接踵而來的種種事情。
聽欒卿講完,我剛剛平靜的心情瞬間又翻涌了起來,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出身與來歷,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我看着欒卿真摯的目光沉默了良久,小聲的問她:“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已經是廢人了,更不是你想要的詹木,你現在……”
不等我說完,欒卿就一臉嚴肅的打斷了我的話。
“我說了,你在我心裡就是詹木,不管你自己認不認同,事實是永遠改變不了的!而且我不許你再說自己是廢人,你現在雖然身體毀了,但你還活着,只要你還活在世上,我們就不能輕言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