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輪飛出,爲明徹套上了一層冰雪般的清光。
嫵月冷笑一聲,手指如蘭花綻開。
明徹苦笑,這彎月輪是嫵月留下的煉器之法。他看中它,是被天地熔爐煉怕了,想多一層防護。如何攔得住嫵月。
五縷清光如琴絲般剔透,清音不絕,彈在他身上。彎月輪不再旋轉飛舞,落在明徹手中。眨眼間,清光便到了他眼前。這時一個青色的水麒麟虛影突然躍出。張嘴將清光吞了進去。驀然化爲一道青色的薄光附在明徹身上。黑色的長袍上多了層青色的光暈。明徹心口微涼,水麒麟的虛影消失了。
明徹彷彿又看到白胖胖的肖憐兒在叮囑水麒麟:“小水啊,你幫着我護着他好不好?”他拂了拂衣袍,手輕柔撫過青色的光暈,這層光像是肖憐兒柔嫩的肌膚,令他珍惜。
他毫不顧忌地挑撥着:“我早就說過,嫵月仙子的恩德,我已經報完了。我不再欠你。這張臉長什麼樣,我不在意。被人當禮物隨手相送,辱你的人是鳩神君。難不成要我收下,才叫尊重你?”
心知明徹是在挑撥。爲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嫵月也必須讓鳩神君對自己有個交待:“我既然解了幻神丹,就不會再做你的姬妾。”
她服了幻神丹迷了心竅,所有人同情她,憐惜她。爭地盤爭當仙界霸主是一回事。多少她的愛慕者卻是打着替美人報不平的旗號與耀日站在了一起。
如今,她解了藥效,再做鳩神君的姬妾,只會淪爲仙界的笑柄。
如果鳩神君要翻臉。最多不過再把她擄走罷了。誰叫自己的實力不如他呢?她不信,鳩神君會捨得殺了自己。
鳩神君微笑道:“嫵月,我知道你纔是真正的丹神。你若能幫我煉化了他,讓他成爲我的劍奴。我便用仙界最盛大的婚禮迎娶你做我的夫人。我鳩摩的夫人,不會辱了你仙界第一美人,無雙丹神的名頭吧?”
他琥珀般的雙瞳散發出淡淡的妖異之光,讓嫵月覺得自己的心事無所遁形。這纔是仙界的強者。能與自己比肩的男人。他根本不需要虛言,直接就和自己談條件。
嫵月仍然忍不住問他:“你是爲我還是爲了明徹而來?”
“女人啊。”鳩神君搖了搖頭嘆道。女人就是這麼小肚雞腸。銀蛟說起了明徹,說起了琅玉果。男人嘛,權力與美人自然兩個都要的。仙界打得如火如荼。他現在更需要收服劍靈,提升戰鬥力。等那天霸主之位塵埃落定。他當然要享受美人。數萬年都爲了提升修爲苦修,豈不成了丹癡?
不過嫵月美貌,又有一身出神入化的丹術。對他也有利。
鳩神君伸手將她拉進了懷裡,鎖住了她的目光:“我自然是捨不得你的。”
哄她可以,但他也不屑撒謊說明徹不如嫵月重要。
這句話給了嫵月臺階下。她深吸口氣道:“花園散落進虛空之後,我費盡心血才讓它在下仙界落地生根。這片園子,這裡的人都是我的。我全部要帶走。你可做得到?”
她需要自己的勢力。魔門七位長老化形爲人,只是元嬰修爲。但到了上仙界,修爲必然會突飛猛進。妖獸忠心,自己對他們有化形再造之恩,他們肯爲自己付出生命。
山下整齊地站着三千魔門弟子。鳩神君看了一眼,有點想笑。就算下仙界的元嬰化神飛昇,到了仙界也只是最低階的元君修士。嫵月空有野心,等這三千人修爲提升,又是多少年的事了。
唯一麻煩的是將這半座天神花園完整地搬回上仙界。
“好。我答應你。”鳩神君說着揚手拂袖,一條晶瑩的紫色的繩索朝明徹扔了出去。
金色的光芒從明徹手中涌出,化爲一道劍芒劈下。紫色的繩索霎那間化爲流水,順着劍芒卷嚮明徹。
只一試,明徹便收了真氣。任由那股流水順着手臂纏在了身上。瞬間便被綁了個結實。
鳩神君卻極詫異:“比起從前在天地熔爐中苦苦掙扎,如今倒是識相。”
明徹笑了笑:“那時的我雖然靈智初生,不懂人心險惡。在仙界遊蕩時見的東西也不少。你早爲我備了這條縛靈索。我何必掙扎得難看?我捨不得弄皺我的衣袍。”
魔門長老們擔心地望向明徹。被鳩神君眼神一掃,心神懼寒,深深埋下了頭。
鳩神君笑了笑,一攬嫵月的腰,帶着明徹一起飛向了空中的飛舟。
三人一走,四周盤旋的氣壓頓時散了。花知曉這時才奔回了玉宮。
長老們抹着額頭的冷汗唏噓不己。
空中飛來無數的符寶貼在結界之上。寶光閃爍,加固了結界。
“我怎麼想留在下仙界呢?”畫長老嘀咕了句。
“遲了。結界被加固了,用血符都破不了。”花知曉仰頭望着天空,“南荒仙劍峽谷是耀日神君劃出的禁制。也許到了上仙界,能尋到解除耀日神君禁制的辦法,就能讓咱們那些孩兒自由。”
這句話多少又鼓舞了長老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道:“找到解除禁制的辦法咱們就穿過虛空回來。下仙界誰還是咱們的對手?到時何其自在。”
“仙子對咱們有化形再造之恩。咱們報恩便是。也不想當那個鳩神君的奴僕。”
“少君對咱們也有恩。咱們去了上仙界也想辦法幫幫他吧。”
議論聲中,飛舟之上幾百條光華燦爛的繩索扔了下來,牢固地綁住了整個魔門地界。
肖憐兒睜開了眼睛。
飛舟啓航,初升的陽光的照耀下,像羣鳥展翅,拖着魔門地界飛向了高空。
“明徹!”她仰着頭望着,看着他們越飛越遠,慢慢消失。明徹,十年再見,如此短暫便又分開。你一定要等着我來。眼淚盈滿了她的眼眶。
大地猛然一震。肖憐兒飛了起來。黑魔山的禁制消失了。東來西去的風狂卷肆虐,吹起一層層冰雪與燒熔的黑土。
黑魔山一片荒涼。唯有魔門曾經呆過的地方露出一大片凹地。
“好歹,我還算來得及時,見他一面。”肖憐兒覺得自己的心也凹陷了一大塊,空蕩蕩得難受。
她默默地飛走。在峽谷山川間看到魔門弟子曾經住過的殿宇房舍,皆成殘垣。
身體漸輕,肖憐兒擡起手,十指如青蔥。危險過去,尚滶終於回到了丹田。
“你說,上哪兒尋金性靈氣的寶貝?”肖憐兒漫不經心地問道。
尚滶伸出了小腦袋:“你那個菩提葉很有神氣。我是說,和上仙界的法寶很像。要不,你回元道宗去問問?”
“不行。我等不了十年。”
肖憐兒斷然拒絕。回去,木葉老人較真硬要關自己十年怎麼辦?她心中一動:“明徹是劍靈。金性體質修劍的居多。劍宗位居三宗四門第二,對金性體質的功法比其它宗門更爲精通。說不定我們能在劍宗找到金性靈物。”
主意一定,肖憐兒朝着劍宗所在的紫金峰飛去。
剛出黑魔山不遠,就看到大批修士飛來。爲首的正是炎真道君,正好撞了個正着。肖憐兒上前打了個招呼:“炎真道君。我與清風長老商議之後,決定前來黑魔山打探魔門消息。幸不辱命。魔門已被上仙界來人請走了。我自取道號水月。您喚我水月便好。”
數月前元道宗生變廢韓修文的掌門時,炎真也在天穹峰頂。知道她成了元道宗的長老。聽她話裡的意思是爲了道門來探黑魔山的究竟。他心知肚明肖憐兒和明徹之間的糾葛,也不揭破。下仙界從此沒有了魔門。就成了道門各宗派的爭鬥。他犯不着得罪一個元嬰修士。
“水月道君辛苦,去蔽宗飲杯茶如何?”炎真用道號稱呼肖憐兒,知道她才從黑魔山出來,示意兩名長老帶着弟子去察看。
肖憐兒知道他想問詳情,也想向炎真打探一點劍宗的事,當下便應了。
自從黑魔山起了禁制,魔門中人消失。丹宗又搬回了鳳陽山。那些順從魔門的幾個小宗門沒了支撐,哪裡敢說半個不字,見原來的地方建有大型聚靈陣,也吃不了多少虧。乖乖地歸還了鳳陽山。
再來鳳陽山,遠遠看到後山首烏峰平白矮了一截,肖憐兒想起那一年的秘境之行,感慨道:“再過一兩年,秘境又該顯了跡吧?”
炎真道君笑道:“自從魔門流落出收異火爲丹火之法,進秘境的人越來越多。老道不求別的,指望着鳳回鎮能替弟子們多賺些靈石便罷。”
她望着首烏峰,霧濛濛的眼裡如噙着淚,未語先顰眉。
想到魔門整個飛上了天空,炎真心裡暗歎,輕聲說道:“那一年你留在秘境裡沒能出來。明徹就差點佔了鳳陽山逼老道搬家。”
肖憐兒一怔。
“三宗四門知道無頭兇獸的厲害,弟子們悉數退了出來。外面的修士不信,便讓他們自行進入。當時魔門來了上千人。看那情形,是想佔了秘境。道魔雙方元嬰修士出手。明徹以一人之力抵禦數十名元嬰的攻擊。生生將那首烏峰震塌了。秘境因而提前消失離開,魔門這才撤走。現在看來,他是早知道你沒有死,想將你帶出來。”
炎真道君打趣道:“還好四年後你便回來了。否則丹宗每隔三四年就會被他騷擾一番。道魔不兩立,老道之苦不足以與外人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