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黃昏,西邊涌出一片黑色的陰影。
若放在東方,定會讓人以爲是暮色重重。夕落的陽光將戈壁灘上耀得明亮,卻照不進前方那層黑暗之影。
清風長老在空中停留片刻,知道那處黑影便是魔門所在的黑魔山了。
以元嬰之軀,有飛行法寶輔助,日行萬里,清風長老仍然飛行了兩個半月。
“魔門的神念破虛別的談不上,行路方便啊!”
他無奈又羨慕地嘆了口氣,繼續趕路。
空中黃色真氣在碧藍的空中劃出長長的影子。越往西行,山石皆成紅色,寸草不生。戈壁灘視線毫無遮擋,荒涼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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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天空星子閃爍着清光的時候,他到達了黑魔山下。
一排陡峭的黑石山岩拔地而起,高聳入雲。站在半空,隱隱能感覺一股猙獰兇惡的氣息撲過來。
清風長老在山巔盤膝而坐。
山連綿起伏,看不到盡頭。沒有一星半點燈火,黑黝黝得,與夜色融在了一起。清風長老的聲音悠悠響起:“明徹少君,我應約前來取美人鮫了。”
聲音在山中迴盪,餘音嫋嫋。
聲漸消,山中寂靜依然。清風凝望遠處,嘴邊浮起笑意。
隔了一柱香工夫,遠山深處飄來璀璨的燈光,細細脆脆的笑聲響了起來。像是一羣妙齡女子在結伴嬉戲。
緊接着一陣香風襲來,彈指工夫,十來位宮裝美人挑着絹紗宮燈,擡着一乘紗簾軟轎飛到了清風長老面前。
“哎喲,是位道長哩。”
香風撲面而來,聲音甜美嬌柔。個個長裙飄飄,嫵媚動人。
好大的排場!清風長老腹誹了句,清了清嗓子:“老道元道宗清風。”
宮裝美人們當沒聽見似的,好奇地望着他,交頭接耳:“還記得元道宗掌教麼?幾十年前在山門比武時,瞧着風度翩翩,年輕時還被譽爲蒼瀾竹公子呢。”
“怎麼來的不是他呢?”
“聽小白姐姐說韓掌教的徒弟叫石清楓的,像朵玉蘭花似的清逸出塵。”
“你這麼想念元道宗的俊俏道長,不如投了元道宗去。”
衆女子說到這裡轉頭就圍了上來:“道長,收奴做弟子麼!”
“師傅,奴做你的女弟子好不好嘛。”
清風長老只覺得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知道是明徹故意消遣自己。認真就輸了。他微笑地望着她們,心裡卻將明徹好一陣臭罵。
見他置之不聞,姑娘們的調笑打趣聲漸漸弱了。領頭的女子這才朝清風長老行禮道:“奴叫於涵。奉少君喻令前來迎接道君。我這些姐妹活潑了點,還請道君莫怪。都愣着幹嘛?還不侍侯清風道君上轎。”
衆女笑了起來:“是!道君請上轎吧!”
說着一擁而上,伸手去拉扯清風。
清風長老瞬間鑽進了轎子,乾笑道:“老道不敢勞煩各位仙子。”
於涵抿嘴笑了笑:“回吧。”
衆人簇擁着軟轎飛向了羣山深處。
半個時辰後,停在了一處山坳中。清風長老是陣法高手,穿越空中結界的瞬間,他感覺到了陣法波動。飛下雲端之後,眼前又是一亮。
燈光如星,密密鋪滿了整座山坡。氣勢與繁華程度絲毫不壓於青陽城。
到了一座宮殿,衆女不等清風拒絕,攙胳膊扶手,簇擁着清風長老進了半山一座巍峨的宮殿。
“道君來得倉促,一時之間只備下這間陋室。”於涵回眸笑道:“請道君在綸音谷沐浴更衣,歇息一晚。等到明日,少君得了閒,下了喻令,奴再送您進宮。”
老子見他還要沐浴更衣焚香?宮殿比他的搖光正殿還華麗,還宮門外的陋室?還要等他得了閒?尾巴翹天上去了!清風長老臉上端着得道高人的飄渺微笑,只差鬍子沒氣得飄起來。
香風環繞,簪環叮噹。一羣嬌弱女子熱情似火地粘着他,一口一聲嬌滴滴的道君。
漸漸地,清風臉上的飄渺微笑掛不住了。心想,任你紅顏如花,老道也當你們是紅粉骷髏。想引誘老道,道行還差得遠呢。真氣四逸,讓姑娘家的小手摸不到自己,苦笑着被簇擁着進了殿。
重重垂下的紗帳自然分開,進了裡面一間寢殿。
純白地毯,宮燈璀璨。居中是張鑲明珠的香木大牀。對面一間平臺,擺着桌椅,正對着燈火璀璨的山谷。右側排着屏風,隱約看到一池熱湯,水氣蒸騰。
“道君,奴服侍您更衣吧。”一雙玉手摸向清風長老腰間絲絛。
女子紛紛解開外裳,露出雪藕般的胳膊長腿,嬉笑着:“道君,奴侍侯您沐浴。”
“不不不,我自己來。夜深了,仙子們都去歇息吧。”清風長老終於慌亂起來,真氣揚起散落一地的華麗外裳,順帶將姑娘們推出了門。
清風長老正鬆了口氣。於涵回過頭來,媚眼如絲,指着牀頭一塊白玉雲板道:“道君,你若想知道什麼,不妨敲敲雲板招奴挑燈夜話哦。”
“多謝仙子。”清風長老哭笑不得。
等到人都走了。清風長老關了房門,施了個滌塵訣,渾身清爽。他繞着湯池走了幾步,面露異色。湯池上空沒有屋頂,絲絲星光緩緩沉入水中。他伸手掬起一捧池水,感覺掌心捧着一團靈氣。
清風長老恨恨罵道:“真奢侈!萬年石乳拿來洗澡?”
神識一探,寢室外沒有人。十來位女子都在外面大廳裡打坐。
“萬年石乳,老道也享用一回。”清風長老解了道袍,舒服地泡了進去。靈氣從毛孔鑽進身體。清風舒服地嘆氣,“怪不得魔門男女容顏都美。天天用萬年石乳洗澡,想不年輕美貌都難啊。”
剛嘆息完就聽到撲哧一聲笑。清風長老瞪着屋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偷看老男人洗澡的癖好?”
“原來你不着急見我呀。那好吧,明日等我睡好吃好,再看心情好不好。心情好讓她們送你進宮。心情不好,你就在外門逛逛風景,逗逗美人候着。”
見他擺出副要走的姿態。清風長老哎哎兩聲叫住了他,氣道:“你一邊坐着去,還想看老道出浴不成?”
明徹飄然落地,慢悠悠地踱步到平臺坐下:“十八天綸魔女親自擡你進黑魔山。這待遇我還沒享受過呢。”
“想讓老道守了四百多年的元陽扔在黑魔山,門兒都沒有!”清風長老從湯池中出來穿好衣裳,感覺肌膚都滑嫩了不少。他走到平臺上坐了,見兩杯靈茶已經沏好,端過一杯飲了:“好茶!”
明徹淡淡說道:“當初我吃你十條琉璃魚,送了一條給肖憐兒。可是說好的。她來,我任她釣十條美人鮫還你。不是這樣,你怎麼會輕易收她爲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黑魔山的美人鮫,非元陰未失的女子釣不起來。想吃得自個兒釣。你親自來也沒用。”
“當初可以留她在搖光殿做個雜役弟子。她一纏磨,我又不忍心利用小丫頭,順勢收了她爲徒。”清風長老回想起收肖憐兒爲徒那一幕,無限感慨,“我來,可不是爲了美人鮫。”
“那你中氣十足地大呼小叫做什麼?”明徹白了他一眼。
清風長老咦了聲,盯着他上下打量,懂了:“原來你以爲我帶着憐兒來的?還十八天綸魔女呢。擺足魔門少君的譜想勾,引我徒弟啊?見她沒來,就拿老道開涮啊?居心不良!”
上官小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看來還沒關夠小黑屋。明徹吃了個啞巴虧,卻不肯說並非是自己的安排,冷笑道:“我魔門隨便拎個姑娘都比她美貌。本座會惦記個黃毛丫頭?”
“呵呵。那就好。”清風長老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笑了起來,“不惦記好啊。誰叫你是魔門少君呢。正所謂道不同,不與爲謀。老道這徒兒配石清楓正合適。”
明徹頓時冷了臉:“你既然不是爲了吃美人鮫,明日便走吧。”
清風長老臉上笑着,心頭陣陣發緊。終於忍不住了:“明徹,你該不是真喜歡上憐兒了吧?她才十八哪!再說,她喜歡你嗎?”
這語氣,嫌他老?明徹氣結,語氣更冷:“她說過不喜歡我?”
“有啊!”清風長老信誓旦旦,“她就是利用利用你,蹭條琉璃魚啊,蹭顆雷劫心啊,也沒別的意思。不蹭白不蹭嘛。”
明徹看着他,突然笑了。
他一笑,滿川燈火也黯然失色。清風長老心想,這樣的明徹,那丫頭嘴裡說不喜歡,心裡也會惦記上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明徹不和他爭了,懶洋洋地坐了回去:“她才十八嘛,我有的是好東西。有的是時間慢慢勾,引她。時間一長,她就會喜歡了。”
清風長老嚷道:“魔門不是隨便拎個丫頭都比她美貌,你怎麼就看上她了呢?”
“小丫頭有趣啊。我喜歡。”
瞧着清風按耐不住的急色,明徹反而奇怪了:“你萬里迢迢跑黑魔山來,不會是爲了肖憐兒,求我放過她吧?我沒把她怎樣吧?”
“這不是順嘴說到了嘛。”清風開門見山問道,“你讓餘光在北辰殿當了十年探子。又把憐兒送到我身邊。你想打聽什麼?問他們,不如問我這個元道宗長老。”
明徹笑了起來,一襲黑袍與黑夜融在一起,那張臉的輪廓越發清晰,笑容裡含着一絲瞭然:“你見到若水道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