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光屏將這隻足有兩人高的爪子照得清清楚楚。
修士們情不自禁地後退了數步。
爪子在空中抓了兩把,沒撈到東西。刑天獸似乎怒了,尖銳的爪子從地面劃過,刺耳的滋啦聲中,山石崩裂,地面被它抓出一條寬丈許的壕溝。
“畜生!老夫替我徒兒報仇!”不知是哪個元嬰修士罵了聲,扔出了柄彎刀。刀飛旋着,在空中劃出陣陣雪亮的刀影,砍向那隻爪子。
“不要攻擊它!”吼聲中,明徹飛向了那柄彎刀。
嗖嗖風聲掠起,道門在山頂的十來位元嬰修士同時攻向爪子。法寶與真氣帶着元嬰修士的震怒,這一片空間頓時扭曲變形,散發出毀滅天地的氣息。
明徹臉色凝重,用盡了全力。一線金色的海浪在夜空中翻騰着卷向各種法寶。兩股元嬰修士的力量撞在了一起。轟地一聲,首烏峰頂無數金丹弟子被氣浪徑直掀下了山頂。以一敵十,明徹差點元嬰出竅,真氣渙散,一頭栽了下去。
“少君!”魔門幾位長老臉上變色,搶上前去接住了明徹。
他的臉沒有絲毫血色,鮮血從他嘴裡不停涌出。一雙眼睛黑黝黝的,冒着絲絲寒氣。
魔門長老急着往他嘴裡塞進一把丹藥,劃破了空間。
“我,不走!”明徹一把推開眼前的人,望向通道口。
爪子沒有動,上面插着三件武器,噗嗤聲中,一股血噴了出來。受傷的刑天獸發出悶雷般的吼叫聲,爪子縮了回去。
轟隆隆的聲音從首烏峰山腹傳來。銀色的光屏劇烈震動。“咔嚓!”碎成了千萬片。
一陣地動山搖,首烏峰斷成了兩截。峰頂崩裂,巨石飛散滾落。
明徹怔怔地望着碎裂的通道。
一名魔門長老擡手將飛到眼前的巨石擊爲粉末。他看了眼明徹,低聲勸道:“通道毀了,咱們再建就是。”
花知曉這時也飛到了明徹身旁,柔聲勸道:“是啊,少君。通道毀了再建便是。你傷上加傷,不宜……”
“不要對我下藥!”明徹打斷了她的話,擡頭望向空中。
夜色中升起了一團灰濛濛的結界。秘境浮現在半空中,漸漸飄離首烏峰。星光照耀下,受傷的刑天獸在秘境中狂吼,踐踏奔跑。
“秘境!”明徹神色激動起來,掙扎着朝秘境飛了過去。
“少君!得罪了!”一團粉色的霧氣在明徹眼前散開。他身體晃了晃,倒靠在一名魔門長老懷中,黝黑的雙瞳閃爍着晶瑩的光,看着秘境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空中。
秘境離開了,從此漂泊在虛空之中。就算她還活着,就算哪天秘境重新在下仙界顯跡,沒有元嬰修士合力打開通道,她再也出不來了。
“我錯了。”明徹喃喃說着,手在空中劃拉了幾下,無力地垂落。
“回黑魔山。”大長老吩咐道。
七名長老同時施法,空間盪漾,出現一道墨綠色的門。他們抱着明徹走了進去。魔門修士紛紛馭出法寶飛進了門裡。
一柱香後,魔門弟子走得乾乾淨淨。門漸漸消失。
丹宗和道門中人瞧着眼前這一幕,無聲嘆息。這一年的秘境,竟然以這種方式提前隱匿了。
“掌教,咱們還……搬家嗎?”丹宗一長老低聲問道。
炎真道君橫了他一眼,提氣說道:“諸位道友,此秘境乃大凶之地。離開也是好事。大家都看到了魔門的實力。爲了秘境,道門中人互相攻擊甚爲不智。”
話未說完,有人吼道:“還不是你們三宗四門獨佔秘境資源!憑什麼不讓我們的弟子進入!”
“對!就是!太霸道了!”
“諸位稍安勿躁。丹宗身爲三宗四門之首。老道在此承諾,以後鳳陽後山再有秘境顯跡。三宗四門弟子進秘境一個月後,蒼瀾大陸的煉氣弟子就可以進入。三宗四門不會加以阻攔。”
“這樣太好了!咱們也有機會了!”
“別人的地界,又集合元嬰修士的力量打開通道。讓他們先進去一個月也合理!”
衆修士喜笑顏開,紛紛向炎真道君行禮:“道君處理果然公平合理!”
“多謝炎真道君爲蒼瀾大陸的修士們着想!”
“是啊,咱們也用不着隔上三四年就來打一架了!留着力氣對付魔門纔是正理!”
炎真撫着鬍鬚,微笑道:“老道就一個要求。因秘境在我鳳陽後山。秘境再次出現時,還請諸位都住在後山鳳回鎮,丹宗地界內嚴禁打鬥。有仇有怨且請出了鳳陽山再戰,莫要把我丹宗當成了比武場。”
“這是自然!咱們還盼着摘到靈草,求丹宗煉製丹藥呢!絕不會在鳳陽山鬧事。”
修士們雖然有弟子喪身秘境。卻得到了將來可以進出秘境的許可。歡歡喜喜地離開了鳳陽山。
“掌教此舉……”
“看着吧,四年後,那小魔君定會捲土再來。這回被他殺了個措手不及。下一次,七宗門的人走了,還會有人替咱們丹宗看家護院。”炎真道君狡猾地說道,“不管是三宗四門,還是小門派與散修,採了靈草異果,也不見得配齊一枚丹藥的材料。絕大多數修士都會求着咱們丹宗煉製高階丹藥。七宗門的弟子先進秘境一個月,若還不能將秘境中最有價值的靈草採走,怪得了誰去?材料越多,你們幾個也該努力結嬰了!修仙修仙,皆爲了化神飛昇。讓他們打去吧,咱們哪,多賺靈石材料努力修煉就對了。”
衆長老佩服地躬身:“掌教道君教訓的是。”
丹宗弟子帶着炎真道君的書信奔赴各宗門報訊。
“炎真老道左右逢源,我看他就是株九品牆頭草!”
“誰說不是哪。可誰叫他是蒼瀾大陸唯一的九品大丹師?”
“唉。化神飛昇最後一枚化神丹,必須是九品。”
“也好。每次秘境開放時對抗散修和小宗門,弟子總有傷亡。提前一個月進入,還採不到高階靈草,只能說帶去的都是廢物!”
信送到元道宗,韓修文與各殿長老商議道:“其實往年三個月,大都是讓弟子在秘境中自然築基。隔四年,多發放一百枚築基丹,就能彌補損失。一個月時間也足夠讓弟子們採到最好的靈草。日後魔門少君領七長老覬覦秘境,面對的是整個蒼瀾大陸的修士,咱們的傷亡反而降低了。”
魔門少君?清風長老掏了掏耳朵,極自然地跟着其他長老頷首。默認了丹宗的做法。
韓修文笑道:“這次秘境雖然時間短,弟子採回的靈草都是千年年份甚至有上萬年年份的。還有一些下仙界幾乎絕跡的。炎真長老承諾今年能爲元道宗煉製二十枚七階以上的丹藥。十五枚大家均分,仍拿五枚出來比試奪取,各位長老以爲如何?”
此話一出,大殿上的氣氛明顯輕鬆起來。
出殿之後,天權長老與清風長老對看一眼。天權長老搶先說道:“我天權殿去了七人,回來兩人,其中一人還癡傻了。老道也不包庇門下弟子,確實是傻了,也問不明白。”
清風想起肖憐兒,冷笑道:“還好一個沒回來,一個癡傻了。”
他憋了一肚子火氣,卻又不好將癡傻的冷權給斃了。對證對證,把另一個證人給斃了,被天權殿反咬一口說是虛谷和肖憐兒下毒手害的,這筆賬又怎麼算得清。
只得拂袖而去。
聽得長老聚集北辰殿,虛谷早早地侯在了門口。等到清風長老一出來,就粘了過去:“祖師爺!”
清風拍了拍他的頭:“回去好好修煉。”
虛谷頓時明白了。他心裡也清楚沒辦法殺了冷權,想起受傷之後全靠肖憐兒拉着他逃命,眼圈又紅了。
清風見他還不走,沉下臉道:“不好好修煉,連天權殿弟子都打不過,怪得了誰?”
一句話戳中虛谷心事。他除了恨冷權和劉元,埋怨石清楓沒能保護好肖憐兒,更多的就是埋怨自己沒用。他也不敢反駁,低聲說道:“我會努力修煉法術!”
回了搖光殿。清風在殿內慢吞吞的踱步,喃喃說道:“原來明徹是魔門少君。他壓低修爲潛進秘境所覓之物定極爲珍貴。應該是爲了那棵能放雷電的怪樹。憐兒一死,他爲何不收了那棵樹再離開?難道是走的太急,所以纔會出了秘境又召集魔門中人想進去取?”
清風在殿裡來回走了兩遍,喚來了長眉:“去找石清楓來。”
與此同時,肖明依卻因彙報秘境兇獸的事得到了一枚築基丹和一萬靈石的獎勵。她接了獎勵出了北辰殿,一時捨不得離開。
“肖師姐?”餘光眼尖看到了她,熱情地上前打了個招呼。
肖明依笑道:“是餘光啊。可有看到石師兄?”
餘光目光閃爍了下:“他閉關了。”
回來就閉關,是因爲想要超過那個人吧?他已經築基了,自己也要努力才行。肖明依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多謝你。”
看到她離開北辰殿,餘光搖頭道:“這麼漂亮的姑娘,讓她知道我小師叔去了哪兒,肯定會傷心的。”
……
澄心湖外的森林中響起一縷簫音,低沉哀傷。風吹過,隱隱傳來風鈴聲。就像她還在一樣。
長眉落在他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死不能復生,想開點吧。”
石清楓停住了:“你不趕我走?”
長眉朝他勾了勾手指:“清風道君想見你。”
一人一猿飛到了搖光正殿。
石清楓垂頭走了進去,恭敬地行禮:“見過清風長老。”
清風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坐吧。那日你回宗門,老道只聽了個大概。你再細說一遍那個魔門元嬰修士最後如何葬了憐兒的。”
石清楓眼前又閃過最後一幅畫面。他氣極踢了明徹一腳。明徹扔出了把匕首,挖起四周的泥土連同肖憐兒一起堆在了那株倒地的樹上。
爲什麼刻意要把她埋在那棵樹上?不直接挖了周圍的泥土掩埋?清風心中起疑,面無表情的下了逐客令:“知道了。你去吧。”
石清楓行了禮離開時,突然回過去,期盼地說道:“長老,弟子有個不請之請。”
“嗯?”
“澄心湖能爲憐兒留着嗎?”
清風注視他良久,突然惱怒起來:“老夫是那種人不在就拆她房子的人嗎?不用你瞎操心!走吧!”
這樣,他就能一直聽到掛在她檐下的風鈴聲了。石清楓心裡感激,鄭重地深深一揖首,這才轉身去了。
“人死沒死還說不準呢。說不定有大造化呢。”清風嘟囔道,又哎呀一聲,“明徹對那丫頭該不是起了歹心吧?他還要臉不要?三百歲了裝十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