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霜華領着青丘城的人向鳩神君躬身行禮。黑壓壓的人羣中,耀日的脊背挺直得像一杆槍,鶴立雞羣,引人矚目。
明徹有些詫異,看了過去。
耀日毫不猶豫迎上了他的目光。咦,他怎麼這麼像虛空風暴來臨後就消失了的丹神君?再仔細看,他卻看不清明徹的臉,只看到一道凌厲得刺眼的劍意。耀日心裡一驚,鳩神君和自己修爲相當,再加上這人和青丘衆狐,自己和暮紫肯定吃虧。
那丫頭跑哪兒去了?耀日心想,我再找不到,只能把流煙放出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陷在青丘。
鳩神君看了霜華一眼。
霜華趕緊答道:“耀日神君混進我青丘,說四處走走看看。我窺不透他的修爲,就以宴飲爲名請進城主府試探。沒想到神君您突然來了。”
他就是耀日神君。明徹輕輕揚了揚眉。看到被圍在中間面不改色的耀日,情不自禁想起他在耀日城向衆仙宣佈,他迎娶暮紫爲妻的神彩飛揚。胸腔下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動。明徹暗暗冷哼一聲,再不去想肖憐兒和暮紫。
吞噬了鳩神君的元神,用了月餘養好傷。明徹分出一縷神識在鳩神君的內丹上。叫鳩神君帶着自己巡遊名下產業,豎起了他二當家的身份。趁機討要了無數能幫助煉化元神提升修爲的材料。
今夜正好行至青丘。
花知曉乍看到明徹,心頭驚喜之餘,直接來了句神識傳音:“少君,肖姑娘在這裡。”說完她用團扇掩住了自己的嘴,額頭沁出了冷汗。這纔想到,如果明徹的元嬰靈魄被鳩神君吞噬,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鳩神君掌控之中。
明徹恍若未聞,侍立在鳩神君身後
。
花知曉頓時鬆了口氣,緊着又傷心起來。被吞噬了靈魄元嬰,他就成了鳩神君手裡的傀儡劍,沒有半點自己了。他連肖憐兒都記不得了,那丫頭知道該有多傷心。
她四處尋找着肖憐兒,正看到她走了過來。
“耀日神君,這裡是青丘。你是想違揹我們之間的約定?”鳩神君開口說道。
耀日笑道:“鳩摩,我那日成婚,你不也換了身衣裳來我耀日城閒逛?我找到人就走。”
明徹垂下眼簾,胸口突突跳動,腦中傳來鳩神君元神發出的狂笑聲:“她在這裡,原來暮紫在這裡。你的肖姑娘也在這裡。明徹,你要看着她被耀日帶回去嗎?她在青丘,她明明是來找你。放我元神出去,你我聯手,沒有人能搶走你的心上人。放我出去吧,只有我才能幫你。”
明徹恍若未聞,指揮着自己的神識借鳩神君的身體說道:“這是青丘,神君要尋人,自去問過城主霜華。霜華,這是擎天宮大總管明徹。日後有什麼事,他會和你說。”
明徹拱手爲禮。
這位大總管深得神君信賴啊。霜華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睫亂飛,嬌聲喊道:“明總管,日後可要多來我這青丘。”
“一定。”明徹微笑道。
鳩神君對耀日說道:“神君來我鳩摩地界,望好自爲之。莫要擅自破了約定。”
耀日認真答道:“這是自然。明年耀日在扈洲恭迎大駕。”
鳩神君冷哼了聲,吩咐明徹:“回擎天宮!”
“是,神君大人。”明徹恭敬地應了。
身後,肖憐兒淚流滿面,不知道該叫住他,還是這樣放他離開。讓他走了,她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她辛苦飛昇仙界,不就爲了趕來與他相見?心裡終抵不過思念,她身影一晃飛到了他面前:“明徹!”
明徹的心收縮了下,目無表情地看着她。
肖憐兒的臉變幻成本來的模樣,殷殷看着他:“是我啊,明徹
。”他真的認不出她了嗎?
他看到了。終於看到她站在他面前。明徹的手動了動,衝動地想抱她入懷。
腦中再次出現各種雜亂的畫面,他握住了她的手,瞬間是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他眼裡只有她,只有她的容顏。劍心嗤地裂開一道縫。明徹驀然驚醒,擡手一掌拍在了胸前,將蠢蠢欲動的元神拍了回去。
鳩摩的元神又叫了起來:“你看她的臉與暮紫一模一樣。放我出來吧。耀日不會讓你帶走她的。霜華和她有仇,她也不會放過她的。只有我能幫你……”
明徹擡手一揚,將肖憐兒遠遠拋開。看起來,他握住她的手就爲了將她扔開似的。他的聲音很平靜:“你擋着我家主人的路了。”
肖憐兒空中擰身站立,喉間一哽,轉眼就又露出笑臉:“可是我認得你呀。你不是大總管嗎?你帶我回擎天宮侍侯你好不好?”
她不信,她找不到辦法讓他恢復本心。
你的臉,與暮紫一模一樣。耀日怎麼可能讓我帶走你。你這是恢復了記憶,還是裝着不知道呢?明徹不敢再看她,垂着眼眸沒有說話。
鳩神君看了眼耀日,微笑道:“明徹,你是擎天宮大總管,你若喜歡,就帶她回去吧。”
明徹一板一眼地回答:“是。”
肖憐兒正欣喜若狂,耳邊響起一聲怒喝:“鳩摩,你不能帶走她!”
鳩神君明知故問:“她願意去擎天宮,我爲何不能帶走她?”
她說她有喜歡的男子了,原來她喜歡的是丹神君。不,不是丹神君。是被鳩摩吞噬了靈魄的奴僕。
那個人對鳩神君唯命是從。她居然喜歡他!
耀日臉色鐵青:“你別告訴我,你沒認出她來。”
鳩神君沒有回答,霜華卻認出了肖憐兒,放聲大笑起來:“暮紫,你這張臉,我做夢都不會忘記
!放着耀日城的女主人不做,你竟然要去侍侯明總管,哈哈!”
肖憐兒氣結,大聲說道:“我不是什麼暮紫!你認錯人了!”
是他太放縱她了。耀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去擎天宮侍侯一個被人控制靈魄的奴僕。
“我能認錯,流煙刀也能認錯嗎?”耀日扔出了流煙刀。流煙嗖地飛到了肖憐兒身邊。耀日指着霜華道,“我認錯了,她能認錯嗎?”
“說了不認識你們!好刀,借我使使!”肖憐兒賴皮,抵死不認。她一把抄起流煙刀,朝明徹燦爛一笑,“記住我呵,改天我來找你,你可別把我攔在門外!”
事情演變成這樣,肖憐兒只有逃了。她不要被耀日帶回去。
流煙刀劈出一道刀光,紫焰沖天。肖憐兒在紫焰之中悄無聲息地化成了一株花樹。只盼得耀日能被流煙引開。
耀日和霜華同時飛起。一個是想捉到她,一個是想殺她報仇。
她的笑容讓明徹難過到了極點。劍心又一次發出嗤的輕響,明徹在胸口疾點,水麒麟應聲堵住了劍心裂開的縫隙,將鳩摩的元神堵了回去。
“厲害!”明徹聲如蚊蚋。
腦中傳來鳩摩元神略帶遺憾的聲音:“多試幾次,我一定有機會出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幾萬年前鳩神君將他扔到溶爐裡,如今又是他,以自己心愛的女人爲誘餌,短短几番照面,便差點逃走。明徹輕聲答道:“你放心,沒煉化你之前,我絕不會再見她。”
鳩摩元神不厭其煩地遊說着:“你不怕她從此成了耀日的女人?仙界都知道耀日娶了暮紫。你想和耀日鬥,沒我幫忙怎麼行?”
明徹淡淡說道:“我能劈開混沌天地。沒什麼能攔得了我。”
鳩摩元神好像覺得很驚奇,良久才道:“好,就看咱倆誰煉了誰。哪怕我輸了,能看到耀日有你這樣的敵人,我也高興。”
兩人心神交談間,耀日手握流煙刀已然迴轉
。
鳩神君兩眼一翻:“耀日,能不能找到人是你自己的事。你大鬧青丘,總要給本座和霜華城主一個交待。”
耀日冷冷說道:“明年扈洲一戰,你出題。”
他目光在四周一掃。霜華也無功而返。耀日的指尖突然彈出一根金色的縛仙索,肖憐兒叫聲不好,幻成的花樹往土裡一鑽。
耀日腳步往地上一踏,大地凝固。肖憐兒不得己跳了出來,大叫道:“我不認識你,你做什麼要抓我!”
縛仙索如活物一般糾纏而來,肖憐兒大叫着往花知曉身後躲:“姑姑救我!”
沒等她飛近,縛仙索已纏住了她的足踝,眨眼工夫就將她綁了個結實。肖憐兒又氣又恨,打死不認:“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
耀日拎起她就走:“告辭。”
肖憐兒掙扎着回頭,對明徹笑:“明徹,你記得我哦。我來擎天宮找你,別把我擋在宮門外!”
明徹閉上了眼睛。
鳩神君悠然對霜華道:“沒想到來青丘看了齣戲。”
霜華欺身上前,伏在了他胸前:“夜深了,霜華侍侯神君早些歇息吧。”
“不了。被耀日壞了興致。”鳩神君說完,扶着明徹的手在衆武士的簇擁下離開。
霜華領着城主府的人送至門口,看到明徹坐上御座,驅趕着兩頭拉車的雪蛟離開。花知曉留下沒走,也送至門口。她聽到霜華喃喃說道:“爲何今天見着神君如此好說話?竟放了耀日與暮紫離開。”
花知曉這才插嘴道:“姐姐,那聲稱認得總管的女子一味說認錯人了。瞧得我甚是疑惑。”
霜華沉吟了下道:“耀日怎麼會認錯?那把流煙刀也不會認錯。這倒是件怪事。如果暮紫移情別戀,耀日的臉就沒地方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