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瘦弱且蒼白的女孩穿着寬大的男士襯衣和不合身的牛仔褲拿着調色盤和畫筆在丁先生的新房牆面上完成一個粉刷匠應該做的事情。
他和丁先生可以說是忘年交,同樣也是他的得意門生,在一次學術研討會上得到了他的高度讚揚並即刻收入門下。
安旬是個怪孩子,聽丁先生說她是一個朋友拜託他幫忙照顧的,他總是看不透安旬心裡在想什麼,她的行爲舉止總是出人意料。
丁先生最近的婚禮上鬧出的事情高錚早有耳聞,因爲當時他有一個要緊的手術所以未能參加,只能從別人的描述裡得知事情的始末。
丁圩是一位知名的醫生,從朋友把安旬交給他照顧的三十歲到如今已經年至四十,他的生活裡都是圍着這個女孩打轉,像個父親一樣對她關懷備至,什麼事都依着她,也因爲這樣安旬的性格才變得在外人看來恃寵而驕。
過完四十歲的生日,丁圩才宣佈自己要結婚的消息,沒想到平時很在意丁圩舉動的安旬這次倒是沒有添麻煩,自己該幹什麼幹什麼,讓丁圩按時準備好了婚禮的一切需要。
本來以爲只要這個小魔頭不搗亂婚禮會進行的順利,誰知道她的惡作劇不是不到,只是時機未到。
婚禮那天安旬失蹤了一整天,婚禮雖然按照流程一步步進行,可是丁圩的擔心也沒落下,過不了幾分鐘就打一個電話,別人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也不好多問,到了晚上的婚宴,這個形跡莫測的主角——安旬,以讓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場了。
新郎新娘剛站在臺上和司儀一起進行婚禮的開場祝詞,宴會廳的門被推開,一副學生模樣的安旬笑嘻嘻的走進來,臺上的丁圩鬆了一口氣,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恐怕他的新婚妻子此生難忘。
安旬雙手背在身後,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主席臺前,睜着大眼睛看了丁圩和他身邊的女人一會兒,漫不經心的說了那句讓所有賓客訝然的話,“你的婚禮怎麼能不請我來呢,爸爸。”
這句話一出口,丁圩旁邊的陸璇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連一向善於言辭的司儀都因爲太過震驚而不知如何圓場,臺下的賓客也都是議論紛紛,不知情的互相大眼瞪小眼,知情的都指着安旬痛心疾首的說丁圩遲
早有一天會被她害死。
只有丁圩始終平靜的面對安旬的舉動,他知道的,如果什麼都不做,她就不是安旬了。
安旬無視陸璇憤怒的注視,勾起一個無所謂的笑,走到舞臺的最邊,拿起架在最上面的一個空酒杯,那個酒杯在燈光下好像有光澤一般,刺痛了她的眼睛,放下杯子,她的手順勢放在了桌布上,偏過頭對着臺上的兩人一笑,“我祝福你們。”然後,雙手用力一抽,搭好的酒杯全部倒塌,一個接一個的掉落在地,滿地的碎片就像安旬此刻看着那兩個人的眼神凌厲、尖銳。
陸璇本來還想保留最後一絲驕傲,可是在朝她走過來的安旬忽然拿出來的不知什麼噴霧的襲擊下,還是尖叫着跪倒在地,一併夭折的還有那僅剩的微弱自尊。
臺下的賓客看看兩位新人又看看始終笑得無害的安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來參加了一場婚禮還是看了一出鬧劇。
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丁圩開了口,“玩夠了嗎?”
安旬對上他的目光,丁圩的神色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當然。”說完,安旬轉身就走,後來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腳步,“我早就說過你不該找我來,你會後悔的。”頭也不回的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如果你的新娘子不想失明,還是快點洗洗眼睛吧!”最後,終於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裡。
新娘被攙扶着走了出去,留下丁圩一個人應對完全不知所措的客人,“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婚禮會繼續舉行,在新娘還沒有回來之前,各位請先用餐,招呼不周,希望見諒。”
簡短的幾句話,從頭到尾沒有解釋,好像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切只是在場的人們的錯覺。
最無辜的恐怕是新娘陸璇,好不容易纔安撫好情緒,本來以爲丁圩會和她解釋什麼,可他卻隻字未提,甚至在剛纔自己那麼狼狽不堪的任一個小丫頭欺負的時候,他都沒有站出來爲自己說一句。陸璇把這歸結爲大喜的時刻不想管不開心的事,哪知直到後來在丁圩家裡又看到安旬,丁圩也沒有向她解釋過一句,也沒有責備過安旬一句。
也是從婚禮那天起就註定了安旬和陸璇的敵對關係。
陸璇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安旬怎樣放肆,怎樣不可理喻,怎樣讓丁圩的名聲受損,他都
不多過問,只是默默的處理好,然後安旬又會做出更過分的舉動。
她不止一次的因爲安旬和丁圩爭執過,可換來的只有丁圩的一再容忍遷就和安旬看她像看一個幼稚的孩童般的嘲笑目光。
這些高錚都是知道的,對於一向嚴苛的導師對待屢教不改的安旬的一再不追究,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您和師母新婚不久,家裡總有這麼一個‘電燈泡’影響你們二人世界多不好,不如讓她去住我那裡,剛好有個客房,我也可以照顧她。”高錚再一次踏進丁圩家就向他提出了這一建議。
丁圩沒有說話,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倒是聽到了這話的安旬從房裡衝了出來,頗有敵意的掃了高錚一眼,跑到丁圩面前似乎想說什麼,看到沉默的丁圩後臉上又掛上了滿不在乎的表情,懶懶的開口,“你希望我去嗎?”
“也好。”丁圩擡起頭,安旬抿着嘴與之對視,過了半晌主動放棄,聳聳肩,“那好,我去。”
高錚雖然看不明白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可在剛纔他們視線的交集裡除了電光火石,還有說不清的絲絲縷縷。
在他接安旬去他家裡的第二天就真正意識到了爲什麼大家都把她稱爲“惡魔”。
正慶幸昨晚到早上安旬都沒什麼反常,她就很平常的從樓上走下來和自己打了個招呼,圍着桌上的早餐看了一圈,拿起兩隻雞蛋就走去廚房,高錚出聲喊住她,“空腹不要吃雞蛋……”安旬淡淡掃了他一眼把他的話堵了回去,他只好沒話找話,“你一人吃兩個也太多了,有一個是我的。”
“都給我吧,我再給你煮一個。”安旬說着拿出鍋接了點水,又從冰箱取出一枚雞蛋用水衝了衝,放進去,點着火。
如果高錚前一秒還在爲安旬的“懂事”而欣慰,下一秒絕對就爲她折磨人的能耐所折服。
吃完了兩個雞蛋的安旬忽然捂住胸口,臉色變得異常難看,頭上冷汗直冒,嘴脣發白,呼吸急促,痛苦的扶着牆,卻沒有力氣多支撐一秒,意識模糊的跪倒在地。
高錚見到這個情景也嚇了一大跳,仔細看了一下安旬的症狀才發現她原來是過敏。
她竟然對雞蛋過敏?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那爲什麼還要一下子吃兩個加重身體的負荷?她究竟在想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