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馬程峰乾笑。
“出事了!出事了!”慧芳再顧不得那紙人,滿臉無助地喊道。
“慢慢說,咋地了?”
慧芳她爹上午時候去了鎮子置辦年貨,可已經五六個鐘頭過去了,老爺子還是沒回家。慧芳她爹平時特別老實一個人,去哪之前肯定會跟家裡打招呼。再說,東北農村到了臘月裡也確實沒啥地方可去的,家裡邊親戚全都在屯子裡,這麼大個人又能跑哪去?
馬程峰迴頭看了看黃扎紙,黃扎紙點了點頭。“丫頭,你先回去吧,我和程峰這就去幫你找,馬上天黑了,回去後告訴你娘千萬別出屋。”
“那我爹……他……”
“你放心,我們肯定能幫你找到。”
找到老爺子不難,關鍵是找回來的是活人還是死人?現在就連黃扎紙心裡邊也沒譜了。這該死的老瞎子早不走晚不走非這節骨眼上走,留下一攤子爛事只能讓黃扎紙給他擦屁股。
“前輩,慧芳他爹不會……?”慧芳走後馬程峰問黃扎紙。昨晚他可是正好撞破了老爺子的好事。
“可能是去找那妖道去了。他昨夜被狐皮美麗的外表所迷惑,毒入骨髓,心魔已生。不過現在時辰還早,應該出不了大事,那妖道想害人必須是子夜時分。”十里八鄉只要誰家有白事,黃扎紙都會來送紙人紙馬,所以他對梨樹屯的地形也很熟絡。帶着馬程峰就往那破廟方向走。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破廟前,偶爾有鄉親們從外邊回來經過,正探頭往裡邊張望呢。馬程峰湊上前去一看,慧芳她爹正跪在雪地裡直勾勾地望着那殘破不堪的廟殿發呆呢。可廟中空無一人。
“張叔?外邊多冷啊?咱回吧,慧芳還等着您吃飯呢!”馬程峰上前想扶起他,卻被黃扎紙拽住了。
“你叫不走他,魂都讓那妖道覓去了,太陽一落他就喪失心神了,就算你現在把他強行帶回去,晚上他自己也得偷跑出來。”
“那咱晚上的計劃還照常?”
黃扎紙咂嘴晃了晃腦袋。“不好辦呀,我原想用扎的紙人以假亂真,引那妖道出來。現在不行了,今夜他必然來找這男人!”
黃扎紙把看熱鬧的相親全都打發走,又給慧芳她爹披了件大衣然後帶着馬程峰迴去了,這時候你叫不走他,魂都飛了。
回到屋,黃扎紙問馬程峰,你奶奶“走”的時候沒有留下遺言說家裡藏着什麼東西?
“只把《盜經》留給我了,您說的是它嗎?”
“不是,應該還有老賊王留下的東西。你家有地窖吧?”
東北農村都有地窖,因爲東北的冬季漫長,當年物流運輸還不發達,幾乎沒有新鮮蔬菜吃,所以一般老百姓入冬前都會把大量的冬儲菜存在地窖裡邊。
馬家是有個小地窖,可自從奶奶走後就再沒下去過,下邊空空如也,連個菜葉子都見不着。他掀開地窖往裡看了看,果然什麼都沒有。
“程峰,你下去挖挖,據我所知,你爺爺在你滿歲那年回來過一次,後來我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告訴我,把避塵衣給你留下了。你奶奶不願讓你做賊,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提起。那可是件寶貝呀!你穿上避塵衣,可遮掩陽氣,那鬼道鼻子再靈也發現不了你。”
馬程峰蹦到地窖裡,東挖挖西挖挖,最後在牆角里邊摳出來一個盒子,打開盒子,裡邊用油紙包了裡三層外三層,馬程峰一一拆開一瞅,竟然是件夜行衣。
“就這件破衣服?這名頭是不是太響了?還避塵衣?”他不屑道。
“你別瞧不起這件夜行衣,你爺爺當年叱奼江湖,穿着他做生意可是從無失手。鬼手賊王之名想來也有這件寶衣的半分功勞了。”
“哼!就算他馬老二有金山銀山跟我馬程峰也沒半分關係!”馬程峰隨手把避塵衣扔到了地上。
“傻小子,你不要記恨二爺,你爺爺也有難言之隱。哎!穿上吧,就算是爲了慧芳她爹,只此一次還不行嗎?”黃扎紙苦口婆心勸他說。
這夜行衣看似平白無奇,可放在手上一掂量就好像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輕的如同空氣一般。它手感光滑,乃是由無數根髮絲般粗細的黑線織造而成。
太陽落山了,月兒悄悄爬上枝頭,小村再度被黑夜所籠罩。馬程峰披上避塵衣後直覺得身體輕盈了不少,縱身一躍跳上自家房頂,他趴在瓦礫上身子壓的很低,寬大的避塵衣是件披風,披風遮住了他的身子,遠遠望去,馬家房頂上什麼都沒有,他的身體儼然已經與瓦礫渾然一體。
“程峰?程峰?你跑哪去了?別玩了!”院子裡,黃扎紙眼睜睜看着他跳上屋頂,可再去尋他蹤影已經辨別不出。
夜半,小村中靜的可怕,今夜連村東頭小賣店裡也沒有賭鬼們的光顧了,家家關門閉戶,夜色黑的好似一灘濃墨似的。唯獨屯子西頭一戶人家裡傳出嚶嚶的哭泣聲。
一道黑影急速劃過,在村道雪地上留下一行很淺的腳印,他經過慧芳家門前的時候,停下朝院子裡張望了兩眼,慧芳攙着她娘正焦急地朝外邊望呢。她爹還是沒回來。
馬程峰身上穿着避塵衣斗篷,遠遠望去只是一團黑霧飄近,然後消失。“哎!”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黑影奔跑速度極快,片刻間已經來到了破廟前,然後縱身一躍蹦上了屋頂,避塵衣迅速遮住了他的身子。破廟裡,慧芳她爹凍得渾身瑟瑟發抖,鼻涕哈喇子直流,已經被嚴寒凍成了無數冰溜子掛在臉上,他眉毛上,頭髮上結起了一層冰霜,每喘一口氣,嘴裡都會呼出一股白煙。
破廟裡除了他之外再無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