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連滄海闊,‘色’比白雲深。怒雪驅寒氣,狂雷散大音!”李倩蓉不由自主地重複一遍。
此景配此詩,李倩蓉感覺起一身‘雞’皮疙瘩,驚喜地望向李權:“李大人!原來你能作一整首的詩啊?我一直都以爲你是詩半首呢!”
“哈?你說什麼?什麼詩半首?”
風太大,吹走了李倩蓉的話語,李權聽得不是很清楚。
李倩蓉再次回到李權身後,踮腳伏在李權耳邊說道:“我說李大人的詩真的很好,很貼切。”
李權望着面前這如黃河一樣洶涌的溪水,淡淡道:“方纔詩作用在此處還稍顯誇張,曲溪蜿蜒衆多,到了拐角處那纔是真正的‘勢連滄海闊’。”
“啊?還有比這兒更洶涌的地方?”
“當然!”
“那李大人的你帶我去看看。”
“此處水流已極爲洶涌,若是到水勢更猛的地方怕有危險。郡主千金之軀,可不能在那些地方去冒險。”
“郡主!郡主!你一口一個郡主!郡主又不等於是小孩子!你少看不起人,我就要去看看,而且哪裡水流最急我就要去哪裡!”
曲溪縣哪裡的水流最急?當然要數曲陽橋下。
李權架不住李倩蓉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她到曲陽橋看一看。
本想是見識一下江低雲闊的偉岸之景,卻沒想到見到的會是上百縣民爭先恐後堆砌防洪大壩驚險景象!
曲溪雖稱作溪,因爲它是碧江的一條支流,真正的壯闊比好多河流都要偉大,尤其是在碧江水流上漲的時候。
今日大風來的太突然,就是在曲溪邊生活了幾十年的老漢也沒看出天氣會變化這麼快。大風讓水流陡然變猛,也不知捲來了多少碧江水讓曲溪水平面不斷增高,不出半個時辰便已沒過了堤岸!
所幸曲陽橋下是最容易出現決堤情況的地方,所以這裡長年累月都存放有用於抗洪的沙袋,而且這裡的百姓年年都會遇到或大或小的洪水,竟然非常老道。
當李權走到曲陽橋邊時,百姓們已經開始有條不紊地修築堤壩,越來越多的百姓頂着狂風參與這場人與自然的搏鬥。
雖是經歷過多次洪水,但緊張之中多少有些慌‘亂’,因爲這一次實在是太詭異了。
開‘春’發洪水,雖算不上很大吧?但翻遍史冊也找不出這樣的記錄。
眼前哪兒還有半點兒壯闊之景?所有到了曲陽橋的人心中都被一絲緊張佔據着。
“李大人,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在這兒擋着人家了。”李倩蓉也有些緊張,小聲地提提議道。
但李權的回答只有簡單地幾個字:“退遠點兒等着!”
聲音嚴肅且毋庸置疑,讓李倩蓉呆在了原地。而李權二話不說挽起衣袖和‘褲’筒,不管身上還是官服,毅然決然地衝到了人羣之中!
“李大人!”
李權進入人羣沒過多久場中就傳出詫異的驚呼,沒人知道縣太老爺什麼時候出現在人羣中的。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
李權表情嚴肅,一人一口氣扛起了六個沙袋,硬是一點兒氣喘都沒有,高聲朝大家喊道:
“事態緊急,你們還愣着幹嘛?跟本官一起抗擊洪水!”
把話說完,李權邁着大步踩到已有一尺深積水的岸邊,將沙袋壘在堤壩上。
衆人回過神來,知道李大人是要跟大夥兒一起抗擊洪水!
這真是一件極其振奮人心的事情!
所有人眼中都燃起了火熱的情緒!不知是誰喊了句:“大夥兒都多賣點兒力!沒看到李大人都來了嗎?”
“好!”衆人齊聲吶喊,聲勢蓋過了呼嘯的風聲和澎湃的水聲。本來一次扛一帶的小子漲紅小臉兒也要扛起兩包沙袋,本來抗兩袋的漢子也要拼命扛起三袋,就連路邊看熱鬧的行人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一呼百應的場景像重錘打在李倩蓉的心上,人羣淹沒了李權的身形,但她能想象到沒出的溪水浸溼了他的官袍,說不定現在滿臉都是污水,但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沉着嚴肅,沒有往日的輕浮!
“或許這纔是真正的男子漢。”李倩蓉小聲呢喃着,小手捂着‘胸’口,感覺心頭有一團火在燃燒,她忽然覺得嬌生慣養的自己站在李大人面前是多麼渺小,自己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離開。而李大人卻是毅然決然地走到了第一線!
“不行!我不能輸給他!我不能當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這樣會被他看不起的!”
李倩蓉頭腦一熱,竟一個箭步衝入了人羣中!
……
……
與此同時,碧州也發生着同樣的事情。
跟碧江相比,曲溪的翻涌就像小孩的哭鬧,在真正的大江大河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江水此起彼伏,碧藍的江水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棕紅,水‘波’‘蕩’漾,上下起伏超過五米。江水一次次撞擊在堤壩上想皮鞭‘抽’打**,發出如野獸般低沉的怒吼。
江岸上聚滿了遊人,看着這前所未見的一幕。
城中的狗兒貓兒發了瘋似地‘亂’跑‘亂’叫。在它們眼中,此時的碧江就是一頭髮怒的困獸,正在拼命掙脫束縛!
碧江跟曲溪不同,碧州和曲溪縣也不同。碧州兩岸堤壩可不是那麼輕易都能越過的,任憑受困的野獸如何兇猛,也不可能掙脫鋼鐵地枷鎖!
所以,碧州百姓只是好奇,想欣賞難得的風景一樣看着江水翻滾,殊不知這是一頭真正的猛獸!
正在江邊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風忽然停了!
“滴答,滴答……”
豆子一樣雨水開始落下,‘陰’雲在天空聚集了好久,終於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開始出現窟窿。
豆大的雨滴只是前奏,**轉瞬既至。
“嘩啦啦……”雨水如瀑布傾瀉,不給人半點兒準備時間。
人羣慌‘亂’,像落難的螞蟻四處逃竄。
於此同時,李府如往日一樣有板有眼地過着自己的生活。
碧江的異象沒人感興趣,雨不過比平時大了點兒,家丁頂着暴雨不停地往屋外掃水,丫鬟們圍在安馨荷身邊等候指示。
安馨荷肚子越來越大,生活也越來越好,想着馬上就能當娘了,心情總會飛到天上去。
李府每一天都沉浸在幸福中,所有人都盼着李家最小的小傢伙能快點兒降世。
大雨天,天氣有點兒冷,夏茹不顧暴雨在院子裡幫姐姐熬薑湯。
兩姐妹雖然不對付,但對於李家後代都是一樣重視的,所以,現在夏茹也不會跟姐姐鬥嘴了。
雨來得太突然,就算有下人及時把小竈搬到房檐下,薑湯裡也參進了許多雨水。
“煩死了!本夫人只伺候老爺的!現在還要伺候那個小祖宗!”夏茹擦着頭上雨水抱怨着。
雨聲淹沒了她的抱怨,但她也只是說說而已,抱怨之後還得重新來。
大夫人可是太上皇,一點兒風險都擔不得,喝的水都是璧山的清泉,雨水‘混’進薑湯哪兒還要得?
夏茹一步一步地重新開始,每個細節都不敢有差錯。
一切都按照進度進行,夏茹忽然感覺有東西在扯自己的裙角。
低頭一看。
“小黑!你咬我裙子幹嘛?快鬆口!這可是老爺送我的,咬壞了我可是要生氣的!”夏茹柳眉微蹙,低聲道。
老黑狗不知怎麼了,死拽着夏茹的裙子不放,身上滿是雨水淤泥不說,搞得夏茹的裙子上也污了好大一塊地方。夏茹的話沒有影響到老黑狗的動作,漆黑的爪子在地上胡‘亂’地刨地,咬着夏茹的裙襬死命往外拽,只從鼻孔中發出類似發怒的“嗡嗡”聲。
外面下着大雨,這老黑狗竟然要把自己拖到外面去淋雨!
夏茹臉有不悅。
換做別人,怕是早對着這沒臉沒皮的老不休拳打腳踢,但夏茹捨不得,生氣之後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輕輕蹲下身子,也不在乎這老黑狗多久沒洗澡,身上有多髒,寵溺地‘揉’了‘揉’它的腦袋,輕聲道:
“小黑聽話,一邊玩兒去。姐姐還有事情做呢!”
老黑狗像是聽懂了夏茹的話,在對方輕柔的撫‘摸’下,緩緩鬆開了夏茹的裙襬,順從地發出了“嗚嗚”聲。
老黑狗來李府已經很久了,時間一久,便會忘記它究竟從而何來,何時而來。李府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它究竟是誰在每天餵食。
答案只有夏茹知道。
每每看到這條老黑狗,夏茹就會想起一個人。看着以前的小黑變成了老黑,便會想到那個人也該在千里之外的某個地方生活吧?
夏茹搖了搖頭,忽覺自己很傻,心道想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幹嘛?隨後再次起身,繼續自己手上事情。
可夏茹剛剛站起身,老黑狗再次焦躁起來,竟破天荒地朝着夏茹狂吠!
“汪汪汪!”
房檐下,老黑狗像發瘋一樣用爪子刨地,狂吠的同時作勢要咬夏茹。
夏茹怒了,大喝道:“小黑!你還想咬我不成?立刻!馬上!給我走開!”
老黑狗沒有走,但夏茹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她的視線盯着竈上的薑湯,發現水面有些晃‘蕩’。
好端端的,水面怎麼會突然抖動起來?
夏茹捂着額頭,以爲是自己有些暈。但一聲瓦片落地的聲音讓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