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暗衛甲只得默默領着宮裡發的盒飯去青樓,對着夜晚,淚流滿面。
倘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他就是打昏自己,也不要聽到王上跟蘇家那位小姐的對話了!
所以有了這麼個慘痛的反面例子在前,一向訓練有素,反應敏捷的暗衛們都有點罕見的猶豫不決。
跟,還是不跟,這是個問題。
終於暗衛乙,作爲這一幫暗衛裡最年長的一個還是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建議,“要不,咱們還是先去把那個秦朗的逆賊給拿下去吧?”
畢竟王上的武功他們也是見識過的,不放水的話,王上一個打他們三個是沒什麼問題的。
那麼還是先去把任務完成了再說吧……
讓暗衛乙君沒想到的是這一建議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認同。
“沒錯,那我們去吧。”
“走走走,快走。”
……
尼瑪,要知道被髮配到青樓當小廝,這簡直是太可怕了,哪怕是直接打幾板子抽幾鞭子呢,聽說甲君還因爲長相英俊,時常被某些好男風的客人熱情洋溢的表示要給他贖身……
光是想想,這羣刀刃舔血衝鋒殺敵毫不膽怯的暗衛軍們,此時一個個都狠抽了一鞭子自己的坐騎,生怕跑得慢了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場面……
楚九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辛辛苦苦培養出的暗衛軍們已經一個個如臨大敵的抽着馬鞭子去剿滅匪徒去了,此刻他的一顆心都系在蘇蘇身上,生怕去的晚了,看到的小姑娘又會是奄奄一息的。
遠遠看着,一堆燒盡了的篝火旁,躺着個青色袍子的人。
“蘇蘇!”
楚九歌叫出聲來,四周的血腥味就是從這裡來的,青色繡花袍子上分明已經是大片的血色,他簡直不敢猜想這袍子下的人傷的有多重。
一個箭步的衝過去,卻聽見一陣熟悉的咳嗽聲。
“咳咳,楚王子,好久不見了。”
楚九歌臉上的擔憂愣了片刻,下一秒鐘就是神色陰沉的看着面前,虛弱的似乎隨時就會暈過去的男人。
面色蒼白,消瘦不堪,身上的血污斑斑,但是就連這樣劇烈的咳嗽,都還是帶着漫不經心的,一點玉人丰姿的味道。
南屏。
“她在哪?”
短暫的對峙後,楚九歌首先打破了沉默,這件青花小襖本就是女子的服飾,加上這四周散發出的藥香,他絕對不會認錯,蘇蘇定然跟眼前的人有關係,說不定現在就在這哪個地方。
“告訴我。”
此時的楚九歌毫無孤寂,毫無掩飾,他的眼中不加遮掩的迸發出殺意,筆直的脊樑更是跟南屏記憶裡那個怯懦軟弱,任人羞辱的他國少年判若兩人。
現在面前的楚九歌,比任何一個君王都更像是君王。
在他面前,南屏也生出一點同那些投奔大秦的謀士們相同的感受。
生而爲王者,當如此。
但是現在,顯然不是說說這些的時候,楚九歌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殺意,天知道他有多想一掌拍死眼前這個男人。
除去葉荊棘兄弟倆,就是這個據說是蘇蘇年少時贈他五花馬贈他千金裘的南屏最礙眼了。
對,沒錯就是嫉妒。
他認識蘇蘇太遲,遲到她的人生裡已經先出現了這麼多少年。
就算現在的楚九歌已經是貴爲大秦君主,在身份上來看已經甩了葉家兄弟跟南屏太傅兩條街了,但是他不會忘記,蘇蘇遇到他的時候,他是什麼樣子。
任憑別人羞辱的異國少年……
給高門子弟當狗一樣使喚的自己……
無論是那時的葉將軍,還是仙人之姿的南屏太傅,都是他所不能比的。
其實蘇蘇心裡壓根也沒在一起比過這些個,但是楚九歌擁有的太少了,擁有的東西少,他就想要給她最好。
“咳咳,”南屏當然看出面前的少年一副想殺了他還挫骨揚灰的神情,趕在楚九歌動手之前,他趕緊的把事情挑重要的說了。
“我跟蘇蘇在路上遇到了山匪,蘇蘇掉落山崖,我,你也看到了被捅成了重傷。我弟弟,就是蕭白卿,跟紫宵下去找蘇蘇去了,你不用太擔心,我給蘇蘇吃了回生丸,她暫時生命無礙,但是已經這麼久了,三個人都沒有上來,我很擔心。”
“正好你來了,楚王子,哦,楚君王,可否拜託你帶我下去一看?”
……
感情他擱這正等着人呢,自己就來了。
但是這個要求楚九歌怎麼可能拒絕?
蘇蘇在山崖下面,就算是南屏說吃過了回生丸,楚九歌也還是一驚,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
蘇蘇怎麼受得了?
現在也就沒心思再去追問爲什麼他跟蘇蘇會出現在這裡這種問題了,南屏身上的藥香造不了假,況且就算是假,就算這是什麼要他性命的圈套。
有蘇蘇,他楚九歌哪怕是死,也不能冒着這樣的風險。
南屏自然也是知道楚九歌的心思的,他也不多說,只淡淡一笑,心裡的焦急卻並不比楚九歌少多少。
從地形上估計,這下面也不會是什麼開闊的谷底,怎麼三個人就這樣這麼久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回來?
傍晚時分的C城下了很大的雪。
蘇蘇站在公交車站臺等着回家的末班車,她裹着厚厚的圍巾,手套,不時仰起頭,陰沉的天空雪花不斷打着旋兒掉落下來,又很快被飛馳而過的車輛碾落成泥,只濺起一灘污水。
路人行色匆匆,蘇蘇有些說不出來的恍惚,只伸出一隻手,本能性的想接住什麼。
怎麼留得住呢?
雪花一碰到人體的溫度就化成幾不可見的水珠,她的大腦卻一片空白,竟愣愣的的,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良久。
啊,原來這些留不住嗎?
“蘇蘇!”
嗯?
蘇蘇習慣性的擡頭,看到一個匆匆的人影,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焦急道:“你怎麼到這來了,不是說我今晚來接你嗎?”
“……我給忘了……”
男人皺着眉,眼底的擔心毫不遮掩,但是見她一副傻呆呆的樣子,又像是鬆了一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頭,“我還去你們班上找你了呢,你們老師誇你了,說你最近學的不錯。”
老巫婆也會誇她嗎?
印象中老巫婆可是很少誇獎誰,大部分時間都是板着臉,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看着她們全班人。
她就更典型了,經常因爲上課看小說給老巫婆連人帶書的給拎到辦公室裡一陣教訓。
“你啊你,又看這些閒書,不好好聽課!”
一邊這樣恨鐵不成鋼的教導着,一邊把書翻得嘩嘩響。
三年裡,蘇蘇不知道多少次被這樣耳提面命,也虧的她心態好,不記仇。
到最後畢業的時候,老巫婆反而主動找上了她,把歷年收繳的小說詩詞都整整齊齊的一摞的,還給了她。甚至還在她有一章隨意寫畫的本子上拿紅筆認真批了字:
“你寫的不錯,好好加油。”
那時候蘇蘇才覺出一點老師的可愛之處來。
“怎麼了?不相信?”
男人笑眯眯的接過蘇蘇肩膀上的書包,“累了把,今晚我們出去吃?”
……
好像有哪裡出了問題。
蘇蘇怔怔的想,她怎麼能想到畢業的事?這,她離畢業還早着呢,怎麼好像腦子裡這麼自然而然的就出來了那天拍畢業照的情景。
是她想的太多了嗎?
蘇蘇費力的思考着,空中的雪花似乎一滯,隨即又下的更大更猛了起來。
男人面不改色的微笑着,攬過蘇蘇的肩膀,”走吧,帶你吃好吃的。”
是錯覺吧?
畢業什麼的。
大概是她最近太冷,給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