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陸威擡手發令。
“諾。”衆護軍與先到的那些護軍混在一起,也是席地盤腿而坐。
沐晚夾在人羣裡,亦然。
陸威環視衆人,緩聲說道:“據查,三重天北大營長期軍務稀疏,管理不力,是以,原中郎將羅天機於上個月被解往九重天問責。本座奉命接管三重天北大營。今天召集諸位來,一是本座初來乍到,與諸位見個面;二是,上峰有令,近期魔界活動頻頻,命各守備所加強戒備。”
衆人聽聞,心頭大震,神色訝然。只是畏於將軍大人的威嚴,無人敢交頭接耳。
沐晚當然是與大家保持同步。不過,她也不完全是在裝。昨晚,阿哥只跟她略微提了一下,角力之後,三重天北大營完全成了南帝的地盤。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南帝竟如此之乾淨利落,直接扣下一頂瀆職的帽子,將原來的將軍大人提解到九重天問罪。
果然,在仙界,實力纔是一切。她感慨不已。
陸威冷眼看着長案後面的護軍們,繼續說道:“諸位都是執掌守備所多年的老護軍,如何加強警戒,本座有意聽聽諸位的打算。”
此言一出,絕大多數護軍都縮了脖子。
沐晚垂眸,眼觀鼻,鼻觀心。
大帳內,頓時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陸威掃視全場,冷聲問道:“破虜界守備所護軍是何人?”
沐晚刷的起身,抱拳應道:“回稟將軍大人,卑職瑾宸,正是破虜界守備所護軍。”
陸威看向她,微微頜首:“破虜界是我營的最前沿。瑾宸護軍,你先說說,應當如何加強警戒。”
沐晚卻是一臉的糾結。
陸威溫聲說道:“瑾宸護軍不必拘謹,有什麼,就說什麼。”
沐晚咬牙,擡頭問道:“將軍大人,真的有什麼,就說什麼嗎?”
這話不對啊……衆人紛紛看向她。
“你只管說就是。”陸威目光如燭,很肯定的說道。
沐晚深吸一口氣,說道:“自卑職赴任,已有三年多。卑職深知破虜界之重要,肩上責任之重大,是以,一直以來,操練、巡邏、警戒,不敢有絲毫的放鬆。”頓了頓,她接着說道,“可是,卑職赴任三年多,上級以及主帳未曾向破虜界撥發一塊靈石,一顆丹藥,一件皮甲,一把刀。如果不是去年仙王府犒軍,賜下一些軍需,破虜界衆將士連件象樣的戰衣都穿不上。將軍大人,在卑職的故鄉,有這麼一句俗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再這樣下去,卑職真的不知道這邊該如何守,請將軍大人示下。”
一語激起千層浪。提起這檔子事,衆護軍皆是一把辛酸淚。他們再也顧不上什麼,紛紛七嘴八舌的附和。
“是啊,我們也有一年半沒發放糧餉了。”
“我們那邊連犒軍都沒有。”
“餓着肚子,將士們做什麼都沒力啊。”
……
三重天北大營層層盤剝,苛刻成風,這是事實。不然,前任主將羅天機也不會被押解九重天問責。因爲賬目等被當成證據,隨之一道被送往九重天,所以,陸威只是有所耳聞,並不知道情況竟是如此嚴重。
聽到衆護軍大吐苦水,他的臉上變得很不好看。一是被羅天機之流氣的;二是因爲這位瑾宸護軍竟然當衆討要軍餉。
先前在大校場,他便認出了這位瑾宸護軍。在炎華界,他們見過的。那時,他還曾懷疑這位是自己要尋找的人,暗中觀察過一二。不過,他很快就否定了。
剛纔在大校場,陡然看到她,他的心又猛的提了起來——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偶遇時,她纔是化虛境修爲。這才過了多久,她不但得道飛昇,而且上了三重天,當上了護軍!一般的飛昇仙人怎麼可能做得到?難道真的是她?
所以,自她進帳之後,他面上不顯,卻是一直暗中觀察。
結果,還是越看越不象。
他有些不死心,索性點她起來問話。
現在,他再一次斷定。這位不可能是她!如果真的是她,絕對不會這般口無遮攔,不分場合的刁難他。
眼裡黯然,他擡手冷聲斥道:“肅靜。”
衆護軍立刻閉緊了嘴巴,勾着頭。沐晚站在那裡,顯得分外突兀。
“瑾宸護軍,你先坐。”陸威沉聲說道。
“諾。”沐晚乾脆利落的盤腿坐下。
陸威看到她的舉動,心裡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真的不是她。在飛昇池裡,飛昇仙人受天地靈氣的激化,都會恢復往世的記憶。如果真的是她,不管如何掩飾,言談舉止之間,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前世的影子。她素來嬌憨明媚,就算是席地而坐,也是乖巧可愛,做不來這種雷厲風行。
嬌憨明媚……乖巧可愛……,眼裡澀澀的。他垂眸。原來,在他的內心深處,她是如此的美好。可是,那麼長的時間裡,爲什麼他偏偏就沒有半點察覺呢?原來,父親說的對,那時的他,跟入了魔障一樣,眼瞎心盲,就是一個大混球啊。
大帳裡,鴉雀無聲。
護軍們心裡不由打起了小鼓——哎呀呀,剛剛不會激怒了新來的將軍大人吧?
還好,陸威很快斂了心,擡眸環視衆人:“羅將軍已經被押解九重天,前事如何,將來自有定論。本座可以向諸位保證,從這個月起,絕對不會拖欠麾下任何人的糧餉。以後,本營每月初一發放糧餉。偏遠一些的地方最多推遲三天,在初四之前,糧餉一定撥到。”
“謝將軍大人!”
“太好了!”
“多謝……”
大帳之內,一片歡呼。護軍們無不喜笑顏開。現任不理前任事,這是定例。將軍大人能親口保證,今後絕不會拖欠糧餉,
明明知道不是,可是,陸威卻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瞥向那道身影。
她坐在那裡,如釋重負,眉開眼笑。周圍的幾名護軍紛紛衝她友善的點頭。
而她也笑眯眯的一一頜首還禮。
混蛋,你看哪裡呢?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與那些莽夫們眉來眼去,陸威心裡象是突然間窩了一把火。
意識到這一點,他有些發矇。
剛纔,他是在吃味!這是幾百年來不曾有過的事!
於是,再看向她,他的心裡再次有些動搖,不再象先前那樣的肯定——難道是她?
仙人都是很敏銳的。沐晚和周邊的幾名護軍都感覺到了將軍大人那探究的目光。他們飛瞥了一眼前面,齊齊垂下頭,默聲不語。
看到沐晚與旁人一樣的反應,陸威只覺得嘴裡發苦。他好想是她,然而,卻是越看越不象……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繼續主持會議。
有了不拖欠餉銀的保證,護軍們的熱忱空前高漲,接二連三的站起來承諾今後定當以主帳爲榜樣,從嚴治軍。
末了,陸威說道:“你們既然來了,那麼,這個月的糧餉,由你們自行領回去。從下個月起,主帳會準時撥給你們。”冷眼掃視衆人,他哼道,“本座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有誰敢私自剋扣,當如此案。”說着,他“啪”的一掌拍在跟前的長案上。
矮案應聲粉碎。
“諾。”護軍們被鎮住,連忙起身,紛紛抱拳應道。
出了大帳,衆人前往軍需處領取這個月的糧餉。
一路上,不少人特意走到沐晚跟前,向她豎起大拇指,道謝。
沐晚樂呵呵的擺手:“不敢當,不敢當。”
陸威是天仙一層的修爲。此刻,他雖然坐在大帳之內,但是,整個營區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見狀,他雙手捂臉,痛苦的長嘆,心道:我要到哪裡才能找回你……
護軍們都是飛仙境的假仙,只是一個月的糧餉而已,隨身打包帶走就是,便利得很。
他們出了營區,相互道別,各自撕裂虛空而去。
沐晚也是。
不出一個時辰,護軍們相繼離開了金芒界。
這時,一個黑袍中年男子現身於大帳之內。
陸威擡眸看向他,問道:“人都走了?”
黑袍中年男子點頭,撩起長袍,隨意的坐了下來。
“看出什麼來了嗎?”陸威問道。
黑袍中年男子搖頭:“沒有。”他拿出一盒糕點,隔空送到陸威面前。
“這是什麼?”陸威接過,不解的問道。
“一盒金錁子。”黑袍中年男子挑眉,“‘食天下’酒樓的特產。那個叫瑾宸的女護軍變幻了容顏,化裝成金丹修士,在酒樓排了半宿的隊,就是爲了買一盒這樣的金錁子下酒。”
烈風對糕點向來無愛。陸威狐疑的打開紙盒。
立時,一股異味撲鼻。他皺了皺眉頭:“臭的?”
烈風,也就是黑袍中年男子,笑眯眯的點頭:“聞起來是臭的,吃起來也是臭的。但是,很多人都喜歡吃。瑾宸護軍吃得可香了。所以,我特意也給你帶了一盒回來。”
陸威嫌惡的撂在地上:“不是她!她可受不了這種難聞的味道。”
“我覺得也不是。”烈風摸了摸鼻子,“我記得元君娘娘的氣息。和她一點兒也不象。”
“她已經轉世了,氣息自然會變得不同。”陸威垂眸,良久,黯然的問道,“烈風,你說,我還能找到她嗎?”
烈風嘆了一口氣:“不是說她已經轉世回來了嗎?三重天就這麼大,我們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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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