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趟危險的旅行。而且,此一去,前路未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返。是以,沐晚要着手準備一番。
首要之事,當然是要卸下劍道峰首座的職務。接任的人選是早就想好了的——她在紫江灘時,峰裡的事務都是交給安遠鵬代理。事實證明,他完全可以勝任首座一職。
當然,換首座真人是大事件,不可草率行事。所以,這事得先跟師尊報備一下,首先爭得她的支持才行。
清沅上人於五年前宣佈避世,一直在駐守南地靈之根。沐晚趕過去,向她稟報了自己的計劃。
清沅上人靜靜的聽完,只提了一個要求:一定要趕回宗門結嬰——結嬰是一道很重要的坎。而西炎洲道統不存,已完全淪爲佛修的地界,顯然不是結嬰的地方。
也就是同意嘍。沐晚大喜,當下許諾:以十年爲期,不管此行有什麼樣的收穫,她都會趕回宗門。如果沒能達成計劃裡目標,她也會等結嬰之後,再去西炎洲。
清沅上人收到她的保證,放下心來,告訴她,玄陽師祖和乘風太師祖恰好同時在閉關。前者是小進階,就在通道里,最多還有半個月就能出關;而後者於卻是突破飛昇境,於兩年多前就悄悄返回劍道峰。這不是三年五載就能完成的事兒。也許等她從西炎洲回來,他還在閉關呢。
“你準備什麼時候啓程?”清沅上人問道。
沐晚據實以對:“還沒有稟報老祖們。另外,我也要做一些準備。嗯,下個月吧。”
清沅上人點頭:“也好。那時師尊應該出關了。你啓程之前,去拜見他老人家吧。”
“是。”
回到宗門,沐晚按照卸任的正規程序。先向掌教,長清真人報備。
“沐師妹要閉關結嬰了嗎?”後者的修爲比她低了三個小境界,看不出她的修爲,驚訝的問道。
據他所知,沐晚凝丹還不到十五年呢。在十五年裡結嬰,如此神速,前無古人。
沐晚笑道:“還早着呢。”遂將下一步計劃和盤托出。
長清真人聽完。沉默良久。鄭重的說道:“這幾十年來,宗門先後派出十位元嬰尊長前往西炎洲查探,結果是十去二回。可見西炎洲之行。必定是兇險萬分。沐師妹若是真的決定了,也萬萬不可輕率行事。容我稟報老祖們,請老祖們定奪。”沐晚此舉,於宗門大利。見她無時無刻不爲宗門謀劃。他身爲掌教,很是感動。但是。身爲掌教,他絕不能憑“感動”做事。
剛纔,他細細想過:首先,沐晚不是尋常的金丹真人。她的戰力堪比元嬰,甚至還有斬殺過真君的超凡戰績。所以,單純從戰力上講。她能去西炎洲;其次,她還有三個亦僕亦友。生死相隨的同伴。至今,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們仨的身份和修爲。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三位的修爲絕對不俗。從這一層面上講,她去西炎洲,平安回來的勝算遠超元嬰上人們。更何況,她的三個同伴之一,香香姑娘刺探情況方面,是出了名的厲害。結合以上三點,不難得出,沐晚是西炎洲的最佳人選,沒有之一。
然而,令他犯難的是:西炎洲的情況不是一般的兇險。而沐晚是他們這一代金丹真人裡,上至老祖們,下到低階弟子們一致看好的,也是最有望飛昇的。接任掌教之後,他才知道沐晚對宗門的貢獻有多巨大。要是她這一去,有個什麼閃失,他將如何向老祖們解釋?而且,“玉面閻羅”這個名號,在東華洲就比得上半支聯盟大軍,在太一宗的中低階弟子裡,也是定海神針般的存在。若是她折殞了……啊呀呀,長清真人不敢再往下想。
好糾結。他真心做不了主,必須請老祖們出面。
沐晚本來就沒打算瞞着老祖們,先斬後奏。是以,她笑盈盈的應道:“是。”
長清真人暗中鬆了一口氣,當着她的面,稟報坐外鎮宗門的老祖。
今年恰好是廣仁老祖在宗門當值。他立刻召長清真人與沐晚一道去青雲峰主殿覲見。
沐晚笑道:“正好可以搭乘師兄的順風船。”
長清真人撫額:“師妹又沒有乘座駕?”這一位出門不喜金色飛船代步,在宗門裡也是出了名的。理由是:嫌金色飛船又笨又重,既沒有祥雲好看,也不及祥雲行動迅速,還特費靈石。
好吧,祥雲是上品寶器的飛行法寶,一大兩小,總共三朵,跟棉花團似的,中間金光閃閃,並且還能自如變換造型,確實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並且,因爲輕巧的緣故,速度也比金色飛船快了近兩成。
所以,換作是他,也不愛坐金色飛船。
兩人同乘一船,趕到青雲峰主殿。
張逸塵在主殿前的大校場旁已等待多時。看到沐晚,他飛快的輕聲說道:“小晚,除了廣秦老祖正在閉關,五位老祖先後趕過了過來,都在呢。”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不過,看這架式,決不是小事兒。十有八九又是沐晚想出了什麼大計劃。他不由有些緊張。
沐晚喜道:“呀,廣秦老祖也要飛昇了。”
張逸塵大汗,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小丫頭,你抓錯重點了吧。
長清真人忍不住輕笑。
三人一起進入主殿。
果然,六位老祖,一個也不少的,端坐在堂。
不等三人見禮,廣仁老祖揮手關上大殿的門,問道:“小晚,真的決定了嗎?”
“是。”沐晚抱拳應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弟子以爲,我們東華洲動/亂的根源,就在西炎洲。幕後的黑手就來自西炎洲,他們想奪取四象,毀東華道統。這些都是已然的事實。幾千年來,他們躲在遺忘之海的那邊,收買、操縱我們這邊的些許邪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弟子以爲,其行當誅。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弟子願意深入敵人的老巢。探一個究竟。”
張逸塵站在一旁。聞言,整顆心猛然間高高的提起。然而,老祖們在堂。他不好隨意插話,只能在心裡乾着急。
各位老祖見她態度如此肯定,說的又完全在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向廣仁老祖微微頜首。
在老一輩的道君裡,廣仁老祖排行老五。排行老四的廣秦道君在閉關。那麼,這裡輩份最高的就是他。
況且,衆所周知的,沐晚早就得了他的傳承。算得上是半個青雲峰的人。廣源子飛昇之後,沐晚的事,他最有資格發話。
“既然你意已決。就放手去做吧。”廣仁老祖點頭,“六千餘年前。本座也曾去西炎洲遊歷過一次。當時,我花了三十年的時間,遊遍整個西炎洲。這兩天,本座將當時的遊歷手札整理出來,你拿去看看。滄海桑田,西炎洲早已面目全非。知道它的一些過往,對你只有好處。”
正想瞌睡呢,老祖就送來了大枕頭。沐晚喜出望外:“多謝老祖。”
不想,廣仁老祖只是開了一個頭。在五千多年前,太一宗的人,都有結嬰後出海遊歷的傳統。不過,發現東地靈之根後,宗門又規定元嬰上人必須歸隱,而歸隱之後,一定要去東地靈之根出任務。故而,沒有人再有空閒出海。這一傳統自然也就消失了。而在座的六位老祖結嬰早,就連資歷最淺的梧桐老祖也曾去過西炎洲。他們紛紛表示,也將當年的遊歷日記整理出來,傳給沐晚。
根據目前的情況,西炎洲應該在距今五千多年前發生了一場劇變。對劇變前的過往知道的越詳盡,越是能助沐晚查找當年劇變的真相。
這也是廣仁老祖召集衆位老祖的初衷。
看着笑得眉眼彎彎的沐晚,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別了,小丫頭。
他在飛昇十層已滯留三百多年。一直以來,他的短板就是元神不夠凝實,總是差一絲火候。而南地靈之根對他的助益非常大。僅僅是十幾年的光景,就成功補足了他的短板。在半年前,他也感應到了天梯。飛昇就是十幾二十年裡的事兒。也許,等沐晚歸來,他已飛昇。
正如大師兄廣成子所言,他們老兄弟幾個,欠沐晚的因果太多。還好,二師兄廣茂子飛昇前算了一卦,老兄弟幾個與小丫頭的緣分,也許僅僅纔開始而已。
小丫頭,希望如二師兄所言,將來我們還有再聚首的時候。廣仁老祖清了清嗓子,換下一個話題:“小晚,劍道峰的新任首座人選是誰?你可有成算?”三師兄廣源子飛昇了。劍道峰暫時沒有新的道君。他答應過三師兄的,好好看護劍道峰。
“弟子以爲安遠鵬師兄可以擔任。”沐晚答道。
安遠鵬出自嫡系,也是劍道峰裡有名望的後輩金丹。他的師尊現已結嬰,也曾擔任過首座。這些年,他沒少幫沐晚打理劍道峰庶務,是個穩重之人。廣仁老祖是知道他的,遂點頭:“行,你與他交接之後,再啓程吧。”
“是。”
至此,按照卸任程序,沐晚只要找安遠鵬談話,然後召開劍道峰金丹長老會議,推薦安遠鵬。等長老會議通過,她便能正式卸任。
兩天後的上午,劍道峰金丹長老會議通過了她的提名。
第二天下午,沐晚和香香他們搬出主殿,回到觀雲嶺。
第三天,安遠鵬入住。
又過一天,沐晚與他交接完畢,卸任程序走完。從此,她成爲劍道峰的太上長老之一。
小半個月後,玄陽上人出關。
沐晚去南地靈之根拜見。後者聽完之後,也表示支持——他堅信,風險是與機緣相伴相生的。往往風險越大的地方,機緣也越大。如果不是師尊正是進階的緊要關頭,他心有牽絆,不敢遠行,不然,也很想去海那邊轉轉呢。至於首座之位,經過此番鉅變,他早已看透——就是一虛名爾,浮雲也。飛昇纔是王道!
事實上,這也是現在太一宗裡的中高階修士們的主流想法。
“世界那麼大,你就放開手腳,去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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