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發作的那隻魔將苦扛了一天兩夜,身體被暴戾的血煞之氣脹得有如球,眼見着就要爆開。
與他一同圈禁同一個沙坑裡的,還有另外十名魔兵魔將。他們的情況稍好要好一點,但也是腹大如鼓。
“啊啊啊……他要爆掉了!”他們鬼哭狼嚎的,掙扎着向沙坑的另一邊爬去。
變成了球的魔將此刻已經痛到麻木了。他絕望的仰面躺在沙地裡,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這時,黑夜出現了。
他跳下沙坑,慢慢的踱到這名魔將面前,手裡拿着一隻巴掌大的圓肚白玉小瓶:“這是清煞丹,可解你體內的血煞之氣。你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急。”
魔將原本呆滯的眼珠子動了一下,準確無誤的落在了白玉小瓶上。
這回,他沒有猶豫,而是決然的伸出了手——不歸順的話,最多半刻鐘之後,他就會爆掉;歸順,幾位尊上肯定會饒不了他,也難逃一死。但是,再痛苦的死法,也遠不及被血煞之氣生生撐爆的痛苦吧?
以前,他只當血煞之氣逆衝經脈是世上最痛苦之事。然而,和現在的情形相比,前者完全算不了什麼。
就算是要死,他也不要爆體而亡!
心一橫,他決定歸順仙界。
“小的願意歸順主上!”他舔了舔皸裂的嘴脣,用盡最後的氣力說道,“小的,馬上啓誓!”
黑夜哧笑:“我們魔,什麼時候把誓言當過一回事?”這就是魔族的好處。人族和妖族忌諱莫深的心魔誓,對他們完全無效啊。他曾經以爲天魔誓作爲最高級別的存在,是唯一對魔有約束力的。然而,進入魔帝境後,又有新的傳承解禁。他才知道,只要他成就魔仙,當年立下的天魔誓也就過了期,對他完全無效。
所以,現在,他覺得,發誓什麼的,弱爆了。
當然,他對沐晚的忠誠,是發自內心的,早就無須用任何契約或誓言來約束。不管將來走到哪一步,他都會永遠追隨沐晚。說句肉麻的話,沐晚於他,已然是信仰,是超越天魔傳承的存在。
換句話說,如果沐晚所說的,與他的傳承相違背。那麼,他必前信前者,而棄後者。
魔將愣住了,張着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這時,黑夜已經打開了白玉小瓶。
一粒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丹丸“嗖”的一下,飛入了他的嘴裡。
這是……丹藥在嘴裡迅速化開,一股清涼之氣滑入喉嚨!
難道我剛剛吞下的就是清煞丹?
魔將簡直難以相信,直接石化。
“你現在體內的血煞之氣過於旺盛,所以,現在還不能解開你的大穴。”黑夜一手託着白玉小瓶,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遠處的那幾只,“明早,本座再來給你解開大穴。”
我還能有明天!幸福來得太突然了。魔將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覺得黑夜的身影落在自己眼裡,分外炫目,有如神詆。
黑夜自然看出了他的心語,不由暗中嘆了一口氣。他也以爲,姑娘被那九位魔仙徹底惹毛了,不會再管俘虜的死活。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姑娘當了白臉,卻讓他來施展懷柔政策,唱一把紅臉。
真真的是諷刺啊。九位魔仙拿自己下屬的命,試圖跟敵人討價還價;而姑娘卻至始至終沒有放棄任何一個俘虜。
一連幾天,這些俘虜,從上到下,都表現得太不識擡舉。黑夜最氣憤不過,本來是徹底放棄了他們的。不過,姑娘尚且愛惜他們的小命,他身爲魔,也不好意思不管不問。是以,才按捺着性子走了這一遭。
來之前,他暗中下了決定:只給一次機會。如果這些傢伙還是冥頑不靈,那麼,他再也不會踏進俘虜營一步,任他們一個個的爆掉。
結果,眼前這小東西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好歹,黑夜心裡舒暢了許多。
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陛下!小的也願意歸順!”
“小的要歸順主上!”
“小的,歸順!”
……
一直躲在遠處的那十隻,見魔將服下丹藥後,原本脹的象個球一樣的身體慢慢的癟了,並沒有和他們想象的一樣,一說“歸順”,就“砰”的一聲,血灑當場。又驚又喜,他們連滾帶爬的趕過來,紛紛歸順。
要的就是這效果。黑夜說話算數,每人都賜下一粒清煞丹,揚長而去。
這些清煞丹,是沐晚對東華洲清煞丹的改良,專門替這批俘虜特製的。作爲特效丹,效果自然是好到不要。
第二天清晨,黑夜再次現身俘虜營。
此時,清煞丹的效果已經完全展現了出來。十一名服過藥的魔將體態都已恢復正常,只是一個個都臉色又青又白,跟一堆鬼一樣。
黑夜知道他們這是自個兒嚇自個兒,鬧出來的鬼樣——昨晚,這些傢伙聚在一起,又哭又笑,鬧了一整夜。笑的是,清煞丹的效果很好,他們感覺身上的血煞之氣漸平;哭的是,九位尊上要是知道他們私自歸順了,是要捏碎他們呢,還是捏碎他們?
“小的們見過陛下。”十一隻魔將的歸順態度還是挺真誠的。看到黑夜,他們“哐唧”一聲,齊齊拜倒。
黑夜沒有多話,隔空一一爲他們解開大穴。
然而,十一隻魔將還沒來得及運轉功法,便聽到一個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噩耗的消息——從即日起,他們在俘虜營裡幫雜。
“這是你們歸順後的頭一樁差使,不得有誤。”黑夜撂下話,準備離開。
“陛,陛下!”其中一個趴在地上,嚇得鬼叫,“九位尊上會捏碎小的們的……”
昨晚,他們商量了好久,最後,這隻倒黴鬼被推了出來,代表大家向黑夜尋求庇護。
其餘人自然是在一旁幫腔。
“是啊,陛下!”
“小的們會死的很慘的!”
……
黑夜從鼻子裡哼一聲。
所有的鬼叫立刻打住。
“你們不要擔心。他們也被封住大穴,仙力完全施展不出來。”黑夜說完,揚長而去。
十一名魔將先是難以置信的面面相覷,緊接着,他們一個個跳了起來,歡聲高呼:“啊,真的不會死!”
早知道的話,早就歸順了!傻不拉嘰的,吃盡了苦頭!
有他們當活廣告,當天上午,就有九成七的俘營歸順。
餘下的小半成是資質上佳的九位魔仙,以及一干魔帝、魔王。他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絕好煉丹之材,試問,仙族怎麼可能放過他們?
但是,已經歸順了的幾隻魔帥,也是昔日的心腹,得知他們被封了大穴,好比是拔了牙的老虎,一個個的,膽子肥了不少,竟然跑來當說客。
第一天,他們跑過來,嘰哩呱啦。
“尊上,黑夜陛下說了,是主上的意思,無論是誰,只要肯歸順,都是一樣的,前事不究。”
第二天,說辭變了。
“尊上,主上和別的仙家不一樣呢。”
“尊上,主上今天接見了小的們。主上待小的們很和氣,是個好人。”
第三天,他們興沖沖的過來報告一個好消息。
“尊上,主上今天說了,等外面的風聲過了,會放小的們回魔界。”
一直合着雙眼的九位魔仙聽到這句,終於睜開了眼睛,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道:“當真?”
衆魔帥象小雞啄米一樣的,使勁點頭。
“不是去礦井裡當苦役?”主將狐疑的再次發問。
“不是。”衆魔帥又齊刷刷的搖頭。
“我們打聽過了,破虜界沒有礦井。”
“主上親口說的,會放小的們返回魔界。說是,我們的人數衆多,飯量太大,破虜界養不起我們。”
“主上傳了小的們飼養魔獸的法門,回去後,小的準備搞個大牧場。”
“嗯,我也是。”
“主上派了黑夜陛下去二重天買了好多魔獸幼崽回來,這幾天,小的們都在學呢。”
真邪門!竟然有這種事!九魔仙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個個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的是難以置信,以及蠢蠢欲試。
待魔帥們離開後,主將率先打破了沉默,苦笑道:“如今,我們還有選擇嗎?”瑾宸上仙的手法極其古怪。他們這都試了幾天了?至今無一人能衝開穴道。
他們是魔,從來就沒有殺身成仁這一說法。和迂腐的人族不同,在魔族裡,屈服於強者,是必須的,誰也不會因此而生出什麼恥辱之感。
很快,九位魔仙達成了一致意見:歸順瑾宸仙尊。
他們按照魔族的傳統,光着一隻膀子,跪伏於地,用行動來表示歸順之意——本來還要雙手將本命魔刀高舉過頭的。很不好意思,他們的大穴被封,此時此刻,就連本命魔刀也沒法召喚。反正雙手高舉本命魔刀,就是讓對方放心,表示歸順者絕對沒有使詐。而他們現在仙力被禁,也使不了詐。大家這顆歸順的心絕對是赤誠的。所以,舉本命魔刀什麼的,九位魔仙都一齊忘了它。
連他們都選擇了歸順,餘下的魔帝、魔王們便完全沒了心理包袱。他們有樣學樣,也用上了改良版的歸順動作。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黑夜出現在他們面前:“吾主有請。”
成了!大小魔頭們歡喜不已。
沐晚就在俘虜營外面接見了他們。
衆魔也很會來事。包括九魔仙在內,無不上前一步,齊齊拜倒,口尊“主上”。
沐晚沒有含糊,開門見山的許諾:首先,原本是他們的兵將,仍然歸他們統領;其次,會盡量安排他們返回魔界;還有就是,他們歸順一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不會在人前公開。
“不過,你們也要替本尊給你們的‘尊上’傳個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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