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大人們一夜未眠,孫子輩兒的拿了壓歲錢便都睡了。大年初一,孫子輩的早早的就被大人們從被窩裡拉了起來。都給穿上新衣打扮漂亮,畫兒不太會梳頭,陳氏有心,大清早的幫詩兒梳洗乾淨,便過來幫畫兒。
陳氏頭上一點兒點綴沒有,只是把頭髮梳得格外仔細了些。畫兒一愣,她記得從前陳氏大年初一怎麼着頭上也會點綴些飾品,怎麼今年啥都沒有?但是下一秒便想起,陳氏把自己的嫁妝和值錢我首飾都給了二房還債了。
畫兒忙從首飾盒裡挑了一個花簪和一支步搖拿在手裡:“四嬸,這兩個買的時候,覺得挺好看的,現在拿在手裡,怎麼看怎麼覺得老氣,一點兒都不適合我用。”
陳氏幫畫兒梳着頭髮,微微一笑:“挺好看的,要是覺得老氣,等過些年畫兒長大了再戴。”
畫兒扁扁嘴,一臉嫌棄:“等我用上它,得二三十歲了。當時怎麼就挑這麼難看的東西。”忽然轉過頭看着陳氏,“不過我看這兩樣東西挺適合四嬸的,要不四嬸拿去戴。”
“不,不,不。這貴重東西你好好留着,我不戴這些的。”陳氏幫畫兒梳好頭髮,在首飾盒裡挑了合適的花簪給畫兒頭上點綴上,站遠一點滿臉笑容的打量着,“畫兒生得真是好看,跟你娘越來越像了。”
畫兒起身把剛拿在手裡的花簪幫陳氏插在發間,陳氏忙拒絕:“畫兒,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別動,再動插偏了就不好看了。”畫兒摁着陳氏的肩膀,掂起腳尖幫陳氏固定好。然後打量了一下,覺得單調了點兒,忙又把那支玉蘭步搖給插上。再看,“嗯,這樣就好看多了。”
陳氏十分不自在:“畫兒,這,這,怎麼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放我着兒我不戴也是浪費,四嬸兒戴着正合適。照照鏡子,你看,好看吧!”畫兒笑眯眯的把陳氏推到鏡子前。其實陳氏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歲。卻因爲長年操勞,日曬雨淋的,臉上不禁多了份蒼桑。這稍稍打扮下卻也多了份溫婉恬淡之美。
陳氏看着鏡中的自己,不禁微微笑了,有些失神。多久沒有這麼照過鏡子了,幾乎都快忘了自己的模樣了,曾經在孃家那也是爹孃手心裡的寶。這嫁到楚家,這委委屈屈的日子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畫兒看出陳氏眼裡的透着隱隱的憂鬱,甚至是無奈的絕望,心陡然一顫。陳氏在這楚家是永無出頭之日的,便輕輕的問一句:“四嬸,要不你和四叔把這老家的田地賣了,去鎮上吧!你和四叔這麼勤快怎麼都能活過人來?”
陳氏被畫兒這麼一說,瞬間回過神來:“畫兒,我和你四叔只會莊稼人乾的活,去鎮上能幹個啥啊!這家也分了,我比從前過得可舒坦多了,我和你四叔守着那些田地,能養活一家人就夠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這就是我的命。”
畫兒開始心痛陳氏了,就這麼認命了,她還不到三十歲,人的一生該有多長?畫兒也不便再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四嬸,這都梳洗好了,一起去堂屋跟着爺和奶,出方迎新年吧!”
陳氏便點了點頭,便回了自己屋把詩兒牽上。畫兒回過頭打量着恆兒,這一身水藍錦袍還是很適合恆兒的。再把斗篷繫上,活脫脫一個富家貴公子啊!
“姐,我不想系這個,別人都沒系,我回來那天,個個都盯着我看。”恆兒有些不樂意。
“乖,這大清早的,風大,外頭又冷。待會兒出方要在外頭站好半天的,染了風寒怎麼辦?再說了,我們穿成什麼樣都是我們自己掙的,別人看別人的你在意什麼?”畫兒幫恆兒整了整斗篷,給自己也披了件鑲着白毛的大紅斗篷,這穿戴整齊便牽着畫兒也去了堂屋。
這畫兒和恆兒一出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們身上,這身穿着打扮活脫脫一大家閨秀和富家公子啊!恆兒面無表情的跟着畫兒,對旁人投過來的目光視而不見。姐說了,少在意別人的眼光,他們擁有的一切自己掙的,與旁人無關。
這陳氏也牽着詩兒出來,這又是讓大家一驚,這詩兒身上穿的,那可是緞面兒的,還繡着花,樣式做工那也是極精緻的。這身衣裳跟畫兒身上的穿的都差不多了,這頭上一朵花簪跟這衣裳也是極相稱的。
再看陳氏,衣着雖不豔麗,但頭上首飾卻也是極精緻貴重的。一猜就是畫兒送的,劉氏的目光從陳氏身上挪開直接朝畫兒看過去:“畫兒倒是對四房格外好。”
“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難不成二嬸不這樣想?人對你不好你還巴巴的對人好?”畫兒微微一笑朝劉氏瞥了一眼。
楚老爺子輕咳了一聲。所有人便都靜了聲。各自按長幼輩份站好,楚老爺子和錢氏站最前面。後面是三房的當家的,再後面就站着三房媳婦兒,再往後就孫子孫女,也都是按長幼順序各自站在自家父母身後。
天朦朦亮,這差不多時辰也到了。時辰一到,楚老爺了便把大門打開了,領着一屋子老小都出了門。寒風陣陣,吹在臉上生疼。楚老爺子也沒走遠,就在自家門口,朝着天彎腰拜了拜,這楚家的子孫也忙跟着楚老爺子對着拜了拜。
禮畢。楚老爺子又朝東邊走了幾步,再拜:“東方福神賜福楚家。”身後等人也忙跟上參拜:“東方福神賜福楚家。”
這拜過東方,楚老爺子又轉向南:“南方喜神賜喜楚家。”身後等人跟着拜。拜過南方,楚老爺子又轉向西:“西方貴神賜貴楚家。”衆人跟着拜。楚老爺子最後轉向北:“北方財神賜財楚家。”從人跟拜。
這一整套走下來,耳朵和手都凍得冰涼。這還不能進屋,得守星宿。這等天亮了,啓明星隱去,拜天,纔可以進屋。
這寒風陣陣,大夥兒身體的溫度也一點點的流失。畫兒下意識的撐開斗篷把恆兒攬進懷裡。恆兒對着畫兒笑了笑,然後把自己的斗篷解了給詩兒:“五姐,披着這個就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