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讓的輕騎兵從兩側擠壓上來,迫使他們無從逃避,這七八千蔡州軍的先頭部隊只能硬着頭皮像飛餓一般衝向迎面而來的鐵山和刀輪,被輾壓、絞碎,重甲騎兵和步兵從敵羣中趟過去之後。兩側密集的輕騎兵就像鍘刀一般合攏了,打掃戰場、收拾最後的殘敵。
徐溫站在城頭,眼睜睜看着一支龐大的援軍,近七八千人的蔡州軍。在段明玉所部的神策右軍恐怖的絞殺下人馬俱碎,直至全軍覆沒。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全軍覆沒,沒留一個活口,甚至就連他們胯下的戰馬,都沒能有幾匹倖存下來,徐溫手扶着城牆,雙臂顫抖,雙腿發揮。直勾勾地看着方纔還是數千人如虎、馬如龍,奔騰歡躍的地方,那裡現在已是一片紅,一片怵目驚心的紅,浸溼了那一片土地。
徐溫失魂落魄,以致於竟忘了命令收兵,手下的將領們也都嚇呆了,他們的心一下子從天堂落到了地獄,從大喜變成了大悲,尤其是方纔親眼見到神策右軍正面衝突時那種根本不可能抵抗的可怕戰力,那種心靈的強大震撼力,讓他們久久難以平息。
城下徐璟的五千兵馬仍在苦苦掙扎,他們看不到前方的情形,仍在竭力接應那已永遠也不可能到達的蔡州軍。直到這時,徐溫才如夢初醒,長鬚猛地哆嗦了一下,用淒厲的聲音叫道:“收兵!收兵”。
方纔所見的一切,將化爲一場噩夢,糾纏他們每一個人的夢鄉,很快,將藉由城頭數千人之口。把這噩夢,送進整個壽春百姓們的心中。
壽春城軍營內,四下裡,馬兒靜靜地站着,絡駐安閒地伏着。士兵們圍着一堆堆篝火,壓抑的氣氛使得少有人言。
帳中,徐溫,徐璟和幾個壽春城的重要將領面色沉重地盤坐於內,火把在風中搖曳不休,晃得他們的面孔忽明忽暗。
“不成,我們不能調集軍隊主動出擊了,要等候其他各藩鎮的援軍趕來。集合足夠的人馬,同時從不同的方向衝擊圍困壽春城的神策軍,讓他們彼此不能兼顧,唯其如此,我們才能衝進城去大敗唐軍。”
徐璟說罷,沉聲吩咐道:“從現在起,攜帶的糧食,要儘量節省,直到等來更多的藩鎮援軍!”
段明玉帳中,諸將雲集。
段明玉朗聲說道:“今日一戰,頃刻間使七千援軍全軍覆沒,逃無可逃。讓壽春守軍親眼見證,這種震懾力是無以倫比的,他們很難再有信心衝出城來與我們決一死戰了。可敵人不會就這麼放棄壽春,更不會就此投降。他們唯一的靠山就是利用壽春城城廊寬廣,城牆高大,我們無法迅速調集軍隊赴援任何一處的弱點,集合足夠的援軍,同時攻打各城,試圖與守軍匯合。”
段明玉微微一笑,說道:“無妨啊,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要讓他們放棄與我決戰,而去據城死守。徐溫想守,就讓他把城守死好了。”
衆將哈哈大笑,段明玉按膝又道:“再有援軍,盡數放水,讓他們衝進城去與徐溫匯合,接下來該幹什麼,諸位心中該已有數了,既然他們肯被咱們牽着鼻子走了,那咱們就按部就班,一步步來。對徐溫圍而不打,讓田令孜自個打去吧,吃不下壽春城,就是段某人高看了他。”
衆將恭聲應命,段明玉道:“好了,連日征戰,也都乏了,大家都回去吧,從明天起,做做樣子就好。可以輪番歇養一下。”
段明玉擡頭望了望天空,晚唐名將,李存孝忠於河東,王彥章被我抓到了,卻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死活不肯歸附。如今江淮的徐溫父子乃當世儒將,不知又會花落誰家,歷史,真的已經面目全非了……
火光燒紅了半邊天,喊殺聲震耳欲聾。城頭的守軍在戰火硝煙中亡命地阻擊着不斷撲上城頭的神策兵。雙方以城頭爲戰場,展開着一場殊死搏鬥。
守軍的戰袍很有江南婉約風格,雖然沒有唐軍的厚重,但是衣飾服裝卻十分的精緻,將領們披掛的居然還有許多的明光鎧,使用的兵器更是大刀戰斧、長矛鉤槍,人手再配一支長弓,這基本就是壽春守軍的配備了。
攻城戰到了第四天,神策軍士兵已經可以衝上城頭做戰了,神策軍兵奮勇向前,前仆後繼,燒城門、撞城牆,用雲梯、飛抓攀爬城頭,與守軍決死一戰。當然,這裡的神策軍指的是田令孜的中軍,段明玉和楊復恭很有自知之明,一直扮演着打醬油的角色,其中不乏二人不肯損耗實力,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田令孜唯恐二人搶奪了他的頭功,所以給二人下的軍令就是,拱衛中軍,不得擅自攻城。
夜已深了,廝殺聲卻是震天撼地,城中死傷慘重,但是攻上城頭的神策中軍士兵也被利箭射倒無數,小小一片城頭已是到處死屍。
然而對徐溫來說,他們已退無可退,城頭,這已是他們最後的憑仗,唯有決死一戰。
一片金鑼聲起,田令孜收兵了。如今的江淮基本上已經是一個獨立王國,朝廷在這裡的影響有限,如果強行突破,攻進城去。守城軍隊就會從六萬變成全民皆兵。巷戰的耗損將更加嚴重,而且壽春守軍以一萬揚州兵爲主,一萬孫儒降軍爲輔,三萬本地的民夫,青壯撐門面,一但壽春城破,主將戰死,各個本來就尿不到一個壺裡的勢力就會趁亂突圍,四下逃逸,那時,四處追緝降服的難度將更大,最快也需要兩三年時間才能讓這些脫繮的野馬一一歸附。
於是,田令孜壓制着攻城火力,壽春城總是發炭可危,卻總能危而不倒。如此一來,讓徐溫心中始終保持着一絲幻想,堅守着他們的城池。
攻城在繼續,田令孜盤膝坐在四匹馬拉着的巨大的馬車中。車前矗着受命於天的欽差皇旗,悠然地品着長安的貢茶,看着各部士兵有序地發起一次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