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符正信誓旦旦的準備將陳敬瑄和王建在蜀中的軍隊一舉拔除,卻不知道如今長安又將陷入到一陣政治漩渦當中,這場政治漩渦即將將他席捲而入,原因無他,他是離長安最近的一個藩鎮。
塔勢如涌出,孤高聳天宮。
登臨出世界,磴道盤虛空。
突兀壓神州,崢嶸如鬼工。
四角礙白日,七層摩蒼穹。
大雁塔上,憑高遠眺,遠山近水,盡在眼前,連棋盤般齊整的長安街市都一覽無餘。
高處的風更清涼一些,好在今天風不大,徐風拂來,讓人神清氣爽。
高高的塔尖頂樓上,段明玉和七王爺李傑對坐在卷拱的門洞下面,身前有一方小几,几上擺着酒壺酒杯和幾樣水果。
段明玉從塔外收回目光,又環顧了一番塔中的情形,說道:“據說這塔中藏着許多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來的佛家法貝,而且每一寶塔中都藏着一顆舍利子?”
七王爺道:“真正的至寶,都放在地宮裡面。賢弟想看麼?若是賢弟有興趣,卻也不是全無辦法,本王可以找方丈大師說一說……”
段明玉搖了搖頭,道:“有勞王爺,在下對佛門寶貝,其實沒什麼興趣。”
他提起青玉的酒壺,斟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緩緩推到七王爺和王妃面前,微笑道:“喝一杯麼?”
七王爺痛快的接過酒杯,七王妃神色微微一黯,輕輕搖頭道:“奴家自幼身子虛弱,從不曾飲酒。”
段明玉道:“說是酒,其實它也算不得酒,只是一杯醪糟而已,毫無酒力,還有活絡血脈的效果。”
七王妃抿了抿少了幾分血色的嘴脣,猶豫着接過酒杯,輕輕嗅了嗅,微蹙黛眉道:“味兒不大好聞吶。”
楊段明玉笑道:“可它喝起來挺香甜的。”
七王妃像個好奇的小女孩,不敢動又捨不得的樣子,偷偷轉眼往旁邊看了看,沒有人在身邊,連下人都不在,不會有人阻止她,這才放下心來。伸出舌尖飛快地tian了一tian。味道果然比聞起來要好,她緊張的臉色也放鬆下來。
七王妃輕輕端起酒杯,對段明玉道:“奴家不勝酒力,多飲不得。就只這一杯吧,借這杯酒,爲國公賀,一賀國公喜得佳麗;二賀國公戎馬平安;三賀國公成爲大唐勳貴。從此天高海闊,志氣飛揚!”
青玉的酒杯,白玉的手指,線條一般的柔美,交集出一片美侖美奐。酒液的清澈、酒杯的潤澤、手指的白皙,交織出一片盈盈欲滴的質感。段明玉還是頭一回看到一隻手拈着一隻小小的青玉杯,就會勾勒出如此的美麗。
他也舉起杯,與七王妃和七王爺遙遙一碰,舉杯就脣。
小小一杯醪糟,對段明玉和七王爺來說,連潤潤喉嚨都嫌不夠,他一口就幹了。
七王妃舉杯就脣,小心翼翼地抿去三分之一。含抿在口中。感覺着它的味道,然後輕輕仰起脖子。將餘酒一口喝下。
七王爺可以清楚地看到酒液順着她纖細的脖頸流過咽喉時身體產生的反應。舉杯、抿酒、下嚥,整個姿態分解成動人、迷人、撩人……,一個個優雅的倩影先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卻定格於他的腦海。
那種美麗,讓人願意就此化作她舌尖下的一滴酒,流淌進她的身體……
“這東西挺好喝的!”
七王妃雀躍的說着,細細的舌在脣邊輕輕地tian了一下,猶在品味。醪糟的味道雖然不錯,其實卻也不致於讓七王妃如此回味,她覺得甜蜜,只是因爲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飲酒,而共飲的人又是她歡喜的七王爺,雖然只是遙遙一碰……
七王爺看她開心,心情也莫名地輕鬆起來。他素來疼愛七王妃,七王妃身子太弱,常年臥病,雖然暫無子嗣,七王爺也將其視爲自己的禁臠,從七王爺口中,段明玉對七王妃的經歷也瞭解了一些,這樣的一位姑娘着實叫人憐惜,尤其是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同她的完美揉和在一起。就像一件精美的卻一碰就碎的瓷器。
如今看她開心,七王爺也由衷地開心起來。段明玉不着痕跡的又向塔外望了一眼,七王爺會意地笑起來:“不用着急,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們來的沒有那麼快。”
七王妃歪着頭想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尖,道:“如今想起來,還叫人後怕。當時聽說你有了剷除田令孜的計劃,我和大兄王爺着實爲你捏了一把冷汗,本以爲以你一向的冷靜和沉着,你絕不會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的。”
段明玉搖搖頭道:“這跟理智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性格使然!傷害無辜百姓,我絕不能容忍!”
七王妃新月似的眉微微揚起來,柔聲道:“可是你不覺得,若等待大家羽翼豐滿,徐徐圖之,會是一個好主意麼?”
段明玉道:“我絲毫也不覺得!田令孜一日不除,這個世道就會越來越亂,死去的無辜百姓就會越來越多,內宦一日不安,大唐就難以外顧,只會一步步的走向固步自封,內亂不已,最後連一個普通的藩鎮都會推翻這個猶如枯木的王朝,這個計劃雖然兇險,卻是可以一舉解決內宦的麻煩。”
段明玉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本來認爲……只要我耐心等待,以後自然會有機會的!直到他悍然屠殺湖州無辜百姓,如今看來,如果耐心等待時機,怕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即便最後除去田老賊,這大唐世道怕也是滿目瘡痍了。”
段明玉爲自己又斟了一杯醪糟,呷了一口,道:“這就是了,田老賊如今失卻掌握江淮的機會,已孤注一擲,我們沒得選擇。滿朝文武,他們也該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田令孜想要賄賂七王爺派去的江淮官吏,收爲己用,不過他哪來這麼多錢?而眼下我們就送他這個機會,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掌握着解縣,安扈的鹽池之利田令孜必然眼饞,而朝廷對王重榮的控制能力幾乎爲零,王重榮豈能不反?而這個時候我們的大軍又孤身懸外,田令孜能收拾慘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