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三局
千秋乃是過來人,一見爾雅的表情就知道她對於葉炎也不完全是厭惡,還有些曖昧。雖然不知道這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葉炎如今上門來提親,卻也是一個不錯的契機。可以的話,千秋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早早出嫁,不過如今爾雅十七歲了,這年紀在如今的貴族圈子裡的女孩兒早已出嫁,就算是不出家吧,也都已經是定親的人了。爾雅若不是因爲葉寧薛,也不會耽誤至今。
千秋並不厭惡葉炎,雖然說他目前乃是葉芝桐,然而隨着葉惜京於葉芝桐之死,上一輩該玩完結的事情也便不予追究。
葉炎道:“晚輩今日裡親自上門來提親,還望王妃不要見怪。”
千秋點了點頭,本來提親的話總要來一個長輩,然而葉炎的父母早已經故去,大皇子一脈也好,葉臻那一脈也好,如今之剩下葉炎一人,所以當初葉祿才如此堅持留他性命。
“這無妨。”千秋擺了擺手,阮一生有些着急,生怕她就此答應了親事,忙道:“母妃,這人兩手空空上門來,哪裡有這等提親的道理?”
千秋笑笑,道:“這也有理。”她看向葉炎,倒是想要問問他到底想要怎麼個提親法。葉炎不慌不忙地問阮一生道:“你覺得如何才能?”
爾雅面色越加紅了起來,她還在現場呢,當真當她不存在開始說起親事來了嗎?爾雅騰地起身,道:“我沒有說要嫁!”
葉炎轉向千秋,道:“我對福生妹妹輕薄在先,必當負責到底,之前不小心領身着男裝的福生妹妹於青樓楚館,壞了她的名節,自當有我承擔。”
千秋挑了挑眉,卻是不知道這一出。然她本不是一個不開化的人,目光中隱隱有着笑意。看爾雅道:“當真?”
爾雅瞪了一眼葉炎,虧得他還將此事舀出來與自家孃親說,到時候定是又要罰她。
千秋理會得,看來此事確實當真。葉炎嘴角一勾。阮一生很不服氣,但是這女兒家的名節十分重要,自家姐姐因爲葉寧薛的事情已經使得名節有損,若是這事情再傳揚了出去可就名聲臭了。
千秋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遠道而來,我也算是你長輩,本應招待一二。今日裡就不要說這麼嚴肅的事情了。”千秋卻是暫且按捺下提親的事情,這事情正合了阮一生的心意,忙舉雙手贊成。
爾雅不置可否,葉炎也知不可操之過急,反正都已經進了端王府了。
千秋招呼曹巍佈置宴席,曹巍領命而去。千秋揮退了三個孩子,讓葉炎陪着去花園裡走走,葉炎點了點頭。二人並肩在花園裡走了一會兒。進了水榭,並無他人伺候,千秋這才道:“你這孩子經歷衆多。想必心思也非常人所比。福生是我生的,知曉她平日裡有些小聰明,又倔強傲氣,也許很多事情反而看不分明。”
葉炎淡淡一笑道:“不知道王妃是什麼意思?”
“那我就直接問吧,你對福生是什麼心思?”
葉炎一頓,正色回答道:“自然是喜歡的,求親的本意也是真實的,雖然有些唐突,王妃不需要多想。”
“雖然說你叫我不要多想,然而做母親的總是會想得多一些。”千秋道。目光掃過周圍,希望那幾個會功夫的也不要蹲牆角偷聽纔好。
葉炎大抵知道千秋在想什麼,排除了周圍有人的可能。千秋這才道:“我端王府你與恩恩怨怨衆多,要叫我完全信了你,還真是冒險。”
葉炎眼睛微微眯起,片刻後道:“這樣說來。王妃要怎麼才肯信了我?”
千秋搖搖頭,示意他不需要多想,只道:“我也不是指責你什麼,也不牽扯上代的恩怨,若是到時候爾雅想要跟你走,那我不會阻攔。【悠*悠】”
葉炎微怔,低垂着目光,微微一笑,這笑容卻並不是平日裡舀來迷惑別人之用,他道:“王妃十年如一日,這心境一如當年。”
千秋目露疑惑之色,不知道他所說爲何。
“沒有什麼,只是幾句牢騷之言。”葉炎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有些話也不是一句兩句能夠說得清楚。只是有時候會想,若是自己是千秋的兒子該多好。他對於她的感激是真實的,並不是今日裡纔想起來所說的話。當年若是沒有這個女人帶着藍於滄出面,順帝恐怕也不肯就此點頭吧。
一開始他也是有些憎惡,就此孤零零活下來真的好嗎?過了這麼些年再回過頭來看,這個問題,還是死之前再想把。
待阮胥飛回來,千秋將葉炎之事告訴了他,阮胥飛也露出吃驚之色,不過他見得事情多了,很快回神過來,道:“那你態度如何?”
他倒是沒有急着發表自己的想法,也許是當初住顧着自己而傷害了別人所留下來的習慣,在於千秋成親之後常常會更多地顧慮她的想法,就算是如今亦是如此。
千秋笑了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想法,不過福生卻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女兒。”
阮胥飛摟了嬌氣在懷,道:“我相信你的判斷。”
到了晚間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越下越大,噼裡啪啦得倒是陣勢浩大,爾雅站在門口,本想着出門又有些猶豫,這時間葉炎正在西廂的房那邊。爾雅心中琢磨着自家母親千秋到底是做什麼想法,柳色在一旁竊笑道:“郡主,你這麼着是要去哪裡呢?”
“你說母妃將他留下來是個什麼意思呢?”
柳色笑嘻嘻道:“若問王妃是個什麼意思,郡主還不如想想自己是個什麼意思。”
爾雅嘆了一口氣,好像這一切都是因爲六月初的一場暴雨而起,那時候想要去躲雨,怎麼知道就惹來了這個男人。然而事到如今,她卻也不知道這男人爲何會如此鍥而不捨。
爾雅倜然見覺得有些煩躁,似是此時此刻不見到葉炎就有些不是滋味,於是讓柳色舀了一把傘來就出了所。
西廂其實離得也並不算遠,而且路上都有迴廊可以避雨,只一小段路途需要撐傘。白茫茫的水霧隔絕了暑氣,爾雅到西廂的時候,葉炎正一個人隨意擺弄着一盤棋。
遠遠地看着窗邊人時而皺眉思索,時而舒眉淡笑,卻是叫爾雅好長時間都沒有挪動步伐。也許在他說喜歡她的那一刻,就在她身上打了一個結,叫她不能完全不在意他。
外間一道白光下來,轟隆隆一聲驚雷,葉炎忽然丟了一顆黑子出來,爾雅下意識地接住。觸手溫熱,概因這顆黑子他舀了有一會兒了。
原來他早知道她在那裡了。爾雅心中有些歡喜,又有些氣悶,進來道:“一個人下棋很有意思?”
葉炎一手執扇,道:“你不是看了很久了嗎,應該最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意思了。”
被看穿的爾雅撇了撇脣,道:“那我和你下一盤。”
葉炎頓了頓,爾雅揚聲道:“怎麼,怕輸給我不成?”
葉炎搖了搖頭,託着腮,一雙眼睛凝視着爾雅,叫爾雅心頭有些異樣,屋外雨水浩蕩,屋內人視線灼熱。
葉炎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光是下棋有什麼意思,來一些彩頭如何?”
爾雅哼笑道:“怎麼着你還要賭一些銀子不成?”
“我可不缺銀子啊。”葉炎道,扇柄指了指爾雅,爾雅一怔,不解道:“什麼?”
葉炎裂脣輕笑道:“三局,三局若是我全勝了,你便將自己輸給我怎麼樣?”
爾雅咬牙道:“你就這麼瞧不起我,以爲我三局全輸給你?”
“嘩啦啦……”葉炎將原本棋盤上的黑子盡數丟進盒子裡頭,又將白子也丟入盒子裡頭,這意思就是說開始吧。
爾雅知曉不能再一時衝動,萬一這人棋藝當真了得,自己難道這輩子都要跟着他了?爾雅擡頭,正見葉炎笑眯眯地看着他,就像是一隻等待着獵物上鉤的狐狸。
爾雅不知怎麼地手一抖,原本還有些躊躇的黑子就如此落了下去。“咣噹”一聲,落在了星位上,爾雅心頭一緊,葉炎卻是道:“落子無悔,看來你是同意了。”
一上來就輸了一籌,爾雅吶吶地說不出話來,爲今之計只要贏一局便能夠瓦解了來自於他的壓力。
爾雅心道自己也算是一個琴棋畫樣樣皆通的能人了,棋藝雖然算不上頂尖,卻也常常被說是下得不錯,至少葉寧薛從來沒有贏過她,若是好好下的話,從年紀並不大的葉炎受傷贏下一局也不會是奢望纔是。
最頭痛的卻是不知道葉炎的本事究竟如何,所以才叫爾雅一時間有些慌亂,之前若是一口拒絕了他的提議便好了。於是在這樣那樣的想法中,他招招凌厲,步步見殺,爾雅越下越亂,第一句倉皇落敗。
她面色一白,凝神靜氣,暗道是自己想得太多,下棋之時竟是不集中注意力。這人一開始就給她加了負擔,這棋局在他丟出那一顆黑子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爾雅擡起頭,見葉炎俊美的容顏,笑了笑,第一局是胡思亂想過甚,中了他埋伏下的心理陷阱,這會兒放下包袱,不可能不能與他一較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