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霧氣正濃。
鄭昊疲倦地提着幾件衣服回到家裡,又在房間收拾了幾件沒洗的衣服,全都扔到了洗衣機裡。
洗衣機發出“轟轟轟”的巨響,像是在抗議一樣。
鄭昊聽着心煩,狠狠地踢了一腳,堅硬的鐵殼把他腳趾踢彎了,疼得他眼淚都涌了出來,彎腰直喊疼。
“該死的!連你這東西也耍我!”鄭昊心裡不平衡,重重的拍了機頂一下。
“轟轟”洗衣機發出更大的巨響。
“晦氣!”鄭昊甩手回到房間。
比起江木暮不堪入目的凌亂,他的房間還算是乾淨。可是,青草顏色的牀墊卻不合情境的長着一塊奇怪的顏色。
看見就心煩。
鄭昊扭過頭去,把書桌上的書收拾一下,又把他寶貝的各種咖啡粉重新擺放進書架裡,關上玻璃門。
簡略的收拾一下,也浪費了相當多的時間。他要把每一個角落的痕跡檢查清楚,免得江木暮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人來過。
在某些方面,鄭昊還是十分佩服江木暮的。
因爲江暮木對女人的味道特別的敏感。凡是靠近他身邊的女人,用什麼香水他想都不用想就能說出來,就連狗鼻子也比不上他的鼻子。
這要有多沉厚的功力才能辦到啊?
鄭昊搖頭。
這個風流成性的浪子,每次都留下一大堆麻煩給他,就跑得遠遠的。更可惡的是,他每次逃跑之前,還要把手機號碼也給換了,真是連自己也找不到他,完成他的人間蒸發的大業!
平時還好,騙了人家女孩子,人家也不知道找上酒吧,他可以說失蹤就失蹤,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可是這次偏偏就弄了個酒吧裡混的,連他去了北京的消息都查的清清楚楚,估計比自己知道的還要多。
不過比起江木暮,更讓鄭昊煩心的是那晚帶回來的女孩。這人一點兒禮貌也沒有,人直接消失也就算了,竟然還帶走了自己最喜歡的那件名牌襯衫。
他確實心疼那件衣服,那可是鍾雯花了一千多塊纔買來的,平時他也捨不得穿,只有要出席一些講究面子的場合才勉強捨得穿着露面。
雖然一千多塊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但那可是自己女朋友靠着兼職賺來的錢買給自己的禮物。現在莫名其妙的給一個不認識的,還要是自己見她醉得一塌糊塗,好心收留的女人給偷走了!
別人是引狼入室,他是招賊入屋,而且還是光鮮亮麗的女賊。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恨不得拿個磚塊拍死自己。
“嗶嗶”幾聲刺耳的響聲從洗手間傳來。鄭昊解下牀墊、被套,拿去給洗衣機處理了。
小偷小摸也算了,竟然還在自己唯一可以依賴的牀上嘔吐,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是晦氣!
他怎麼就這麼有眼無珠啊!所謂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這話一點也不假。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對方沒有偷走更多的東西,不然他會對這個社會絕望的。
這就是同情心氾濫的結果,鄭昊算是見識了。
爲了洗刷有關那個女人的一切痕跡,鄭昊放了很多的洗衣液,還特意重洗了三次,才勉強消去心中的怒意。
當完成這一‘工程’,已經快八點了。
現在是春末初夏,太陽曬到屋裡去,暖洋洋之後就是熱烘烘!
原來,夏天無聲無息已經到來。
鄭昊每天看到陽光的第一反應就是:該是時候睡覺了!
作爲月夜一族的優秀族人,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陽光下暴曬。這麼長時間不正常的生理作息,身體的免疫力好像真的在下降。不過,他哪裡注意到這些,每天依然“見光死”,太陽出來就睡覺,躺在空蕩蕩的牀上很快就沒有了知覺。
不知是真實還是錯覺,他似乎聞到牀上還有一股淡淡的酒精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他在酒吧工作,有酒精的味道很正常。但是不正常的是,爲什麼還有香水味?難道她睡了一個晚上,這牀就烙上她的刻印?
鄭昊沉沉的睡去,依稀聽到有人按門鈴。可是,有誰能叫醒一個在夢中隨心所欲的人呢?
管他呢?誰來了也不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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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酒吧。
“昊哥。”李展看到鄭昊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小子舌頭不乾淨,要不要我給剪下來?”在吧檯裡,就數李展嘴巴最不乾淨。
李展嬉皮笑臉地求饒:“昊哥饒命!我不過是把你的英雄事蹟宣揚出去,給你徒添名聲罷了。”
“要你亂嚼舌頭。”鄭昊一個抹布橫飛過來,把李展整個壞笑的臉擋住。
“昊哥,說起來,你也真夠窩囊的,前晚還在做英雄,怎麼一下子就變成狗熊了?”
“嗯?”鄭昊眉頭鄒了一下。
李展解釋說:“這個給小晴潑了就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嘛,用一時失手的理由也就含糊過去了。但怎麼就給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又潑又罵,還指着鼻子說‘男人沒個好東西’呢?”
這件事情不說還好,一說鄭昊心裡就煩悶!
“莫名其妙給人潑了,我也是窩了一肚子氣。”鄭昊重重地放下空酒杯。哪裡來的瘋女人,自己感情出了問題還隨便找人出氣。
服務員小圓拿着托盤走過來,正好聽到兩人對話,笑嘻嘻地說:“這一點也不莫名其妙。”
“爲什麼?”李展比鄭昊還要好奇,似乎被潑的人是他。
“說不定昊哥在背後做了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人家纔會這樣對你。”小圓說得不輕不重,根本沒有重點。
可是說者無心,聽着有意。鄭昊把所謂的‘事情’往把那個醉了的女人帶回了家裡想,自然就默認了這句‘不爲人知’了。
“怎麼說呢?我沒搞清楚。”李展着急地問小圓。
小圓看見鄭昊皺着眉頭不說話,神秘兮兮的笑了。這更讓李展好奇。不過她反正是不着急,這時又正好有人要下單,就賣了個關子,拿過兩瓶冰啤酒,往客人那邊送去,搞得鄭昊和李展都心神不寧。
“昊哥你說,什麼是‘不爲人知’的事情?”李展瞄住了鄭昊,他就別想再有機會逃跑。
“什麼不爲人知?你聽小圓胡扯。”鄭昊眼神多少有些不自然。
“是胡扯嗎?我看你這兩天也確實有些不一樣。”李展只是隨口胡說,卻聽得鄭昊心裡不舒服。
鄭昊在心裡納悶着:“有不一樣嗎,我怎麼沒有發現?”
所謂當局者迷,他當然不能發現自己情緒的變化。
李展正在招呼客人,小圓又跑了過來,正好被李展抓着問長問短。小圓被李展煩透了,看見鄭昊站着沒事做,靠過去問:“昊哥,你真的不知道昨晚潑你的那個人是誰?”
“我認識她是你媽。”鄭昊口上沒個正經,心裡卻在細想是否真的認識她,可是就是想不起來。
“去你的。”小圓抗議的拍了一下桌面,“你真的不認識?”
“不認識。”
“那說不定人家認識你呢?”小圓又賣關子。終於在李展的強烈抗議下,小圓繼續說:“那晚你不是趕走了傑森嗎?然後你去後臺的時候,那個喝醉的女人自己走了。”
李展插嘴打斷了小圓:“這個我知道,我看着她東倒西歪地離開。嘿嘿,然後我還看見我們昊哥盯着人家坐過的位置看了很久。”
鄭昊眉頭一皺,用眼神惡狠狠地秒殺了李展,心裡罵着:你小子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就不要說!
“要你多嘴。”小圓也瞪了李展一眼,轉眼看着鄭昊問,“那個女人離開之後,你到底是不是跟着人家後面,意圖不軌?”小圓眼睛泛着精光,好像是一個偵探在追查案件一樣。
李展搖頭說:“小圓姐,這你就錯了。我們昊哥要是想圖謀不軌,機會多得是,用的着偷偷摸摸嗎?”
鄭昊誇獎地看了李展一眼,你小子總算說了句人話。然後反問小圓:“我是那樣的人嗎?”
“我看也不像……”小圓突然改變口風,“可還是有這個可能啊!你走了之後,昨晚潑你的那個女人就來了,說是要找喝醉了的那個女人。”那晚她也在場,自然不會認錯。
“我怎麼不知道?”李展是酒吧裡出名的‘百事通’,他竟然不知道這件事,夠好奇的。
小圓得意地說:“她是在門口問我的,我也是在門口回答她的。我說她要找的人已經走了,她就離開了,根本就沒有進來酒吧,你能知道嗎?”
李展嘿嘿一笑:“我就說嘛,在這裡發生的事情有我不知道的嗎?”
“少臭美了你。”小圓和鄭昊同聲同氣。
李展收回笑容,正色的瞧了鄭昊幾眼,“你的意思是說,昨晚那個人認得昊哥,所以才潑昊哥的?”
小圓用鼻音‘嗯’了兩聲,不置可否。
“昊哥,”李展懷疑地盯着鄭昊,“嘿嘿,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們昊哥見到美女之後,竟然再也掩飾不了內心的邪惡……”
“胡說什麼?!”鄭昊打斷李展的話,分析說:“那個人真要是來找我晦氣的,一到酒吧就直奔主題了,有必要到走的時候一聲不吭潑我嗎?”
這個理由倒是說得過去,不過李展還是不願意放過鄭昊,繼續追問:“這麼說來,那晚之後你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醉酒的女人?”
“那晚之後”,鄭昊抓住這個詞。
如果每到午夜凌晨算是新的一天,準確來說,他們在酒吧見面是在回家相遇的前一天,那麼‘那晚之後’他們還是有見面的。但是,如果把‘那晚之後’理解爲整個黑夜的晚上,那麼他白天之後也確實是沒有再見過。
鄭昊還在琢磨着‘那晚之後’的空隙,卻被小圓看見他神色的不對勁。她在心裡納悶:李展的問題有那麼難回答嗎?再看看鄭昊,小圓突然眼前一亮,更是就覺得自己猜測十有八九是正確的。
“哦——”不等鄭昊回答,李展邪笑着拉長聲音,起鬨說:“昊哥,果然是個‘老實人’啊!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