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昊昨晚一夜沒睡,大早回到了旅行社。他看着月曆,手指在日期上來回劃過。這六天怎麼過得這麼快,可是又好像這麼慢?
快樂的時光是最快的,我們叫它日月如梭,痛苦的日子卻是最慢的,我們哀嘆一日三秋。那麼這六天,到底是日月如梭還是一日三秋?
鄭昊搖頭,嘆息。
今天旅行社的工作不是很忙,但是鄭昊卻一直埋頭苦幹。沒有人看見他在做什麼,但是他的樣子告訴大家:我很忙!甚至他連午飯也忘記了,還是康乾重打包午餐放到他桌面,他才記起了肚子的抗議。
康乾重偷偷瞄了一眼鄭昊桌面的文件,大部分都是旅遊的線路圖,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現在是旅遊的淡季,按道理沒有必要趕着下一年的計劃,但他爲什麼這麼着急呢?以康乾重對鄭昊的認識,他擔心地看着鄭昊。
江木暮現在是失蹤專業戶,康乾重有時候想找他商量一些事情都無法聯繫到他。現在康乾重隱約能感受到鄭昊的變化,但也只能往心裡面放。某種模糊的意識告訴他,鄭昊可能要離開了。
到了下班時間,鄭昊還埋頭在電腦前。大家一個接着一個離開,最後旅行社只剩下了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已經昏暗,這意味第六天即將要結束了。
鄭昊拿起手機,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電話號碼,又放下了。可是心裡堵着不舒服,再次拿起手機,但看了兩眼,繼續放下。拿起、放下兩個簡單的動作,他重複了十幾次,還是下不了決心。
終於,他決定了要打過去,電話卻響了。
閃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那個熟悉的名字——鍾雯!
在沒人的辦公室,手機的響聲特別尖銳。鄭昊遲疑了十幾秒,還是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了,他沒有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兩人保持着沉默,足足二十幾秒過去,對方纔幽幽地說了一聲:“喂?”
鄭昊又呆滯了兩秒:“嗯。”
“阿……鄭昊,你……現在有空嗎?”
鄭昊看着漆黑的辦公室,只有電腦屏幕發出幽幽的光芒,他點頭‘嗯’了一聲。
“能出來嗎?”鍾雯的聲音出奇的平靜。
過了五秒,鄭昊又‘嗯’了一聲。
“知道哪裡嗎?”
“嗯。”
兩人都沉默了,但是誰也沒有掛斷電話。一種怪異的氣氛通過電話傳到了兩人的心裡。
“那我等你。”鍾雯終於說話了。
“嗯。”
再次的沉默,彼此聽着對方的呼吸聲,卻心照不宣。
‘嘟嘟嘟’電話終於掛了。
鄭昊看着幽藍的電腦屏幕,放下了手機。以前,他總是等她掛了之後才放下手機,這次也不例外。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都沒有說‘再見’,因爲他們都明白,這個詞兒不應該在電話裡說。
他擡頭看着月曆,終於到第六天了,在這最後的幾個小時裡,該是結束一切的時候了。
鍾雯掛了電話,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色,深深呼吸。她終於明白,他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手裡緊緊地攢着手機,手指顯得異常的蒼白。她一次又一次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終於拿起了手機,撥通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鈴音響了很久,直到掛斷,對方也沒有接聽。鍾雯再次撥通,幾十秒過去,電話終於接通了。
對方沉默着,等待鍾雯開口。鍾雯對着話筒微微一笑,竟然顯得那麼苦澀。
“喂,你好。”對方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鍾雯停頓了很久,繼續說:“請問你是許靜瑜嗎?我是鍾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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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這是曾經屬於他們的地方。但現在,眼下的滔滔江水已經讓兩個相愛的人越行越遠。
鄭昊如約來到江邊。
這裡不再僅僅是他和鍾雯的回憶,如今許靜瑜已經進入了他的世界,甚至把他的世界佔據滿了,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
今晚他來,只爲了一件事,是爲了完成他最後的承諾。
鍾雯已經到了,或者說她從來沒有離開。她依偎着護堤,單腳站立,另一隻腳不安分的來回移動着,雙手託着腦袋,看着江面出神。
這一個場面,讓鄭昊恍如隔世。以前她不也是這樣等待自己的嗎?他心裡酸酸的,有一絲疼痛感,讓他難以面對鍾雯。但是有些事情,已經到了無法逃避的地步了。
鍾雯正好回頭,看見鄭昊站在不遠處,微微一笑,高揚右手,親切地大叫:“阿昊。”
鄭昊再次心疼。
這演的是哪一齣?難道昨天在咖啡廳的事情,都是幻覺嗎?鍾雯,不要這樣對我!我們在第一天的時候不是說好了,不會再在一起嗎?我們手牽着手已經走到了愛情的十字路口,該是分手的時候了。
人生的十字路口有迷惘也有驚喜,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路口通往哪裡,誰也不能保證通過了眼前的路口,我們還是我們。雯雯,現在我們都已經不再是我們了。當初是你說過,如果你變了,消失的人是我。現在我們都變了,我們都已經回不到過去,我們都已經註定要消失了……
鄭昊心裡的痠痛不僅僅是捨不得,更多的是無奈與內疚,尤其經過昨天一個晚上的思考,他對鍾雯更是參雜了很多複雜的感情。哪個男人不想享受齊人之福?但他不行!不說如今法律不允許,就是他自己,也不能同時對不起兩個女人。
夜風呼嘯而過,他感到了一絲寒意。他走到鍾雯身邊,看見她瑟縮了一下,擰着眉頭說:“晚上風大,你怎麼不多穿一件衣服,要是冷壞了,我……”這些話,他都是脫口而出,但說到後面,他停住了。
鍾雯看着他,微微一笑。這個笑容裡,更多的是苦澀與哀傷。
以前,她總是穿的很少,只爲了看見他關懷的目光。
如果時間回到過去,他會第一時間衝過來抱着自己,爲自己取暖,然後責怪自己不多穿衣服,萬一冷壞了,他會很擔心,還要到處奔跑照顧自己。不過責怪完之後,他又會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
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體溫,習慣了他的關懷。但是如今,這些帶着責備的甜言蜜語,都已經成爲回憶了。他再也不會那樣的關心自己。
阿昊,我們之間到底是彼此無緣,還是緣分已盡?
看着鄭昊慌亂的神色,鍾雯咬了咬下脣,捋了捋被江風吹亂的髮鬢,強顏歡笑:“我已經懂得照顧自己了。以後,我再也不能隨便生病了。”
不能隨便生病,不是因爲懂得照顧自己,而是我身邊已經沒有了你奔前忙後的照顧,我再也沒有資本生病了。
失去了你,我將失去所有。
(PS:又把鄭昊優柔寡斷了一番,也許本人性格就是如此,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