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雯還沒有出來。她究竟在洗手間做什麼?
鄭昊在外面着急地等着,慢慢回憶昨晚酒醉之後的事情。但不管怎麼努力,他只記得他和鍾雯離開了酒吧之後,又在一個角落裡躺了很久。可是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爲什麼會躺在旅館的牀上?
但在睡夢之中,他怎麼依稀記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他和鍾雯……也許是因爲鍾雯回來了,使得他一度沉陷在記憶之中吧。
可是當現實與回憶重疊,再加上百分之百的酒醉,他已經沒有辦法判斷昨晚的事情是真實還是幻想。雖然他和許靜瑜走在一起幾個月了,但是他們一直只是保持着單純的戀愛關係。可是鍾雯卻不同,她已經是自己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人了。
而且他和鍾雯過去確實有過親密的接觸,又會不會是因爲他喝多了起了歪念呢?還有,在聚會的那個晚上,他們差點兒就……所以鍾雯勾起了自己的幻想的慾望也是正常。
越是空想,他越覺得昨晚的事情是真實的。但幻想與現實的意義又完全不同!那麼真正的事實是什麼呢?
鍾雯從洗手間出來,看見低頭沉思的鄭昊,似乎有意要躲開。但是如此距離,她又能逃到哪裡?
“鍾雯。”鄭昊攔在鍾雯前面,“我有話要問你。”他用赤`裸裸的目光盯着鍾雯。
一個目光對接,鄭昊的心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該死!他現在再與鍾雯獨處,心裡突然起了悸動。是不是某些場景幻想多了,身體怎麼會不自覺得發熱?有時候,幻想也能給人一種精神上的滿足,以達到身體上的需要。所以,他不能再想了,否則他會沉淪在裡面!
“阿、阿昊,我剛纔怎麼沒看見你?”鍾雯神色閃過猶豫,“有話下次說吧,阿姨還在等着呢。”
鄭昊站着不動,低頭仔細看着她。她眼睛裡的幾縷血絲,是疲倦還是哭泣的遺留物?
“雯雯……”
鍾雯吸了一下鼻子避開他的目光,指着他身後打斷他說:“阿昊,阿姨在叫我們呢。有話等會兒說好嗎?”
鄭昊心裡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與自己擦身而過。但是,當她肩膀在快要消失在眼角,他伸出了手拉住了她。
這時兩人背對着背,誰也看不見誰。
她的手怎麼一直都是這麼冰冷?鄭昊握着她的手腕,下定了決心:“雯雯,昨晚我們是在一起嗎?”
鍾雯的肩膀抖了一下,手心似乎更加冰冷了。
兩人沉默了五秒,她終於開口:“阿昊,你糊塗了嗎?昨晚我們不是一起去酒吧了嗎?”
“我說的不是酒吧。我是問,從酒吧出來之後,我們還在一起嗎?”他這樣問不算含糊,她應該懂的。
“阿昊……”鍾雯的尾音脫了很長,然後聲調一變:“阿姨在向我們揮手,在叫我們呢。”她反手牽着鄭昊前進。
這算是什麼答案?她爲什麼要逃避這個問題?如果他們真的做了錯事,她是希望還是絕望?明明要分開了,怎麼卻越陷越深?
鍾雯雖然想要離開,但是鄭昊卻紋絲不動。還不等鄭昊開口,鍾雯果斷地放開了他的手,勇敢地朝前走着。
“鍾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雖然兩人背對着背,但是鄭昊的聲音卻刺穿了周圍所有吵雜的聲音,清楚的進入到她的耳朵裡。
鍾雯眼睛閃過光芒。她輕輕咳嗽一聲,同時還吸了兩下鼻子。
阿昊,我好辛苦呀,感冒的滋味真不好受。昨晚的事情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今晚十二點之後,我們只剩下最後兩天。兩天代表着什麼?兩天是四十八小時,二千八百八十分鐘,十七萬二千八百八十秒……我不願意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這個問題上面!你知道的,我是那麼吝嗇我們之間的每一秒,你爲什麼還要苦苦追問呢?
鄭昊終於轉身了,看見鍾雯已經離開自己三四米遠。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這樣,一直在無聲無息的拉大了。
鍾雯不知道在想什麼,眼睛似乎在看着鄭媽媽,但裡面卻是空洞無神的。她向前走着,明明看見一個服務員迎面走來,竟然還會和他撞在一起。
“啊。”鍾雯一聲慘叫。
鄭昊在後面看得清楚,服務員手上的托盤朝鐘雯身上倒去。雖然服務員在極力避免,但一些菜還是灑在了鍾雯身上。而讓鍾雯發出慘叫的是,托盤上還倒下了一碗湯水,一碗滾燙的湯水!
鍾雯捂着被燙傷的手臂,一臉痛苦。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慌得不知所措。
“雯雯,沒事吧?”鄭昊擔心地衝了上來,小心的抓起她的手臂,上面被湯水燙得發紅。
“你怎麼搞的?會不會看路啊?!”鄭昊心裡堵得慌,儘管找服務員出氣。
鍾雯皺着眉頭:“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撞上來的。”
“去洗手間用冷水衝一下吧。”鄭昊扶着鍾雯又往回走。到了洗手間門口,他差點兒就跟着進去了,最後還是鍾雯提醒他,他才醒悟過來。
他在洗手間門口着急地等待着。每當有人從裡面出來,他都會通過門縫朝裡面瞄去。不少女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鍾雯終於出來了。,她米色的褲子上還沾着菜汁,油膩膩的,特別顯眼。她右手抓着左手手臂,表現得儘可能輕鬆。但是鄭昊一看見手臂上通紅的一片,心裡又被刺痛了。給滾燙的湯水這樣淋下去,該會多疼啊?!
“沒事吧?”
“嗯,好多了。”鍾雯爲了不讓他擔心,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那個服務員是怎麼搞的,這樣子也會撞上來的?”
鍾雯沉默不語,其實剛纔的事情不應該怪那個服務員。她明明看見一個身影在眼前閃過,爲什麼還會撞上去呢?
兩人回到座位上,鄭媽媽心疼抓起鍾雯的手,那個痛苦的表情,好像受傷的是她一樣。
這時餐廳經理拿來了藥品給鍾雯暫時敷上。鄭昊幫鍾雯上藥,經理和那個服務員站在旁邊一個勁兒賠禮道歉,聽得鄭昊心煩,忍不住惡狠狠地把人給罵走了。
鄭媽媽平日很注重兒子的修養教育,雖然現在看到兒子發火,但畢竟是爲了自己心愛的人,還是欣慰的笑了。
鄭昊把藥輕輕敷在上面,鍾雯疼得吸了一口涼氣。
“疼嗎?”他溫柔的吹了一吹傷口。
鍾雯咬着下脣不說話。
鄭媽媽嘆了一口氣,擡頭看見窗外站着一個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鄭昊。雖然鄭媽媽盯着那人看,但是那人竟然完全忽視了她。
鄭昊感覺視線一下子暗了很多,眼角瞄到外面有人,但是一直專注在鍾雯的手臂上,沒有去留意。直到看見媽媽看着外面,他擡頭一看,整個人愣得說不出話。
他們這一桌正好緊貼着玻璃牆體,外面是完全透明的。而鍾雯坐在裡面,看不到身後的是什麼。她看見鄭昊看着自己後面傻了眼,轉頭看去,一個女人怔怔地站在外面。她與對方目光一接觸,那個女人竟然生氣地轉身離開。
是她!
鍾雯心裡大亂,腦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個女人就是鄭昊房間照片上的那個人!
“靜瑜!”鄭昊驚呼一聲,手上的藥罐‘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啊。”鍾雯疼得大叫一聲,鄭昊已經扔下自己追了出去。她的手一秒鐘前還完全依附在他溫熱的掌心裡,一秒鐘後,他竟然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把自己扔下了,而且完全不顧她的傷口,直接放開了她的手。
“昊,昊。”鄭媽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的兒子怎麼突然扔下女友跑了?而且,他還好像瘋了一樣去追另一個女人?!
鄭昊繞了好大一個彎才衝到玻璃牆體外面,他左右張望,正好看見許靜瑜進了電梯。當他追到電梯前,電梯已經合上了。
他來不及喘氣,衝到了安全樓梯,一口氣悶頭悶腦往下衝。他一邊跑一邊告訴自己:一定要趕上啊!一定要趕上啊……
許靜瑜憤怒地進入了電梯。看着數字從‘六’變成了‘五’,電梯停下了,進來兩個人,又繼續下去。然後‘五’到‘四’又停下,‘四’到‘三’也停下……每一層樓都停下了,似乎在爲鄭昊爭取最後的時間。
這個時候,她心情複雜得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女人總愛胡思亂想,她也是女人。剛纔鄭昊關懷備至的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昨晚知道鄭昊沒有回家,一夜失眠。在黑暗中睜開清醒的雙眼,幾次拿起手機,卻還是忍住了。她不想那麼敏感,但是敏感似乎就是女人的天性。一夜的堅忍,最後她終於緊握着鄭昊送自己的項鍊睡着了。
儘管失眠,但是工作還要繼續。第二天大早,沒睡幾個小時的她又爬起來去上班了。但是因爲心裡悶得慌,只好趁着午休短暫的時間到外面走走。卻沒有想到,她竟然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說來也巧,娛樂城旁邊都是幾十層的寫字樓、辦公室,許靜瑜的公司也正好在這裡。在茫茫人海之中,他們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了。誰能說得清這到底是情緣還是孽緣?
如果許靜瑜不是到六樓給同事打包午餐,她一定不會看見鄭昊。
如果鍾雯不是遇上了鄭媽媽,鄭昊一定不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太多的如果交織在一起,真的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昨晚還朝思暮想,今天終於現在看到了,他們卻陷入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