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透過一山紅綠,糾纏着青色的飄搖。
寒煙,微涼一抹莞爾,牽動着赤色的綺麗。
若就此長守,不問外世,無關你我,可否?
細編竹枕上,側臥着一張小臉,雙眼緊閉,秀眉微蹙,即使在睡夢中也顯得焦慮不安。
驀地,一雙無形的手伸向她白皙的脖頸。
死,去死,去死,死吧,你不該活着,不能讓你繼續活下去,你給我去死吧……
“不……”驚呼着猛然睜開眼,眸子裡晃動着恐懼的情緒,強烈到無法平穩的氣息,祁薰捂着脖頸,緩緩回過神來,這纔看向周圍,並沒有任何人在這裡,然而,那恐懼的氣息卻環繞周身,寒冷的讓她縮了縮身子,她發現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個裝飾簡單的陌生房間裡。
“這裡是哪裡?”祁薰記得她被景銅從迎親隊裡救出來,然後一個人跑去本升亭,經過一片樹林,聽到打鬥的聲音,再然後,她接近那裡的時候……遇見了漠塵,而他的劍刺向她……
“我沒有死?”摸摸胸口,那種痛楚的感覺已經沒有,然而夢境中猙獰的聲音充斥在腦中,使得祁薰不自覺打個寒顫,那個無論如何都要她死的人是誰?是漠塵嗎?不,不會。
旋身下牀,祁薰走到窗邊推開窗子,霎時,滿眼的金紅色映入眼簾,大片的寒楓偶爾隨風搖曳,視線轉動到另一處,池塘邊站立的兩個人引起她的注意,白衣老者背對着房屋,雙手背後,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而他的對面,正對着祁薰的人,則是一臉冷漠,握劍垂在身邊盯視對方的漠塵,好像隨時都有要衝上前的準備。
兩個人就那麼僵持着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到彼此中間飄落一片楓葉,漠塵的眼睛收緊,擡手傾動了身子,那枚楓葉被劈成兩片飄然落於漠塵的身後,舉劍的動作也已離開原地。對面的老人則仍然微笑着看着他,不躲,也不攻擊,好像毫不在意對方的行動。
“不要~~”
隨着聲音,一抹紅影出現在老人的面前打開雙臂護在前面,緊張的閉着眼等着那一劍刺過來,沒想到面前會突然出現別人,漠塵頓了身形,眼疾手快的改變了進攻的方向,劍招在未到那人身前之前就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劍氣激起身側的積雪,站定步伐,漠塵緊緊的盯視着出現在眼前的人,心裡暗咒。
他剛剛差點又殺了她,這個女人,醒了也不知道讓人放心。
看着擋在眼前的人,以及對方收手的劍,空啓笑聲迴盪,“呵呵呵,漠塵,怎麼不動手了?殺我,本來就是你的任務吧?”
瞪了一眼空啓,漠塵轉眼看向祁薰,那略帶緊張的表情在仍顯蒼白的臉上,竟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他想問她身體有沒有好一點?可是話一開口,就是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語氣,“你,讓開。”
“不,你想殺了這老人?”祁薰知道自己毫無作用,卻仍然倔強的擋在空啓的前面,她不想看到他在自己面前殺人,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但她更知道他過去是什麼人,只要自己在,就不想讓漠塵毀了自己,她似乎感受得到他內心的矛盾。
“你快點給我讓開,這不關你的事。”
“你若殺他,那就先把我殺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本就該死。”
“你……”漠塵覺得自己拿這種固執十分無力,他剛把她從鬼門關救出來,這女人卻還要他殺了她,就那麼想死在他的劍下麼,這個愚蠢的女人。
空啓悠然的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慢慢笑着,“漠塵,怎樣?對你自己下不去手嗎?你要怎麼殺死你自己呢?呵呵。”
皺眉聽着空啓的話,他當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麼,這更讓他感到不快,好像自己被束縛住一樣。
“祁薰,你還不快給我讓開。不要以爲我不會殺了你。”
話語雖然冰冷,但祁薰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感覺,仍然是威嚴的氣勢,強大的壓迫感,祁薰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是空啓剛纔那句話嗎?她總感覺在漠塵的眼中看到了情緒的變化,可剛纔那句話是何含義她根本沒有聽懂。
祁薰還在疑惑不解,空啓則開口說道,“嘖嘖,小子,你還真是忘恩負義啊,老朽幫你救了你的女人,結果你一心只想着你的主上,和他的命令?”
“……我已經謝過你了。”
祁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再次想到他們的關係,她想起空啓曾說自己和滄光殿有些前塵往事的瓜葛,原來是要刺殺的目標?到現在仍不知道空啓的身份,更增加了祁薰的疑惑,忽然從兩個人的對話中獲得了某些信息,祁薰臉紅着放下手,不好意思的看向對面仍面無表情的漠塵。
他剛纔並沒有否定空啓說她是他女人的話,難道是默認?這樣的發現讓祁薰感覺自己心跳快速起來,緊張的情緒溢於言表。可是又覺得自己太過自作多情,畢竟,他曾那麼堅決的拒絕過她的陪伴。
看出祁薰的反應,漠塵眼中一閃而逝過溫柔,隨即仍舊冰冷的目光,那種情緒是不該存在的,他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否則真的會越陷越深,當發現自己的劍刺中祁薰的時候,他的心慌亂到幾乎窒息的地步,那種強烈的感覺更讓漠塵看清自己對眼前這個女人的在意。
但是越是這樣,漠塵的心裡越是害怕,他怕自己某天若真的失去了她,那個時候孤寂的感覺會比曾經更加明顯的侵蝕自己的內心,他不喜歡,也絕對不要。
心裡暗歎一聲,漠塵收起手中的劍轉身向着山洞走去。祁薰見狀連忙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見對方淡漠的回首,祁薰又有些怯弱的鬆開手,那種冰冷的眼神好似初次見面時。可仍疑問開口,“你要去哪?”
“……有事。”他皺眉,她在怕他,可是又不想和他分開,這種矛盾的感覺讓漠塵既覺得苦澀,又覺得安穩。
空啓在後面觀察着兩個人的交流,這對兒矛盾一體的情緒,反倒顯得兩人如此般配,“呵呵,如此天作之合,不如讓老朽做個見證,你們二位在這寒楓谷結爲夫婦如何?正好這滿樹的紅楓當做天然的喜堂,姑娘又穿着嫁衣。”
驚訝的轉頭聽着空啓的建議,祁薰掩嘴不知如何迴應,卻也幻想起她和漠塵結爲夫婦的生活。
不過漠塵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他不屑於空啓的調侃,丟下一句冷冷的話就轉身離開。
“老頭,你的命早晚會讓龍之親自解決。”
見漠塵離開,祁薰略感失落的垂下頭,她要如何走進他的世界?而自己這樣貿然的決定又是否顯得太過隨便。
好似安慰祁薰一般,空啓走到她的身邊拍拍她的肩道,“姑娘,想打動那個石頭的心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精誠所至,明白嗎?其實你已經成功了。”
“成功?小女子不懂。”
“呵呵,不急,不急,你且把手伸過來。”
祁薰聽話的擡起右手,空啓把了把她的脈搏,微笑着點點頭,“雖說吃了老朽的藥,原本你那傷少說也要五天才能復原,不過,看那小子還是很疼惜你的,我說三天便好,他倒也信以爲真,三天裡大部分時間都在爲你運功療傷,你才恢復的如此迅速。”
“原來是這樣……我以爲,這一次我真的會死在他手裡。”
“如果真是那樣呢?”
“……如果真是那般,我也甘願,我的命是他的。”
“呵呵呵,你們兩個年輕人啊~~”空啓似笑非笑的搖搖頭,轉身向木屋走去,留下一頭霧水的祁薰,環顧周圍的景緻,祁薰想,如果就此終老一生,也不失爲一件樂事。
未時左右,漠塵才又回到寒楓谷,走到正在池邊賞景的祁薰面前就遞上一個包裹。
“這是什麼?”
“把這個換上吧,你身上的衣服已經髒了。”祁薰這才低頭想到自己身上這身嫁衣,胸前那一大片已經發黑的血跡分外明顯,她接過漠塵遞過來的包裹,心暖的說了聲謝謝,原來他出去這段時間是去給她買換的衣服。
“你再在這裡療養幾日,我們便去肅迎城,羿冰……你朋友在那裡等你。”
“恩。”回答完,祁薰便走進木屋之前的房間,去換衣服,漠塵看着她的背影嘆口氣,到時,我們就再見吧。
尚書府內,羿冰爲了讓祁海一家知道祁薰平安無事,特意從肅迎城趕回來,祁海聽了事情的經過才放心的坐回座椅,沉思了片刻道,“公主可是想和祁薰一起到外面走走?”
“沒錯,祁大人,你也知道現在洛王爺那邊找姐姐找的緊,而薰兒姐姐又不想嫁,我看不如先到外面避幾年,等我皇叔放棄了,再回來,正好我要到各地走走,也算有個伴。
“和公主殿下同行,臣自然放心……殿下,臣這裡有一塊和田玉墜,希望你能交給小女。”
“老爺,你真打算……”
止住尚書夫人要繼續說的話,祁海將玉墜遞給羿冰,看着那帶着藍白琉璃掛珠的玉墜,羿冰不疑有他的接過手,並信誓旦旦的保證,“你們就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薰兒姐姐的。”
祁海點點頭,道別公主,擡頭看着遠處的天空,符菲王后,若日後薰兒近了牙雁的國土,還請你在天之靈保佑她一切平安。
“老爺,你真打算把那代表牙雁國皇族的信物交給薰兒嗎?萬一有人發現……”
“唉,那本就是她的東西,現在薰兒大了,也該物歸原主,一切都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