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卿決定自己親自見一見宇文如鉞。
五年前與他的一面之緣,顏卿對他的印象不錯。雖不能說是慧眼識英雄,但顏卿能看出這個少年是真摯又睿智的。
他能看得出來,宇文如鉞對小公主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間的情誼。他對她來說,是兄如父,是朋友也是師長,如果當年小公主已經成年,或許,他們早已結爲佳偶。
顔卿和阮依依還因此好好的討論過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們本着順其自然的想法,只要小公主幸福開心,根本不打算插手去管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小公主提前遭遇天劫。所幸,有護身咒護體,宇文如鉞也爭氣,藉着小公主的靈力打敗了國師。他立了大功,可憐小公主現在連個人形都沒有,整天一朵蒲公英在佛牙山上到處亂躥,失去了過去五年的記憶。
顏卿覺得這事,不能怨宇文如鉞。但阮依依看到宇文如鉞來了就火大,非要教訓他。
拿藤鞭抽完了宇文如鉞,阮依依這才消了些氣,把這事告訴了顏卿。
顏卿當然不會說阮依依做的不對,反正,只要是她做的事,都是對的。
“阮阮,下次抽人叫上師傅,看吧,抽得手都抽筋了,累到了吧。”顏卿一邊給她按摩,一邊勸她。天火在屋外聽見了顏卿的話,直翻白眼。
阮依依轉身摟着他的腰,說:“師傅,你把宇文如鉞趕走吧!我不想看到他!”
“我看那孩子脾氣挺犟的,就算我去趕他走,他也不會聽的。”
“佛牙山豈是他說來就能來的地方,不行,我要去找樹王,讓他們一樹枝把他抽回山下去!”阮依依還不信這個邪了,佛牙山,她做了老二,誰也不敢當老大。
她在佛牙山橫行霸道多年,憑什麼讓宇文如鉞這個臭小子說來就來的。
顏卿一聽,笑了:“你看你,都當孃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你忘了,他現在身上有着咱們小公主的血,他已經不是凡人了,就算讓樹王把他抽走了,只要他有心,一樣會想辦法再回來的。”
“那就再抽!”
“何苦呢……他畢竟是小公主喜歡的人。”顏卿摸了摸阮依依的臉蛋,然後輕輕的掐了一把,只覺得她皮膚光滑細膩,如羊脂白玉般,忍不住的,低下頭來,在她臉頰兩側輕啄兩口。
阮依依一下子就軟了身體,整個人窩了進去,雙手探進了他的衣服裡,細細的磨着顏卿的腰身,許久都不說話。
顏卿抱着她,倒了下去。這個時候,還再討論宇文如鉞的事,就太煞風景了。
突然,窗戶邊上飄着一朵蒲公英,在風中,搖曳生姿。
“爹又欺負娘了!爹,你爲什麼每天都要壓在孃的身上啊!”小公主大聲嚷嚷,大半個佛牙山,都有着她迴音。
阮依依臊紅了臉,一咕嚕的爬了起來,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小公主,鑽進了被窩裡,假裝睡覺。
反而是顏卿,依舊慢條斯理的穿好了白袍,走過去將窗戶打開。
小公主搖搖晃晃的飛了進來,落在顏卿的手指上。
“小公主,你去哪玩了?”自從回到佛牙山之後,小公主幾乎都不着家。阮依依和顏卿也不怕她會出事,反正在佛牙山裡,照顧她的人多了去。
小公主扭了扭腰,好象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才說:“七彩樹林那個山頭的精靈比花王的時候打架了呢,他們非要說自己種的花最漂亮,吵着吵着就打了起來。”
“哦,你去勸架了。”顏卿走到牀邊,掀起被子,把阮依依從被窩裡拉了出來。阮依依見裝不下去,這才用手作梳理了理頭髮,接過話岔:“咱們家的小公主最善良了,當然是去勸架了,否則怎麼會兩天都不回家!”
小公主搖頭,一板正經的說道:“沒有啊!我沒去勸架!我和大妮蹲在旁邊看了兩天……孃親,精靈打架真沒意思,不是扯壞了翅膀就是打破了頭,也沒個新意!”
“呃……”阮依依無語。
以前,阮依依堅持要送小公主下山,讓她像正常女孩一樣長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小公主太受寵,以至於太過於霸道不講道理。後來小公主送下山了,也在德明侯府養了五年,規矩確實學會了,可是一場天劫,她什麼都忘了。
忘了宇文如鉞,也忘了在沂城學會的規矩,恢復了真身的她更加是本性難移。她經歷天劫之後,佛牙山上上下下都對她更加的疼愛,巴不得她每天笑口常開,無憂無慮,纔不管什麼對錯。
佛牙山的唯一標準就是,小公主高興了,就是對的。小公主不高興了,就肯定是錯的。
精靈打架時有發生,但也只是個別衝突。但自從他們發現小公主喜歡熱鬧,喜歡看人打架之後,流血事件就不知不覺的升級。
以前,顏卿一個月都不用出診一次,現在,平均三天就要跑到事故現場去救精靈。
往往,這些出事的消息,也都是小公主來親自通傳的。
顏卿一聽,收住笑臉,正色問她:“小公主,爹問你,精靈比花王,你是不是參與了?”
“沒有!”潔白的蒲公英晃動了兩下,像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搖頭。
顏卿不信,看了阮依依一眼,好象在說:“這女兒調皮任性就像你了!”
“小公主,你如果不說實話,讓你爹問到了真相,小心回來打你的小屁股哦!”阮依依半真半假的嚇她。
小公主從顏卿的手指上蹦了下來,落在他的膝蓋上,不停的磨蹭着他。
顏卿知道她是在撒嬌,但也知道,她肯定是幹了壞事,纔會這樣乖巧。
“說吧,說清楚了,爹才能去救那些精靈。”顏卿軟下聲音,自己唯一的一個寶貝女兒,他哪裡捨得打。
“嘻嘻!蟲精靈說他們的花王最漂亮,我就告訴花精靈他們的花王是用粑粑屎養出來的。花精靈說他們的花王最妖嬈,我就告訴蟲精靈那朵花王是從他們的花王身上嫁接過來的。蟲精靈說花精靈侮辱了他們的花王,花精靈說蟲精靈污衊他們花王的身世……然後……就這樣打起來了……”蒲公英做了一個攤手的動作,很無辜的擡頭看着顏卿,根本不覺得自己錯了。
阮依依一聽,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師傅,這跟咱們小公主沒關係啊!蟲精靈的花王確實是用粑粑屎種出來的啊!花精靈的花王我見過,明明就蟲精靈花王跟別的花出軌時生下來的嘛!”
顏卿無可奈何的瞅着阮依依,寶貝女兒小,不懂事,被慣得四處惹事就罷了。阮依依都做娘了,還這樣沒有輕重,真心讓他愁啊。
平時,有他看着阮依依,她也不會輕易的離開佛牙山,顏卿才放心。
但是小公主呢,雖然她還小,但早已經是野得無人能看管。
突然之間,顏卿想到了宇文如鉞。
在沂城,宇文如鉞能把小公主管得服服帖帖,或許,上天給他們的緣份未盡,在佛牙山,他一樣可以管住小公主。
顏卿心思剛動,膝蓋上的小公主忽然的又飛了起來,停在他的眼前:“爹,聽說山裡來了陌生人,他是誰啊!”
果然,佛牙山沒有秘密。
阮依依這纔剛教訓完宇
文如鉞,小公主就聽到了他來到佛牙山的消息。
“嗯,他是個故人。”顏卿斟酌着說道:“你以前也認識他,不過,天劫之後,你就忘了他。”
顏卿和阮依依並沒有隱瞞小公主天劫之事,但是,有關於他們之間曖昧不清的感情問題,他們沒有告訴小公主。
“真的嗎?他就是我原來在沂城住着時,照顧我的那家人嗎?”小公主興奮的在半空中跳起舞來,她回來半年,佛牙山的每一個角落她都去過,突然多了一個故人來,當然高興。
又可以多個人陪她玩了。
阮依依見小公主很開懷的樣子,不悅的嘟嘴說道:“你現在不是以前的模樣,你打算見他嗎?”
小公主停了下來,她猶豫了。
她知道,自己以前跟顏卿和阮依依一樣,是個人樣。現在,她每天在佛牙山裡轉,汲取山裡每一處的精華,也是爲了能快些變回人樣,恢復她所有的靈力。
突然的,故人變成了一朵蒲公英,似乎有點驚悚。
小公主想了想,搖頭說道:“我還是不見他吧,反正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孃親你也說過,過了天劫,就斬斷了前塵往事,我都忘了他,他也該忘了我啊。”
顏卿回頭看阮依依,他沒想到,她揹着他是這樣安慰小公主的。
阮依依愧疚的笑笑,用肩膀撞了顏卿一下,小聲解釋道:“小公主剛回來的時候多虛弱啊,我做孃的看着心疼,才這樣說的。”
顏卿嘆氣,擡頭再看小公主時,她好象已經不再糾結這件事,飛去了外屋和天火聊天。
天火平時悶在煉丹爐裡,正無聊着。他見小公主來了,把剛煉好的丹藥全都扔了出來,告訴她每種丹藥的藥性以及服用方法。
小公主與天火聊完之後,便飛了出去,撲通一下潛進了水池裡。
那水池裡,泡着顏卿煉好的丹藥,專門用來給小公主養身體用的。小公主希望能快點恢復身體,像阮依依一樣美麗動人,除了修煉,還要經常的吃藥泡澡,才能加快進程。
顏卿牽着阮依依的手,靠在門邊,看着小公主一邊哼着歌,一邊在水池裡游泳的快樂樣子。
斜斜的夕陽,照得水池波光粼粼,潔白的蒲公英,在水波中盪漾。她是這樣的樂觀和可愛,可是,沒有了人的身體之後,阮依依每看一回,都會悲從中來。
“師傅,你去跟宇文如鉞談談吧。”阮依依自己鬆了口:“只要他是真心對小公主好,我也不介意他留下來。佛牙山這麼大,足以安放一個真心關心她的人。”
顏卿握住她的手,點頭說好。
宇文如鉞在山洞裡休息了一整天,身上的傷口還是火辣辣的痛。
參參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堆藥丸,逼着他吃。說來也奇怪,藥丸才吃了一半,宇文如鉞身上的傷就好全了。
“剩下這些,對你的修煉有幫助。你既然獲取了小公主一部分的靈力,就好好的應用它,讓它在你的身體裡發揚光大。”顏卿一邊說着,一邊慢慢的走了進來。
他站在洞口,身材高大,將洞口大半光線擋住。
宇文如鉞擡頭,伸手擋在額頭上,看着背光的顏卿,他的身上泛着溫和的乳白色的光芒,一如他的白袍,清潔乾淨,寧靜優雅。
宇文如鉞立刻站了起來,然後,單腿跪下。
他也不知道爲何要如此行禮,宇文如鉞只是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小公主,對顏卿是愧疚的。他不介意雙腿跪下認錯,但他內心深處仍然認爲,只有在拜堂成親對着高堂跪拜時,才應該跪下雙腿。
顏卿也不扶他起來,繞過他,走到宇文如鉞剛剛躺着的石船上,淡淡的問他:“小公主目前的情況,相信參參和烏拉都告訴你了吧。”
“是的,我都清楚了。”
“小公主已經不再是宇文公主,她把你忘了,或許,永遠都記不起你了,你還要在這裡守着嗎?”顏卿問他。
宇文如鉞肯定的點頭:“不管小公主是否記得我,我都想永遠的守在她的身邊。”
“從此,不管你的父母兄弟,不管你的德明侯府和沂城,也再要你的小侯爺的身份了?”
“如鉞之所以事隔半年才上山,爲的就是要把紅塵中的繁雜之事全部處理乾淨。我爹和我孃親都很理解我的心情,我上山來的小公主,他們都是支持的。德明侯府有原靈均和齊蓁蓁看着,不需要我擔心。與國師一戰,洪照皇帝身體漸漸好轉,太子也受到了教訓,不敢造次。國師由老叟送到天庭處罰,此時不過是天際間最普通不過的一粒塵埃。如鉞現在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國家和沂城,也無愧於家人了。唯獨小公主……”宇文如鉞說到這裡時,略有哽咽,離別時,文姒夫人強忍着淚水看着他離去,宇文如鉞也心如刀絞。
他知道這是不孝,可是,他放不下小公主。
宇文如鉞誠懇的說道:“求仙醫成全,如鉞不求其它,只想留在佛牙山,看着小公主長大。”
“小公主長大了又如何?”顏卿反問他:“你以爲小公主成年了之後,就會記得你。”
宇文如鉞抿着嘴,沉默着。
許久,他才說:“來佛牙山之前,如鉞向孃親承諾過,身爲兒子,應該回去養老送終。如鉞只想在山上守着小公主到及笄之年,就像小公主還留在德明侯府一樣。小公主及笄之年後,如鉞會下山返回侯府,以盡孝子之義務,爲二老養老送終。此後,如鉞一生追隨小公主,無論她是否記得如鉞,如鉞都甘願成爲她的隨從。”
宇文如鉞說完之後,顏卿在心中暗喜,沒有表露出來。
顏卿雖然不是閱人無數,但一個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假如,宇文如鉞一心只追隨小公主,不顧自己的父母,他在顏卿心目中形象會大打折扣。
但如果宇文如鉞一心只顧着父母和侯府,不管小公主,顏卿肯定會覺得小公主跟着他會受委屈,對他也是不放心的。
宇文如鉞的安排,可以說是最爲合理又打動人心的。他儘可能的照顧到所有人,但又不放棄對小公主的追求。
小公主的生命長得很,她有的是時間等待,可是宇文如鉞他們,卻不一定。
顏卿想了想,轉身交待參參和烏拉,回懸崖背來了一大袋丹藥。
“這些丹藥,我閒無煉來玩的。神仙不需要續命,但凡人要。”顏卿將這些丹藥隨手一扔,只見一直在洞外守着的貝影就將其接住。
顏卿見宇文如鉞還是沒有明白過來,笑道:“這些,都是你給爹孃他們的,只要他們按照服用,不但可以延年益壽,還能永葆青春。嗯,就算小公主到了及笄之年,你也可以不必急着離開。你爹孃,活個一兩百歲問題不大……”
宇文如鉞一聽,撲通一下,雙腿跪在了顏卿的面前。
文姒夫人和原伯庸能續命百年,就意味着是從閻王爺那偷了時光。一般的神仙,從來不會輕易給凡人續命,顏卿如果不是爲了小公主的幸福,也不會下本錢做這種事。
“魚娘和閻王爺的關係不錯,過些日子,讓她去地府喝幾頓酒,剩下的事就好解決了。”顏卿笑着承諾。
文姒夫人他們畢竟是凡人,遲早有
一死。顏卿只是希望宇文如鉞能晚些回去養老送終,在佛牙山上多陪陪小公主。
不管小公主是否能想起他,多個人來愛她,何樂不爲。
或許,他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
小公主可以愛他一回,再愛他兩回三回,又有什麼不可以。
顏卿走後,宇文如鉞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他呆呆的跪在那裡,連顏卿走了多久都不知道。
參參和烏拉洗了澡回來,見他還跪着,便推了他一下:“你也別太高興了,小公主現在野得很,有時候,十幾天都見不着她呢。”
“她不回懸崖嗎?”
“她想起來就回。”烏拉說:“偶爾犯了事,就會回來找仙醫去補救。佛牙山太大了,你很難找到她的。”
參參見宇文如鉞發愁,安慰他:“沒事,你找不到她,可以讓她來找你啊!”
“可是,我該怎麼吸引她過來?”宇文如鉞知道,她現在不是宇文公主了,很多喜好,都會發生變化。
參參和烏拉擠眉弄眼的神秘了一下,跳到宇文如鉞的肩膀上,在他耳旁異口同聲的說道:“小公主,喜歡看人……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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