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是接近上課時刻, 走廊上已沒有人影,四周的幽靜被緩慢的腳步聲打破,我慢條斯理地踱步走近教室。
我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 亦從未將這件事歸咎於忍足侑士, 假若向日嶽人願意誠懇地道歉, 我會考慮淡忘昨天的事, 但要我接受忍足侑士代替向日嶽人來認錯, 那是絕對不可能。
雙腳停在教室門口,稍微用力將門拉開,才踏入第一步, 全班人的目光刷地一聲,統一落在了我的身上。
真是無奈, 我還以爲自己可以從注目中得到解放, 或許我是高估了他們打聽消息的能力, 因爲就算我再遲鈍,也不至於會把那蘊含其他意義的眼神理解成是崇拜。看來還是太早了點, 也許要等上個兩三天,等到我和跡部景吾的關係徹底公開之後,他們纔會無視我的存在吧。
刻意忽略那炙熱的視線,我眼睛平視地步入裡面,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那是我一直以爲來在衆人的注視下生活的模式。
然而很多事情都沒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總是有人就是不願意這麼安寧, 又或者說喜歡顯耀自己的能力和家世不同一般。
在經過講臺時, 眼角不經意地瞥見黑板, 還有上面的字。‘無恥的正選爭奪賽,向日嶽人遭受人身攻擊, 兇手——千乘夜。’
呵,這個標題的人物位置反了吧?我平淡地望着上面的字,諷刺地想。
“啊啊,真是無恥啊,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去搶別人的位置,現在居然還有臉來學校。”一道女聲
悠悠地從我身後傳來,口氣中瀰漫這譏笑。
我平靜地踅身望向聲音的源頭,只見一個長髮的女生在撥弄着令她自豪的長髮,咋一看去風情萬種。
“這麼說這些字是你寫的了?”我的語氣不帶任何情緒,她自然無法知道我現在的心情。
“是又怎麼樣?本小姐敢做就敢當,這次不管是跡部大人還是忍足前輩都不會再幫你了,你能拿我怎樣?”這個千金大小姐特意高擡下巴來俯視我,眼中盡是鄙夷。
我沉默地向她走去,一步一步,臉上依舊是沒有一點表情,最後在距離她僅剩半步時停下。
她好似也不怕我,毫不在意地迎視我的目光,白裡透紅的臉蛋上仍掛着不屑,好像篤定我這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能拿她怎麼樣。
我緩緩地擡起左手至半空時,下一秒,便迅雷不及掩耳地伸過去扯住她的衣領,兩個人的臉幾乎是貼在一起了。事情發展之快,快到她甚至忘記了呼叫,只是睜着大眼驚詫地與我對視。
“聽着,如果再有下次,你的下場就跟向日嶽人的一樣!”說完,又毫不留情地將她推回了她的位子上,也許是沒想到我會對一個女生這麼粗暴,班上傳來陣陣抽氣的聲音,卻無人敢出來幫她說話。冷眼看了下她煞白的面孔,轉身往教室門口走去。
還未到門口,老師已經進入教室了,但在此時也不能阻止我的步伐,我依舊旁若無人地向前走。
“千乘君,快上課了,你去哪?”老師錯愕地問與她越身而過的我。
“我請假。”
“等等,千乘夜,你回來……!”
瘋子,全都是顛倒是非,分不清黑白的瘋子!除非我是瘋了,纔會留下來和一羣瘋子呆在同一個空間!
沒有理會老師在背後的大聲叫喊,我的速度越來越快,衝出教學樓後,直徑跑向校門。
這種學校我真的呆不下去,無論走到哪都是些令人厭惡的傢伙,一想到還要和他們再相處一年多,我身體裡的細胞就開始瘋狂地叫囂,彷彿有什麼要爆發,脫離我的控制。爸爸當初不應該將我送進冰帝的,不應該讓我進入這個到處都是不正常的人的地方,乃至我也差點成了他們的一員。
凌亂的腳步沒有停歇地印在地上,嚯嚯的涼風劃過耳邊,亦不能帶走我的怒火,那是兩年來鮮見的氣憤。漫無目的之際,我實在是想不到該去哪。思量了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回家。
也許是想的事情太多,佔據了我的大腦,以致我忘記了爸爸媽媽今天剛好休假留在家裡,也忘記了他們長久以來對我的嚴格要求。
打開大門,略顯粗魯地將其關上,沒有去注意房子裡的環境,還有那明顯的人的氣息,便直接踏上樓梯,走向自己的房間。
“小夜?”
驚訝的叫喚突然在自己身後響起,我訝異地回首一看,在我意料之外的媽媽竟然出現在樓梯口。
“小夜,你怎麼回來了?今天不是要去上學麼?”
“我不想去!”重音階中略帶着生氣。
“你在說什麼呀?”
“我說那種學校我不想去!以後都不要去!”
沒有發現媽媽不對勁,我一味地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小夜你……你怎麼會又和以前……”媽媽驚慌地望着我,瞳孔慢慢地放大,緊握的雙手也抑制
不住地顫抖。
但是這些都沒有進入我的眼內,因爲我驚喜地聽到了‘以前’兩個字。
“以前?我以前怎麼了?”我急切地問。
“不,不要,不要——!”媽媽痛苦地抱緊頭,又一次歇斯底里地大叫。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爸爸及時出現抱住接近失控的媽媽,這樣才使她稍微鎮靜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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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小夜他……”媽媽又開始悲痛地流淚,彷彿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
“沒事了,沒事了,小夜他會很乖的,沒事了。”爸爸見媽媽這樣,理智地放棄了問事情的緣由,先選擇了撫慰。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縱使萬般不甘,面對這種情況也不敢再插一句話,無奈之下,只好不情不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的逃課使媽媽提起了以前,難道以前的我也是經常這樣逃課嗎?可是媽媽明明說過我以前是個好孩子呀,還是說他們隱瞞了什麼?我躺在牀上不停地胡思亂想,直至門被打開才停止。
站在門口的爸爸臉上浮現着不悅的神色,眼神嚴厲地看着,渾身散發着微微的怒氣。
“你好好的爲什麼不去上學?”
“我不想去。”對於不是自己的期待出現的話,我有點不滿。
“爲什麼不想去?你又要逃學嗎?是不是又交到什麼壞朋友,讓你變成這樣?”爸爸也忍不住朝我大吼。
“我沒有!”要是交到壞朋友我還會回這個使人壓抑無比的家麼?早就找他們出去遊蕩,散心去了。
“那你爲什麼不去?你怎麼又會變成以前那樣……”
怒吼中的爸爸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急忙止住了話語,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目光不知所措地移到地上,躲避我探究的視線。
“爸爸,我以前到底怎麼樣啊?”儘管他在逃避,但我還是沒有放棄,依舊堅持追問下去,或許我就能恢復記憶,更有可能變回以前的我。霎時間,這幾日來的不快都被我拋之腦後。可惜被追問的人卻不這麼認爲。
“住口!”爸爸驚恐地盯着我,“不許問!不許問以前的事,聽到沒有?”
慌亂地大吼完後,也沒有再給我說話的機會,便摔門出去了。
我愣愣地站在牀邊,瞳孔迷茫地留在還有餘震的門上。爲什麼不肯告訴我?爲什麼要逃避過去,我過去到底做過什麼事讓他們這麼害怕?
像泄了氣的皮球再次倒在了牀上,我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雖說我已經不再追尋過去,可面對這麼明顯的事實,卻不能找到答案,真的很不甘心啊。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們才肯對我說過去的事情?
滿腦子被這些事情纏繞着,睡意根本無法進入,一直到了天明我纔起來,重新整理一下自己,乖乖地去學校了。
經過昨天的事後,即使是再不情願,我還是必須重踏舊路,回到學校。不管怎麼樣,我都不願意失去那個唯一的避風港。
許是四周的風景不滿我的沉寂,不是以往那樣去欣賞它們的美麗,因此爲了報復我,非要在我前面的路上出現一點坎坷,然而這個阻礙卻是冰帝數一數二的巨大。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臉上沒有往常的笑容,有的只是面無表情下的嚴肅。
“爲什麼不參加活動?”跡部景吾的口氣很平淡,平淡得彷彿那日什麼也沒有發生,好像一切都
只是自己的夢境。
“我已經退部了。”不過至少我現在算是清醒,也不會再爲此慶幸。
“你是說這個?”他擡起拿着一疊紙的手,那正是我前兩天提交的退部申請書。
“嗯。”還好那個監督沒有偷懶,把申請書交給了他倚重的部長。
“我不同意,拿回去。”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語氣依然透露着不可違抗。
如果是以前或許我會聽話屈服,因爲我怕惹怒他,怕他會在一氣之下將我從他的情人名單中剔除,但那也只是過去。
“不同意又怎麼樣?莫非你還要我轉學麼,跡部前輩?”言語間沒有起伏,不過我相信他一定能從我眼中讀出明顯的嘲諷。
他應該想不到這次我會用轉學來威脅他,也應該沒料到這次我會如此決絕,反應不過來的他只是怔怔地望着我,半響沒有一句話。
無意再與他糾纏,我把書包往肩上一甩,沒有留戀灑脫地與他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