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裡的兩人前後死於離奇失蹤事件,在失蹤沒有幾天,有人在七裡墳發現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就像被什麼東西啃噬過,整個身體表皮千瘡百孔,潰爛不堪,特別是內臟損壞的程度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矮冬瓜猜測老實人跟他兄弟是被蛆蟲蛀的,我白了他一眼說,當時有人發現兩具屍體上面什麼都沒有,別說蛆蟲,就是蛆蟲卵都沒有看見一個。
兩具屍體會不會是老實人跟他兄弟也難說,因爲損壞程度幾乎分辨不出死者的相貌來。這件案子,最終成爲懸案不了了之,只是七裡墳這塊地,讓人談之色變,沒有誰在大白天經過這裡,即使偶爾要經過,寧肯繞道多走路也不願意經過這邊。
“那麼懸,我們還來這裡幹嘛?”
我冷笑一聲道:“抓鬼。”
矮冬瓜直起身子掃視四周,眼裡滿滿都是齊腰深的雜草“大白天有毛線鬼啊!”說着他揚起泥巴糊糊的指頭,習慣性的想抓耳朵,驚覺中又急忙縮手道:“那他們倆是怎麼死的?後來的醫院會不會因爲這件事停止修建,這個故事你是從那聽來的?”
我說:“你的問題真多,怎麼回答?只能說,沒有誰知道他們倆出了什麼事,總之在他們倆出事之後,七裡墳這地就很少有人來了。這件事過去了很多年,這地算是荒廢了,現如今,白少喜也不知道怎麼誤打誤撞鑽到七裡墳這地來的,奇怪的是,他竟然能毫髮無損的從這裡出去,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租住房子。”
說了一會兒話,一支菸之後矮冬瓜在深挖檢查,我在觀察四周。“老大,這裡好多死人骨頭。”他究竟是老習慣,泥巴糊糊的手還是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隨手一甩,滿臉通紅對我說道。
擡眼看他,一張大花貓臉,有別的事擱在心頭,對他的小丑模樣無法誘發我的笑意,點頭輕聲答覆一句“嗯。”視線越過在風中搖曳的野草看見一個黑點。黑點在靠近我們,繼而衝我揮揮手,貌似在喊我們過去。
這裡深埋的死人骸骨挖是挖不完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來一個集體超度。看來我跟矮冬瓜有事要做了,看那個人很急切的樣子在招呼我們,我對矮冬瓜吆喝一聲,就朝那個人走去。
我們來得早,野草上還有些許露珠,溼了褲腳跟鞋子還帶了許多稀泥。走到馬路上,一走一個腳印,走近了纔看清楚來人是一位中年大叔,穿一件米藍色工作服,左邊口袋還特意的別了一隻鋼筆。
他這個樣子的裝扮,讓我想起很多年前,爺爺他們那一輩兒的人,手拿什麼語錄,穿得周吳鄭王的,左邊口袋就別了那麼一隻象徵知識分子身份的筆。
只要是筆就可以,隨便那麼一別在口袋,人家都會看見,就知道對方是知識分子來的。知識分子在那鬼年代,特別受歡迎,只是山寨版的太多,魚目混雜,稍微聰明點的就知道單憑一支筆不能證明此人就是真資格的知識分子,真資格的知識分子是靠真材實料來體現的,不是用某一種物體來求證。
看見對方這一老古董的裝扮,矮冬瓜也是顯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對方殷勤的遞給一支菸,我接了沒有要吸的意思,看矮冬瓜頭點的跟雞叨食似得,把煙卡在耳朵上,拍拍手道:“嗨嗨,手髒。”
“沒事兒,你們跟我來。”
對方熱情得有點過頭,我跟矮冬瓜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誰,這就喊我們跟他走?
矮冬瓜看我沒有要跟去的意思,也知趣的停住腳步,笑問道:“你是本地人?”
那人特愛笑,聽矮冬瓜這麼一問,乾巴巴的笑幾聲把癟下去的煙盒子順手塞進褲兜裡,自我介紹道:“我是七裡墳的小組長,你們叫我柯正文就是,有人說你們在這裡找什麼東西,特意來看看。”
“原來是柯隊長。”我禮貌的伸手,他卻遮遮掩掩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手使勁的往衣服上蹭好幾下,最後不自然的把手垂下。他這樣把我搞得尷尬不已,原本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又縮回來了,矮冬瓜在一邊噗的笑了。我側目狠狠瞪了他一眼,臉上的笑顯得有點多餘也牽強。
柯隊長盯着我,一臉憨厚的笑意,露出一口煙牙道:“我知道你是誰。”
不用對方點穿我的身份,我急忙搶先一步說道:“二耿”
“二耿?”
柯隊長疑惑地看着我,眼皮使勁的眨巴一下,抓抓頭皮看向矮冬瓜。我看矮冬瓜想說話,急忙打住拉住他對柯隊長說道:“嗨嗨,他是我兄弟二憨。”
“二憨,二耿!”柯隊長暗自叨唸中,我狠狠瞪了一眼矮冬瓜,阻止他多嘴說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來。見我們倆沒有出聲,柯隊長衝我笑笑又道:“二耿兄弟在這裡可有收穫?”
他這是在試探我們。我苦笑一下搖搖頭道:“聽說這裡曾經有古墓,所以我跟兄弟來就是想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矮冬瓜對我解釋感到無比驚訝,他不明白我爲什麼要對這位柯隊長撒謊。要是換做以前,這孫子特定當面揭穿我的謊言,在他跟我一起出去之後,見識有所增長,也知道人世間人與人之間的人心險惡。所以做事,說話多了一份小心,不該說的不會亂說,不該問的也不會隨便問。
矮冬瓜讀書是死記硬背,對於捉鬼之道,還是不行。跟我那麼多年,也就學會了這麼一點做人的道理,是那種賤死了不害臊厚臉皮。
柯隊長邀請我們前去,我也不能拒絕,一路上他的滔滔不絕,我跟矮冬瓜基本插不上嘴。他說原來的七裡墳可不是這樣的,就在我們剛纔站立的位置,原來是一個十字路口。
七裡墳原來的景象都被挖土機推平,之後被瘋長的荒草淹沒了這一片被人遺棄的墳地。柯隊長嘆息道:“好好的地方,被搞成這樣,逝者不得安寧……”接下來的話,他嚥下去沒有說出來,但是我能猜測出,他話裡的有憤恨的意味。
柯隊長在前面走,矮冬瓜在後面跟我唧唧歪歪的來氣,說什麼憑啥給他取一綽號二憨,他有那麼憨嗎?
我衝他豎起指頭,朝下,他氣得青筋直冒,一抹黑線掛着,蹭蹭的朝前走不再吭聲。
漸漸地,七裡墳被我們甩在身後,之前看似明朗的天空,忽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不多一會還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細雨霏霏,飄飄灑灑落在頭頂上,就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走一步顫動一下,最後完全溜下落進發根。
頭髮溼了,衣服也溼潤起來,身上有了涼意。我縮縮脖子,沒有出聲。聽見有流水的響聲,暗自猜測可能是河,走幾步看去,果然,眼前出現一條河,河邊一間破房子,一條小船泊在岸邊。
這條河的下游應該就是我們老家那片杉樹林漩渦處,我凝視河邊一顆顆雜樹,其中有曲木,還有麻柳樹,沒有杉樹。柯隊長走到破房子前,衝裡面大喊一句:“老黑,撐船。”
破房子裡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接着,走出來一個弓腰駝背的老者。之前,老者一定是在破房子捲菸,現在捲了一杆煙正吸上,一縷淡藍色的煙霧飄在他的頭頂上空,咳嗽那麼厲害,還吸菸!
我跟矮冬瓜同時瞥看了一眼老者,老者的樣子,就像一干枯了的老樹皮,滿臉皺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他能撐船?
“呵~柯隊長,你家裡來客了?”
柯隊長客氣道:“算是客吧!”我跟矮冬瓜都有一個疑問,七裡墳是河這邊的,河對岸的柯隊長怎麼說他是七裡墳的人?
心裡有疑問,卻也默契的沒有問出來,跟隨柯隊長上船。聽他跟那破鑼嗓門的老頭閒聊,一會一個哈哈的笑,好像撿到寶那麼開心。一條不大的烏篷船,我跟矮冬瓜在裡面,他們倆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一直站在外面。
矮冬瓜悄悄說:“老大,我覺得那老頭不對勁,老是用眼角看人。”
“噗。”我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覺得你也不對勁,總是愛問東問西的。”
“呃!”矮冬瓜不言語了,緊皺眉頭走出船艙,俯身去洗手。
我聽見了老頭提醒他說:“年輕人,別隨便把手伸下去……”話音未落,只聽見矮冬瓜哎呀一聲,人已經被什麼東西拉拽下河水裡。或許是他自己不小心沒有站穩掉下去的也未可知。
我聞聲出去,看柯隊長跟老頭在喊矮冬瓜抓住蒿杆。
矮冬瓜跟我一樣在河邊長大,熟知水性,這條河我們倆兒時沒有少來玩過。我相信他不會有事的,也就不動聲色,冷眼旁觀的看着他在水裡撲騰,看柯隊長跟老頭很着急的樣子瞎嚷嚷:“快抓住……”那蒿杆距離矮冬瓜不太遠,他應該很容易抓住的,可在我看來,蒿杆不像是在搭救他,而是在把人往更遠處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