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愣住,若塵也愣住。
小白猶然表情震驚的看着她,一雙大大的眸子忽閃忽閃,懇切的,盼着她的回答。
慕夕輕輕咳嗽了聲,“小白你好,我是慕夕姐姐。”
“慕夕姐姐?”小白喃喃道,可是好像孃親啊。雖然記憶中孃親的模樣有些模糊了,但那雙眸子,與孃親的一模一樣,甚至連身上的氣息都如出一轍。小白心裡幾百個問號突突突的冒着。真的不是孃親麼?爲什麼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慕夕尷尬的揉了揉小白的頭髮,心道,我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兒子啊,小祖宗。
若塵也尷尬笑道,“小孩子認錯人,姑娘莫見怪。”
慕夕搖頭,“不打緊,小白很可愛。你們這是要出去麼?”
若塵嘆了口氣,道,“本來是要出去的,可是怕帶着小白出去淋了雨生病。”
慕夕贊同,“小孩子身子不好,受了風寒是容易生病。”
小白實際年齡有十二三歲,可是身子骨瘦瘦小小,看起來卻像個十歲的小孩兒。
小白忽然道,“慕夕姐姐在這裡吃飯麼?”
慕夕低頭看他,這小子真是個自來熟,應道“是啊,剛來沒多久,就在聽梅軒。”
小白拍手,“那我可以與慕夕姐姐一起吃飯麼?”隨即轉頭對若塵說,“你可以出去辦事了,這裡有慕夕姐姐陪我玩。”
他笑眯眯的拉着慕夕的手。一點都不認識生。期待的看着她。
慕夕不由愣住,這小孩兒真是……一點兒都不認生啊。
若塵皺了皺眉,“小白。不要鬧,怎麼好意思打擾慕夕姐姐。”
小白立馬垂下頭,癟起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慕夕見狀,擺擺手,笑道,“無妨,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兒。小白可以跟着我,等你回來再帶他走。”
見她同意了。小白高興的直拍手,也不管若塵作何表情,十分親暱的蹭在慕夕身邊,小腦袋貼着她的手臂。
若塵猶豫了下。想到慕夕爲人正直,也是信得過的,於是略表表歉意,將小白交給她,又囑咐小白要聽話,這才放心的離開。
慕夕帶小白一起用午膳,小白看着滿滿一桌子的美食,不由驚歎道,“這些我怎麼都沒吃過呢?”
他在玲瓏坊住了數日。這裡面的菜式每一樣都嚐了個遍,可此時看着慕夕這一桌從未見過的菜式,有些驚訝。
慕夕神秘一笑。“這些是今日新上的菜式啊,你當然沒吃過,快嚐嚐怎麼樣?”
小白一聽,頓時來了興致,抓着筷子一樣一樣嘗着,邊吃邊滿足的點頭。真的很好吃啊。
慕夕看他一副小饞貓模樣,心裡也跟着樂。
“慕夕姐姐。你長得真像我孃親呢。”小白一邊嚼着食物,含糊不清的說道。
慕夕也捻了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是嗎?”
“是啊,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哦。如果有機會的話,我要介紹我的孃親給你認識。”小白吃的認真,說的也很認真。
“你孃親不在家裡麼?”慕夕好奇,上次去月宮,確實沒見到任何女人。
小白低頭想了一陣,“爹爹說孃親出去尋找一種珍貴的藥材……好些年都沒有回來了。”隨即,咬了一口雞肉卷,“也不知道是什麼藥材這麼難找,爹爹說我病好了孃親就會回來,可是我都病好了,孃親還沒有回來。”
慕夕看着他一臉純真的樣子,有些微微的難過。
通常大人說等你病好了孃親就會回來,這些話都是騙人的。小白或許還不知道,他孃親也許不會回來了。
“姐姐,你怎麼不吃了?不好吃麼?”見慕夕停下筷子,滿臉惆悵,小白睜着明亮的眸子,關切道,“姐姐這麼瘦,要多吃點纔是。”隨即,還不忘給慕夕夾了一根雞腿。
慕夕感動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小白的娘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小白點頭,心滿意足的笑。
窗外雨愈下愈大。
上官墨坐在窗前發呆。
阿諾不知從哪裡找了一塊兒紅的豔麗的錦布,坐在他身邊比劃着。
上官墨按照她的指示,一會兒擡手,一會兒轉身,一會兒又擡擡腿,待她拿着皮尺和紅布比劃完,這才往榻邊一靠,哼着小曲,手裡握着酒壺,望雨興嘆。
本打算這日帶着阿諾去湖邊釣魚,可這雨下的不見停。
哪兒都去不成,只能在屋子裡枯坐。
上官奇妙早早就出了去,不知去了哪裡採摘草藥。
阿諾倒是一點兒都沒有因爲下大雨不能出去釣魚而失落,相反,她似乎很享受此刻的光景。
一邊裁剪着布料,一邊與上官墨聊天。
自那日從南宮府上出來後,上官墨就發現,這丫頭似乎變了個樣,時常對着他傻笑不說,就連他偶爾惹她生氣,她似乎都不在意,反而愈發的對他好。這不,還信誓旦旦的要給他做一身衣服。
上官墨實在懷疑她的女紅技術。記得小時候,這丫頭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面喊打喊殺,一副女漢子模樣,是什麼時候學會裁衣繡花兒的?真是奇妙。
阿諾知道他所想,也不在意,只坐在一旁認認真的縫製。
她要親手做一件衣袍給他,這樣即使她以後不能在他身邊,他也可以穿着她親手做的衣裳走遍天下不是麼?想想就覺得心滿意足。
“墨哥哥,你再站起來,讓我量量肩寬。”
上官墨懶洋洋的支起身子。“快點兒,你到底會不會啊?”一臉嫌棄,但眸子卻帶着滿滿的笑意。
阿諾嘟了嘟嘴。“待會兒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幹嘛非要自己做,去外面找裁縫不就得了,自己做累不累?”
不累,當然不累,只要是給墨哥哥做的,就都不累。
“哎呀!”阿諾驚叫。銀針扎破了手指,鮮血直流。
“怎麼了?怎麼了?”上官墨急忙抓過她的手指。責怪道,“笨手笨腳的。將來嫁了人該被夫家嫌棄的。”
話雖這麼說,但還是細心的幫她包紮好傷口。
阿諾本想說就這麼一點兒傷,不礙事,可是上官墨執意要給她上藥包紮。只好作罷,任他來。
窗外驚雷滾滾,雨點瘋狂的砸在窗子上。
屋子裡點了一盞燭燈,阿諾眉眼晶瑩,微微垂着頭,一縷墨發散在肩頭,燭火的光暈從她臉上拂過,暖暖一片橘色。
上官墨本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偶爾側頭看她一眼。心臟竟猛地抽動了下。
她是阿諾麼?
在他心裡,阿諾就像個男人婆,從小就橫衝直撞。此時卻這般溫柔閒淡。讓他一時間有些慌神。
似乎感覺一道目光照着自己,阿諾茫然擡頭,對上他的眸子。
上官墨慌忙別過臉去,喝了一口酒,慵懶道,“困了。我睡一會兒。”說着,起身往屋外走。
阿諾本想喊他。但不知是不是因爲他方纔的眼神擾了心緒,話語竟卡在喉嚨出不來。
青木赫去側屋午睡。
阿諾依舊坐在窗子邊,縫製衣袍。
這時,屋頂上的瓦片被輕輕移開一條縫。
一名黑衣人躲在屋頂,將一隻點燃的香小心翼翼的從屋頂探入。他用身體擋住豆大的雨點,待香火完全燒完,屋中正在縫製衣袍的女子昏昏欲睡,他這才輕手輕腳的從屋頂躍下,翻身進屋,將阿諾背起,施展輕功,再次跳上屋頂,遁入雨幕中。
一切動作行雲流水,悄無聲息。
黑影扛着阿諾在雨幕中奔跑,幾個翻落便跳入一座荒廢的宅子。
宅院裡面站了七八名黑衣人,扛着阿諾的黑衣人徑直進了一間屋子,將昏迷的阿諾仍在草甸子上,找來鐵繩將她一頓捆綁,蒙上眼睛。做完這一切,才心神愉悅的拍拍手轉身走了出去。
“搞定。”話語簡單,聲音沙啞。
另一名黑衣人衝他豎起拇指,“效率是越來越高了,這纔出去一個時辰不到。”
“呵呵,綁個人而已。”那黑衣人神色傲然,“去通知老大了麼?”
“小六已經去了。”另一名黑衣人答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面說要直接殺了滅口。”
“話是這麼說,可你還記得我們有一次綁錯了人麼?”比較瘦的黑衣人說,“老大覺得,還是再通報一聲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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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點頭,確實是這樣。他們雖然做的事不光彩,但萬一真綁錯了,豈不是殘害無辜?
可能他並不清楚,其實他們一直都在殘害無辜。
雨勢毫不見減弱,屋外雨點砸地的聲音愈發震耳。
上官墨和衣躺在榻上,怎麼都睡不着,說不清的心神不寧。正翻來覆去的嘆氣,就聽見門外有人喊他。
上官奇妙撐着把油紙傘立在窗外。
上官墨開門問,“老頭子,你可回來了,這麼大雨也沒把你沖走?”
上官奇妙卻沒跟他開玩笑的意思,表情嚴肅道,“剛纔發生什麼事了?屋子裡怎麼有迷香?”
“什麼?迷……迷香?”上官墨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往阿諾呆的屋子奔。
上官奇妙也覺得不妥,快步跟上。
屋子裡依舊飄着一股淡淡的迷香味兒。
阿諾繡了一半的衣裳散落在地板上,人卻失蹤了。
上官奇妙表情凝重的觀察着屋裡屋外。
上官墨將屋子翻了個遍,甚至在院子裡喊了半天,依舊沒有阿諾的迴應。
壞了,想必是有人知道阿諾的身份,將她抓走了。
難不成是因爲,解蠱的事情。
上官墨愈想愈害怕,難怪方纔總覺得心裡忽上忽下,真是該死,睡什麼午覺,就該一直跟阿諾待在一起纔對啊。
上官奇妙見他臉色不對,沉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
上官墨張了張口,此事關係體大,越多人知道,事情越麻煩,於是搖頭道,“我去去就回來。”
他連雨具都沒帶,隻身冒雨的往南宮府上奔。
他想來想去,定是有人想要阻止阿諾爲皇上解蠱,所以纔要抓走阿諾,他們很可能會滅口。
越想心裡越擔心,腳下的步伐也是越來越快,最後直接用跑的。
空蕩蕩的長街,一名身着鮮紅色長袍的男子,冒着大雨在街上狂奔,只要是路過的人,都無不側目,稱歎,年輕就是好啊,身體好,任性。
與此同時,長街的另一頭,一名黑色衣衫的少年,單手捂着胸口,步履踉蹌,雨水將他從頭澆到腳,衣服溼噠噠的貼在身上。由於他穿着黑色長衫,所以胸口的血跡讓人無法辨認。
他走了幾步,終是走不動,身子晃動了幾下,向地面倒去。
在他倒下的一瞬間,一抹紅影從他身邊掠過。
那紅影掠出十幾米,驀地折了回來,驚叫道,“若塵?若塵?你這是……”
“玲瓏坊……”若塵艱澀的吐出三個字,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