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長歌走後,慕夕回到房裡倒頭便睡。
折騰了一日一夜,只感覺身子骨要散架了。
從天香居出來,南宮長歌也覺得身子疲乏,迎風與墨軒站在馬車前等他。
見他一臉疲態,迎風上前詢問:“公子,是回府麼?”
南宮長歌微微點了一下頭,墨軒掀開車簾子,待南宮長歌上了馬車後,迎風與墨軒才分別跳上車。
迎風負責駕車,墨軒靠在迎風身邊,笑的賊兮兮。
“你猜是不是慕夕姑娘回來了。”
迎風壓低聲音說:“該是回來了”
墨軒附和道:“對對對。公子剛纔出來的時候神采奕奕。”
“還好慕夕姑娘回來了,否則公子要......”
迎風那半句“要把天香居拆了”還未說出來,南宮長歌的聲音便幽幽飄來:“你們兩個最近是不是閒得慌?”
墨軒慌忙捂住迎風的嘴,諂笑道:“啊,公子,這幾日老爺日日在府門口等您,待會兒我們還走後門麼?”
迎風衝墨軒打眼色:厲害,會搬出老爺來壓陣。
墨軒神氣的擡擡眉毛,一臉:你以後要學着點,的表情。
南宮長歌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他這幾日確實過的不大好,不知是不是因爲慕夕不告而別,他每日醒來,都覺得心裡空蕩蕩,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天香居,每日都不自覺的去天香居等她。
以前覺得,她永遠都在那裡,只要他有空,便能尋到她喝喝酒,聊聊天。可是不知何時開始,彷彿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他總覺得她飄忽不定,一不留神,她就會消失不見。
他討厭這樣的感覺。他發現自己每天想起她的次數變多,她就像冬日裡的一抹暖陽,只要她在,便是晴天。
可是這抹陽光又極其的遙遠,他每次想靠近的時候,她便會走遠,而當他止步不前,她又會繞着自己轉。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有了顧慮,這樣的顧慮讓他不再像往日那般瀟灑隨意,總是隱隱的牽掛着什麼。
說真的,他其實不大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
馬車在巷子裡穿行。
三月的天,空氣依舊清洌。
路上的行人不多,但陽光是極好的。
南宮長歌掀開車簾望着街道,眉間似凝了一團愁雲,但眸子卻清亮的如夏日水潭。
不多時,便到達了南宮府邸的後門。
墨軒像往常一樣,先下去打探了一番,見南宮寺不在,才前來稟報。
南宮長歌苦笑,何時回家也得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
但他一點都不後悔去林府下了聘禮。
想到如此,他的嘴角不經意的微微彎起。
此時天氣晴朗,明王府裡喜慶洋溢。
丫鬟小廝將府裡各處貼滿了紅色喜字,大紅綢緞,五彩宮燈更是掛了滿府。
就連回廊裡面都鋪了嶄新的紅色地毯。
花園裡重新移植了鮮嫩的花朵,還是三月的天,便有一派夏日裡花團錦簇的盛況。
負責灑掃的丫鬟們,臉上也帶着喜悅的色澤,打掃起來更是賣力。
明日便是王爺納妃的日子,王爺一早便吩咐下來,這婚禮不僅要辦的有聲有色,還要大辦特辦一番。府裡的下人都多發了一個月的賞銀,說是爲新進門的側妃討個吉利。一時間,府裡的下人們對這個未曾謀面的側妃印象極好。
這不,丫鬟們已經開始私下討論,說王爺對這個側妃可不一般,將來側妃進門,要好好巴結着點。
相比之下,李盈盈這個正妃似矮了一截,就連灑掃丫鬟見着她,都冷着一張臉。
李盈盈看在眼裡,怒在心裡。但表面依舊溫淡如水,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
小碧則咽不下這口氣了,又見幾個丫鬟私下稱讚那沒過門的側妃,她上去將她們好好地教訓了一番。嚇得那幾個小丫鬟忙閉了嘴,不敢再在她面前說閒話。
桃花院裡清清冷冷,因爲李盈盈懷有身孕,王爺特別交代了不準打擾她養胎,所以丫鬟們便沒有進來貼紅綢掛燈籠。
這裡像往日一樣,可是一出這院子,滿眼刺目的紅,讓李盈盈頓時一口氣憋在心裡,憋了幾日後便成功的病倒了。
小碧忙去請了大夫來,大夫說是憂思過度,開了幾副調養身子的藥就走了。
小碧見她始終鬱鬱寡歡,硬着頭皮去了趟王爺的書房,想請他來看看王妃。不知是因爲即將成婚,青木赫看起來心情很好,當下便隨着小碧來了一趟桃花院,陪着李盈盈聊天,讓李盈盈倍受感動。
從桃花院出來,青木赫出了府。
聽風和攬雪駕着馬車,一路往天香居去。
昨日密探來報,說天香居的眼線有事稟報。
青木赫整了整衣袍,從馬車上下來。他這日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袍子,袍子邊口繡了暗色的青蓮紋絡。劍眉入鬢,玉面華冠,一路走來,風姿卓卓。
而在他下馬車的那一刻,慕夕正好立在窗前,伸了個懶腰。
她睡了一日,此刻剛剛從牀上爬起來,看着暮色夕陽格外豔麗,想一睹晚霞之美,沒想到看見個這麼讓人揪心的傢伙,頓時好的心情都被糟蹋光了。
慕夕皺眉,伸手去關窗戶,垂眸的瞬間,對上青木赫微微仰望的臉。
四目交融時,慕夕一怔。
啪的一聲,將窗子拉了回來,人跟着往後退了幾步,心臟砰砰直跳。
青木赫被她這一舉動着實氣得不輕。
她就這麼討厭看見自己麼?
他瞪了兩眼慕夕所在屋子的窗戶,大步往樓上走來。
不過他不是去找慕夕,而是走到慕夕樓下的一間廂房門口,推門進去。
一身白色紗裙的妙齡女子忙福身行禮。
“雙雙見過王爺,王爺千歲。”
青木赫一甩衣袍,坐於榻上。
雙雙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脣角微微抿了下,斟酌的開口道:“昨日派去的人都死了。”
青木赫像是早有心理準備,只蹙了蹙眉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本來一切很順利,可是中途跑出個女子攪亂了計劃,但還好,阿諾給他身上下了蠱。”
“女子?”青木赫輕擡墨眉。眼中盡是疑惑。
雙雙擡頭瞄了他一眼,彎着嘴角道:“是王爺熟識的人。”見青木赫眉頭皺起,忙垂下眸子,語氣輕軟的說:“是林府嫡小姐,林慕夕。”
“什麼?怎麼可能是她?”
“本來雙雙也覺得不可能,可是探子來報的時候,說是有一紫衣女子前來阻撓,她不僅把我們派去的殺手都滅了,還嚇走了阿諾。”雙雙語速很慢,她說一半後,擡眼觀察青木赫的反應,見他只是冷着臉不動聲色,便繼續說道:“昨夜南宮世子去救了他們,那紫衣女子來了天香居不多時,南宮世子也出現了。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確實與巫狼族有關。”
所有的事情都稟報完後,雙雙單膝跪在地上,微微擡着小臉,安靜的看着青木赫。
良久,青木赫纔回過神來,臉上也恢復了常有的神態。
他扶雙雙起身,儘管眼角擠出一絲笑意,但眸中笑意全無。他囑咐了一些事情後,便從屋中走了出來。
雙雙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眼中似有過多的情愫被她深深的壓了下去。
她細細琢磨了一番,喃喃道:“不能讓他們在一起,哼。”
青木赫從雙雙的屋子出來後,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一番,他擡眼望着慕夕的屋子發了好一陣的呆。
真的是慕夕麼?她何時會的武功?她又何時與青木玹有交集?她這些個月到底做了些什麼?爲什麼所有的事情都變得越來越複雜?
“喲,赫公子來了啊,怎麼不進去坐坐?”蘭姨不知何時從樓下走了上來,見他立在樓梯口不動,忙笑呵呵迎了上來。
青木赫的思緒被打斷,他不耐煩的看了一眼蘭姨,問道:“那錦蘭軒裡住的是哪位姑娘?”
蘭姨也是見慣世面的人,見他如此詢問,心中已是戒備,臉上卻笑得春風拂面,語氣軟軟的說:“那是客人包的房,不是咱們樓裡的姑娘,公子若是想找姑娘,我帶公子去二樓可好?”
青木赫本就納悶慕夕爲何住在天香居,此時聽蘭姨一講,心下更是疑惑,“聽說錦蘭軒是你們樓裡最爲奢華的一間上房,本公子很是好奇,不知是哪家公子如此財大氣粗,竟包了這間房如此多日?”
他的目的明顯是想打聽些什麼,蘭姨鬼精的很,依舊打馬虎眼的說:“哪家公子就不清楚了,倒確實是財大氣粗的很。呵呵呵。”
見她不會說實話,青木赫也不再多問,可他們站在慕夕房下說話,慕夕在屋子裡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明明就知道她住這裡,此時這般盤問蘭姨,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慕夕心中是莫名的怒火,她猛地站起身,拉開門便走了下來。
蘭姨沒想到她會挑這個時間出來,神色一頓,忙衝她打眼色。
可她卻對蘭姨笑了笑,輕飄飄的從青木赫身邊越了過去,徑直往樓下去。
她就像沒有看見他似得,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原來裡面住的是名小姐?”青木赫看了一眼蘭姨,重哼一聲,轉身跟在慕夕身後出了天香居。
慕夕垂着眸子,往江邊走。江風習習過,將她一頭青絲吹散在風中。
跟在她身後的青木赫,似乎又聞見了那股熟悉的茶香味兒,那是慕夕身上慣有的味道。
思緒也跟着飄蕩回了從前。
其實也不過數月,他們的關係就莫名其妙的演變成了如今這般田地。
他不是沒有難過,也不是沒有心疼,他其實很想追上去詢問個究竟,可是他想到她與南宮長歌出雙入對,是她先背叛了。他的眸子再次燃起熊熊的怒火。
慕夕不知他跟在身後,只悵然若失的看着滔滔江水,慢慢的走。
前面忽然跳出一抹黑影,慕夕嚇得驚叫一聲。
那黑影卻站着不動,笑道:“膽子那麼小,還學人家走夜路?”
青木赫忙將身子隱在樹後。
那黑影似乎瞧見了他,卻未多言,而是忽然上前一步,摟住慕夕的肩膀,親暱的說:“走,陪老子喝酒去!”
“你那天爲何拋下我自己走了?”
慕夕很記仇,上官墨那日躲在馬車不出來,着實讓她很窩火。
上官墨賠笑道:“我就是,突然,有些害怕嘛。”
“膽小鬼!”慕夕絲毫沒有懷疑,只嬌嗔的瞪着他,嘆道:“還好本姑娘命大,否則還得麻煩你給我收屍。”
上官墨眸子幽深,斜着嘴角調皮的說:“若是你死了,大不了本公子下去陪你。”
慕夕瞪他:“烏鴉嘴。”
上官墨拉着她快走幾步,“好了別生氣,肚子餓了,吃宵夜去。”
倆人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中。
一言一語的笑語嬌嗔,讓青木赫的臉色愈發的陰沉。
而他們剛纔的對話,讓他再次想起雙雙的話。
他怔在原地,喊道:“攬雪。”
在他身後不遠出,一側身影飄然而至。
“王爺。”攬雪頷首。
“從今日起,二十四小時暗中跟着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