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美麗的風景下,在浩淼的大海里,唐子煙第一次明白,她心裡期待的依舊是與宿墨相攜相伴,泛舟海上,做一對自由自在的人。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這樣的強烈過,讓她覺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唐小姐,我不明白,既然你肯一次又一次爲八皇子捨身相救,爲什麼就不願意隨八皇子回熙國。你知道,八皇子是一個情深意重之人,他對你的情誼,似這海一樣深沉。”蔣鮫說的極爲抒情,到讓唐子煙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一個常年征戰,臉上身上疤痕無數的人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爲了自己的主子,這難免,不讓人想到他心底的那顆忠誠之心,正在泛着紅色的光茫,而且是那麼的耀眼。
“你的主子,會讓你這樣評價他嗎?”唐子煙一針見血,看到蔣鮫低下頭的時候,嘴角卻微微勾笑了,她是懂的很多,卻唯獨一懂,那情深意重背後,到底能包容多少,連同她之前和往後要做的一切。
她要顛覆上一世的災難,與此同時,她要將唐府扶在最高的位置,讓所有的人都仰視。這樣的雄心,非是做一個後宮的妃子就能實現的。
木筏子一點一點落進了海里,唐子煙的筏子並列在蔣鮫筏子的後面。緩緩在礁石的縫隙穿行,雖然小心翼翼,還是不時地撞到暗礁,擱淺好一陣子。
雖然蔣鮫滿頭大汗,可似乎他越急,這筏子就越不會動,到最後一像心平氣和,心性穩健的蔣鮫竟然有一點煩躁起來。
唐子煙看到蔣鮫的精神恢復,在乘着筏子南下的時候問他,“大船遇到風浪就沉了?”
“不是,在暴風雨中,桅杆突然折斷了,所以船隻失控,就撞到了礁石上。給八皇子行船的船員都是老手,多大的風浪都見過,那天的風浪本不至於讓船沉沒。那天的事情完全是一場意外,那桅杆也不應該從那裡開折。”蔣鮫說的時候,神色十分沉重,彷彿重現當時那樣慘烈的情形,當他們在風雨中扯帆搏鬥,努力保持船體平衡的時候,突然整根桅杆從中折斷的,使他們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唐子煙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明白,這一切的一切始作蛹者,恐怕都是方以軒和唐子琴,也難怪,她會在洞裡說出那樣的話來。
她說過要詛咒她,甚至此一生都會與她爲敵。好像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唐子菸嘴角噙一絲冷笑,目光眺望着遠方,心底的那絲仇恨如同振翅的蝴蝶一樣,片刻之後突然高高飛起,展開了華麗的外衣。
“唐小姐,我們已經飄流了兩個時辰,快到了。還是占卜一下八皇子的具體方位吧。”蔣鮫心裡焦急宿墨的安危,看着已經從地平線躍起的太陽,心裡更加的着急。想着一會太陽的光茫就會越來越大,那些乾渴到極致的將士一定會忍受不了這份乾渴而喝海水,到時候只能加速他們死亡的速度。
想到這裡,蔣鮫用手裡的竹排劃用筏子,以推動木筏迅速前行。
就在這時候,海上從西方駛來了一艘掛着黑色骷髏旗的大船,船上所有的人都張着弓箭,極目遠眺。
他們在尋着宿墨的下落,而且要聽從主子吩咐,一定要在唐子煙發現宿墨之前殺了他。大功告成,等着他們的將是慶功的美酒和晚宴。
“大哥,這件事情如果順利,以後我們是不是可以金盆洗手不幹這行了?”一旁的小鬍子張順望着大海,舔了一下舌頭,每次來到海上航行,總是感覺十分的乾渴,這是他的習慣動作。
一旁的大哥張雄聽了,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我們得聽從主子的。雖然他允諾了我們,可是不一定就會實現。你知道,主子是做大事之人,他不會留下後患。”
“大哥這麼說的意思?”
“你忘記了?上次幫大哥在安南國做事的那些人,回來之後銷聲匿跡了,你要知道,他們並不是回老家了。”說至這裡的時候,張雄的聲音突然停下來了,他回頭看着張順,看看船上的兄弟們,覺得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實在是難熬,但現在似乎身不由已了。
張順的臉色微微一變,“那我們如何是好,家裡妻兒可都是等着咱們呢,如果我們一直做下去,最後結局也不過是死。”
在別人的手下做事,就等於把命賣給了別人。這種生活,張雄何嘗不知道危險,只是現在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
“要怪,就怪那個該死的唐子煙,如果不是她,我們根本不用這麼辛苦。也許主子早就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這樣我們也可以跟着風光,吃香的喝辣的,哪裡還用在這裡瓢泊,找什麼八皇子。”張雄的臉上出現一絲狠意,一旁的張順也咬牙道,“這次見了她,一定要把這個**一起殺了。主子那麼恨她,如果我們殺了她,說不定主子會大發慈悲,放過我們。”
“但願如此吧,不管怎麼,我們一定要儘快找到宿墨,不能讓那個唐家小姐先找到他,否則我們失手,等我們的可就是主子的責罰了。”張雄說完,吩咐身後的水手繼續加快速度,向南駛進。這一次,他們一定要得手,爲了和妻兒團聚,也要先在唐子煙之前殺掉宿墨。
太陽已經高照,在大海之上,陽光永遠比在陸地充足。整個大海被照的一片碧藍,簡直猶如是一面藍色的鏡子。
宿墨看着奄奄一息的流月公主,不停地呼喚着她的名字,“流月,流月你要堅持住,一會兒蔣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就有水喝了。”
“八皇子,我不行了,你不要再餵我喝你的血了。這樣太浪費了,你給將士們喝吧。”流月努力推開了宿墨的胳膊,那一片鮮紅滴到了礁石上,瞬間就變幹了。
太陽越來越大,那些將士儘管泡在水裡,可是臉色已經慘白如紙,臉上的皮膚漸漸起了皺,像是被撕裂的樹皮一樣可怕。
宿墨再次艱難地舉起胳膊,放到流月的嘴邊,“再喝一點,再喝一點還能堅持一會,不論如何我們也要等蔣鮫回來。”
“主子,還是讓公主喝我們的血吧,你的血就快流光了。”一個將士十分痛心地看着宿墨,艱難地爬上了礁石,挽起袖子,用匕首十分痛快地割開了自己的胳膊,舉到了流月公主的面前,“反正我不行了,留着這口氣,就讓大家喝我的血吧,來吧。”
“小允子,本皇子命令你,包紮你的傷口。”宿墨看到他們這樣,心知他們已經絕望了。蔣鮫從離開到現在整整六個時辰了,就算再頑強,再力大的人,此時恐怕也沒有力氣了。
現在,望着海面,空空如也,除了幾隻海鷗,似乎毫無別的動靜。宿墨嚥了一口唾沫,乾癟的嘴脣立刻撕開了一道口子,那血順着脣流到了下巴,最後滴到了衣襟。
難道這真的是天要亡他,可是流月公主不該受到這樣的牽累啊。
不論如何,他也要保護流月安然無恙。想到這裡,他再一次將胳膊舉過去,扶起流月,“流月,你要聽我的話,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堅持到最後。”
這時候,有一個將士看到了海上的航船,驚喜大叫,“八皇了,船來了,船來了,我們有救了。”
那艘船在海面上緩緩航行着,看起來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但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隻船。
流月聽到船來了,依偎在宿墨懷裡的身子也微微起了起,看到海上確實有船,憔悴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太好了,我們終於有救了。八皇子,你不要再餵我你的血了!”
說的時候,流月的喉頭一陣哽咽,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她哪裡受過這樣的罪,更別說喝人的血了。
想至這裡,她眸中的眼淚刷地流下來了,宿墨忙地替她拭淚,“別哭啊,要珍惜水份,你這樣哭把水份都哭沒了。”
說話的時候,宿墨再次擡頭,突然看到船上那張黑旗,心裡一沉,“糟糕,不是商船,是海盜……”
說話的時候,那艘船似乎也發現了他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駛來。他們在礁石上,目標極大,而且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幾個將士發現是這樣,心裡雖然絕望,但還是強大精神,從水裡躍起圍到了宿墨的身上,“快,快保護主子和流月公主,不能讓他們受到任何的傷害。我們一定要保護主子周全,讓他們安全回國,這是我們的使命。”
儘管蔣鮫不在,可是這些將士還是拼死護主,他們緊緊圍在宿墨的身邊,儘管兵器已經在昨晚游泳的時候全部遺落在了海里。此時他們赤手空拳,個個面帶警惕,似乎隨時準備替宿墨去死。
“八皇子……”流月知道,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於是再一次地看着宿墨,“八皇子,既然我們離不開這裡了,既然我們要死在一起,難道,我不能做你的妃子嗎?死後,在黃泉路上,我們也好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