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早有婢女將許多的水果和佳餚擺到了大殿裡的桌子上,所有的人都含笑而坐。
樑子婿坐到了司馬真的左側,唐子煙則在右側。司馬真望着大殿之外那再次飛揚的漫漫黃沙,臉上原來的漫不經心變得十分沉重,幾乎是自言自語道,“再過幾年,安南國剩下唯一的幾個綠洲也將被這黃沙吞沒,到時候這裡會成爲不毛之地,而我們也該去開拓新的國土。這是祖先留給我們的生存的方式,我們也是別無選擇。”
來時,唐子煙已經看到了,所到之處似乎並沒有綠色,甚至連一顆小草都沒有。他們整日活在這樣的漫漫黃沙裡,沿海岸雖然有一片蔚藍,卻不能飲用。這樣的心情,恐怕除了當地的百姓,無人能懂吧。
進宮殿之時,唐子煙已經留意到當地的百姓,除了可憐蔽體的衣物,每個人都是那樣的乾渴,連肌膚都是那些的乾癟,似乎身體裡的水份都被太陽曬乾了。
樑子婿正在深思,一言不發。唐子菸嘴角噙笑,端着一杯清涼可口的泉水喝了一口,回頭看着司馬真,“如果從今往後,你們這裡一切都可以改變,那你們還會徵殺嗎?”
“你以爲,那是我們願意的嗎?我們願意帶着妻兒,四處殺戮,只爲了一口水井,失去做人的樂趣,只爲了殺戮?”司馬真的聲音變十分嚴厲,不像初見時的他。
樑子婿回頭,看着唐子煙一字一句說道,“我可以請求父皇,讓父皇准許安南國去承啓國境內用水,前提是不要侵犯承啓國百姓,打破兩國之間的和平,這一點如果皇上能做到,我們承啓國也能做到。”
“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況且,這次挑起殺戮的並非是我們安南國的將士,我對我的將士很瞭解,他們去周國取水,從來都是恭敬有加,不可能會主動出手殺戮百姓。況且,承啓國境內發生的事情,是他們回國後的第二天才發生的,那時候我們正喝着承啓國百姓賜於的水,怎麼會殺害他們?”司馬真十分真摯地看着樑子婿,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苦衷完全傾吐,一旁的樑子婿點了點頭,“是啊,熙國八皇子曾用性命擔保,說你們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朝中大臣們個個出言覲見,希望父皇可以出兵攻打安南國,求得永遠的平安。”
兩人說完,都沉默了。
這時候唐子煙站起來說,“這件事情你們都不必擔憂,我會幫助安南國找到水源,而且我承諾,不出幾年,這裡將會是一片綠洲,從此往後……”
“唐子煙,你住嘴……”樑子婿突然發怒,他怒目看着唐子煙,許多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到底在這司馬真的面前,有許多的話不宜在這裡說。
司馬真看到這樣,自然知道兩人之間有苦衷難言,也不多加追問,只是就邀請道,“奔波勞累一天,既然我們成爲了朋友,那就先用餐。今晚就在這裡住宿,明日一早帶你們一起回安南國的都成,墨城。”
“我看就不必了,我急於回國複名,如果父皇看到我們久戰不歸,勢必會再次出兵,到時候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樑子婿的眸子裡帶着幾分冷意,他對於司馬真這種真誠的歡迎並不看好,而且認爲,這不過是司馬真想要軟禁他的幌子。
在海岸邊上,雖然司馬真只派了副將過來,可是當他們說到唐子煙也在司馬真這裡的時候,樑子婿就明白,他不能離開安南國了。
他不能把唐子煙一個人丟在這樣的危險境地,自己卻一個人回國,那樣的話,他此生此世也不能原諒自己。
待回來,看到唐子煙與那個司馬真談笑風生,那一刻,真覺得她瘋了。
看到她滿頭銀絲的時候,已經是痛心疾首,只是還沒有機會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變成這副樣子。
這時候想要責備,可是無法開口,他真不知道唐子煙是怎麼想的,會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別的事情之外。她這樣大量的耗用元力,一次又一次,難道她不知道會耗損她的陽壽?
“六皇子對我們還是有敵意,還請……”
“不知道你們將一個小姐拉進一場戰爭,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如果是我,我就會明智一點,放了唐姑娘,然後我們用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樑子婿說話的時候,眸子裡都冒出火上,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在咯咯作響。唐子煙愛的人不是他,可是他並不能因爲這件理由就將她置身於危險不顧,他帶着一千八百名將士深入安南國腹地,爲的就是救出唐子煙,讓她先回國。
“六皇子,安南國皇上對我們並無惡意,況且,這本就是我的主意,我要……”
“唐子煙,你要做什麼我不管,可是你不能拿着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的頭髮怎麼變白的,我不問也清楚,你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可是我不能。”樑子婿怒氣沖天,這是唐子煙第一次看到他發這樣大的火,一時無言相對,只能抱歉地看了一眼司馬真,然後說,“不知道有沒有方便說話的地方,我需要讓六皇子明白現在的情形。”
看到樑子婿滿身戒備,而且殿下那些看似休息的將士似乎也渾身緊繃,這也難怪,就在前一天,他們和安南國剛剛有一場血戰,無處的兄弟死在了安南國的戰場。
可是,安南國的士兵又何嘗不是這樣。唐子煙這才意識到,她把兩國之間的矛盾看的太過輕,以爲憑着自己的一已之力就可以將這些抹去。
“南忠,帶他們去偏殿談話,叫我們的人都開那裡。”司馬真說完,有些憂慮地看着唐子煙,看來,這件事情不是這麼輕易就能了了的。
唐子煙先行,樑子婿緊隨其後,兩人在走路的時候一言不發,顯然,樑子婿還在生唐子煙的氣。
剛剛進了偏殿,南忠將門關好,確定了門外無人後,唐子煙才緩聲說,“子婿,你聽我說……”
“唐子煙,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把自己的性命當作兒戲,把別的事情到當作頭等大事。如果你的孃親在世,看你如此輕賤自己,難道就不心痛嗎?”樑子婿說話的時候,目光自始自終放在她的銀絲上,幾次,樑子婿都想問,但最後停住了。
唐子煙摸了摸銀絲,笑着說,“我到覺得,這樣更適合我,更好看一些呢。”
“唐子煙……”樑子婿氣極敗壞大叫,“早知道你是用這樣的方式來救我,我寧願死在這安南國沙漠裡,從此,再不必牽掛。”
聽到他這樣說的時候,唐子煙走過去,用極爲柔軟地聲音說,“子婿,我知道你在擔憂我,可是真的沒關係。現在我的元力已經十分的強大,根本耗費不完……”
“那白髮又是怎麼回事?”
“白髮是因爲一次耗費太多……還沒有恢復,如果沒有意外,這些銀絲都會變回來的。”唐子煙想到自己之前剪去的那一縷,之後也沒有再生長出白髮了,所以她確定這些銀絲都會變回來的。
樑子婿冷哼一聲,“你以爲,你是神?”
說到這裡,唐子煙突然愕然一怔,這話她從宿墨那裡聽過,是如此的熟悉,熟悉的讓人心疼。
而她和宿墨之間,永遠成了陌路,永遠的陌路。
看到唐子煙不再說話,樑子婿突然問道,“八皇子呢,難道他就是爲了不見我,所以不來安南國勸和了嗎?如果是因爲這樣,我們之間的情誼就一刀兩斷,那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情誼抵得過時間。”
“子婿,這件事情是我,是我的原因。我告訴八皇子,我喜歡的人是你,所以他纔會誤會……而且,他不來安南國並非是不願意見你,是因爲遇到了風暴,船桅折斷,差一點葬身大海……”唐子煙沒有勇氣將這些事情都說出來,只是因爲不願意承認,宿墨永遠也不會再因爲她而動怒,也不會因爲她而與樑子婿絕交,他們的友誼還如之前的那樣牢靠,而她需要一個人來承擔這個秘密。
“你去救了他,所以纔會耗盡元力……”樑子婿似乎明白了事情始末,如果是爲了宿墨,唐子煙變成如此模樣,他一點也不奇怪。
“是……”
“我就不明白,爲什麼你不肯接受八皇子,你的心裡明明是愛着他的,甚至願意替他犧牲性命,到底是哪裡的問題?”樑子婿看着唐子煙,想從她的容顏裡看到一絲有關於自己的委屈和難過,如果有一點,那就是捨生忘死,他也會保護她並且娶她爲妻。
唐子煙苦澀一笑,“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今往後,你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不會因爲我的原因,而互相生氣了。”
想到那天,在樑京商家展覽宴上,宿墨與樑子婿進場時的談笑風生,唐子煙會心的笑了,也許這種成全是值得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