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唐子煙與軒轅令快馬加鞭,風餐露宿來到了熙國。
熙國內亂,百姓都閉門不出,看到唐子煙和軒轅令的別國打扮,更是紛紛躲避,繞道而行。
唐子煙一種緊懸的心更加揪緊,不知道宿墨在何方被困,更不知道,現在他的敵人是誰。只記得宿墨離開時,聽到了十四皇子這個稱號,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
軒轅令看到熙國情景,搖了搖頭,覺得唐子煙此行更本是徒勞,熙國諾大國家,其機制相對完整,若是產生內亂,那也是國家發展權力失衡的原因,一個小小女子,她怎麼有能力將這件事情擺平。
“唐子煙,你該放手了,你也看到眼下的情景,你見了宿墨又能如何?”軒轅令再次勸阻,唐子煙回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會竭盡全力救他於水火,即便不能讓他做了熙國皇帝,也能助他安然無憂逃離這裡。軒轅令,難道你爲了保護七世龍骨,連最基本的感情也沒有了嗎?你可懂得朋友有難,就應該兩肋插刀相救,不問結果!”
被訓的軒轅令呆愣在那裡,片刻後,才訥訥說,“怎麼樣纔算是兩肋插刀?”
唐子煙說完,就覺得自己失語了,軒轅令對她所做的一切,也可算是兩肋插刀了。
找了一個僻靜地方,唐子煙施了卦,好在事前就知道了宿墨的生辰八字,想找他並不算太難。
“卦象怎麼說?”軒轅令第一次看到唐子煙施卦,見她拿三枚銅錢,口中唸唸有詞,又在地上畫了什麼,如此簡單就可以得出卦象,想想七世龍骨的藏身之所,軒轅令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珠。
唐子煙看了一眼卦象,擡頭定了定方位,指着南方的遠山說道,“宿墨被困於山裡,好在山裡有峽谷,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以勉強支持以今時今日,還好,他沒有事情,只是情況不妙!”
唐子煙起身要走,看到軒轅令站在那裡發呆,說道,“如果你不起去,我不會勉強,自己找一個地方呆着,或者回承啓國!”
“不,我只是想問你,如果你想知道七世龍骨的秘密,是不是也用如此簡單的辦法就可以得到龍骨的下落?”軒轅令關心的,永遠是他的七世龍骨,這讓唐子煙也無可奈何,她轉頭看着軒轅令,“比這簡單多了……”
軒轅令臉色一青,慌亂的表情讓唐子煙無語。
“我說了,我不會去找七世龍骨的秘密,也不妨告訴你,我要尋一個和我無關的東西,這件事情很難。如果是一頭牛,很好找,如果是幾百兩銀子,也不算太大的難事。只是這七世龍骨自有其靈性,本身就有防禦。它的靈性越大,我就越難尋找,也可能根本就找不到。”看到軒轅令漸漸緩和下來的臉色,唐子煙微微嘆息,回想起上一世,爲了方以軒竟然將七世龍骨之秘告訴了他,一時讓天下大亂,殘駭便野,她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此一生,她萬萬不會爲了誰,再引發起如此厲害的災難,生生世世成爲別人唾罵的罪人。
看到軒轅令恢復神色,唐子煙才道,“要去要留你自便,我必須走了!”
“唐子煙,我要回承啓國……”雖然早預料到軒轅令會做如此決定,但聽到之後,唐子煙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先前還感激他這一路陪伴,現在看來,他也不過是爲了監督自己,不去找什麼龍骨的下落。
也罷,由他去,跟在身邊也礙手礙腳,唐子煙淡淡擡眸,“我說了你自便!”
打馬剛走幾步,聽到軒轅令在身後冷聲道,“我的命不屬於我自己,是屬於七世龍骨的。龍骨在我在,龍骨亡我亡,這是軒轅世家生生世世的職責,我不能……”
“我知道,你回去吧,一路上小心!”唐子煙也冷冷回道,還未走遠,又回過頭來將錢袋扔給了軒轅令,“知道你沒有帶銀子,這些銀子你拿着花,我自己有辦法,你回吧!”
軒轅令接過銀子,一看那錢袋,臉色微微一變,原來唐子煙拿着樑子婿的錢袋。
一想到這些皇子似乎對唐子煙都情有獨衷,軒轅令的臉色再度變得難看,回頭拍了拍馬背說道,“看來,還得小心提防!”
與軒轅令分別,騎馬在路上狂奔了兩個時辰纔來到山前,正準備去山上,就被一個正路過的婦人喊住了,“姑娘,姑娘不能上去,那裡有駐兵呢,老百姓都不讓去,你這是幹嘛去?”
“上面有多少駐兵?發生什麼事情了?”
“八皇子勾結別國占卜師意圖謀反,十四皇子派兵正在捉拿叛賊!”那婦人說完,神色惶恐地說,“姑娘快走吧,此地不易久留,這八皇子被困在山谷中多日,若是留在此,恐怕會被十次皇子的兵馬當作是叛賊捉起來,到時候恐怕百口莫辯!”
“大娘,這進山谷可有別的辦法?”唐子煙望望四周,那山筆直陡峭,根本沒有別的路可通上去,除了山中間的一道峽谷。
那婦人一聽唐子煙想進山,立刻搖頭,“進不得,進去就出不來,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去?”
不等婦人說完,唐子煙已經打馬向山腳下走去。
既然不能直進,就換個法子,她寫了隱身咒,在天色漸黑之間,混進了山谷。
大雪封山,谷內無人能進,想必宿墨已經斷糧很久,唐子煙心裡微微的焦急。
守在谷口的有十幾名將士,顯然已經是彈盡糧絕之態,一個個都張着箭,都疲憊萬狀。
在洞口看到宿墨的身影,見他連日作戰,神以已經憔悴不堪,原本那張充滿陽光的臉此時已經是滿是滄桑。
他皺眉坐在山洞前,手裡握着一縷什麼東西,嘴角已經乾裂發白,可是眼神裡仍然是滿滿的剛毅,那種皇子特有的剛毅。
唐子煙微微嘆息一聲,符咒效用一果,整個人就出現在白雪之中。
黑色大氅,白色雪夜,份外的顯眼。宿墨看到她的出現,先是一愕,旋即站起身來,推着她就走,“你給我回去,誰讓你來這裡的,這是戰場你知道不知道?”
“戰場又如何?你被十四皇子逼迫到如此地步,還不忍心下手,你可算是一個仁義之君!”唐子煙從袖子裡取出符紙,遞給宿墨,“這是隱身咒,帶着最重要的人離開,把事情跟皇上解釋清楚,別的事情自己看着辦吧!”
“唐子煙,你又用元力?”宿墨驚呼,這時唐子煙才發現,他手裡握着的,正是她從頭上剪斷的白髮,那白髮在將黑的夜色裡那種引人注目,唐子煙心裡如微風拂過,輕輕一動。
原來伶雲把那縷頭髮送給了宿墨,許多的事情大概他都明白了。
唐子煙微微一笑,“用元力又如何,總會恢復的!”
“這白髮……”
“用元力過猛,身體損耗太過,總會有點意外,不過這次不會,你放心好了!”唐子煙言語簡潔,看到他安然無樣,心裡一塊石頭落地。
宿墨看到唐子煙要走,起身突然拉住她,因爲餓了太久,身子猛得一軟,差一點摔倒。
唐子煙忙伸手扶住,看着宿墨的眼睛,心裡突然一恍,他不開口,她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子煙,留下來吧,既然你能幫我,我就一定有機會扭轉局面,你留在熙國,我們把子安也接過來!”宿墨握着唐子煙的手,不肯放開,他知道一旦放開,恐怕再沒有機會。
這時,一個護衛看到了唐子煙,驚呼,“快保護皇子,來人……”
“她是自己人,不用大驚小怪……”宿墨勉強支撐自己,回頭用渴望的眸子注視着唐子煙,他在等她的答應,等她的肯定。
唐子煙用力抽出了手心,努力裝出鎮定的樣子,“宿墨,我來救你,是想還你的恩情,從現在開始,你我兩清,從此往後我們再沒有任何的瓜葛,而且,以後你再有什麼危險,我也不會再出來相救!”
“我不信,我不信你對我一點喜歡都沒有,唐子煙,既然如此,你何必每次都盡耗元力來幫我!”宿墨幹着嗓子怒吼,對唐子煙這種冷靜不能忍受。
唐子煙微微一笑,回頭看着宿墨,“若不是你,我和子安可能活不到今日,若不是你,那天在懸崖之下就是我的死期,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唐府的人謀害。知恩圖報,這是子煙該做的……”
“那這次呢,難道那日在唐府門前,你說的絕情話還不夠,今日特意救了我,來說這些話嗎?”宿墨滿是絕望,連聲音也有些顫抖,對他來說,唐子煙從天而降實乃是天意,讓他不僅可以有反轉局面的機會,更有機會得到自己喜歡的人。
唐子煙閉上了眼睛,看着漫天的白雪,夜色沉沉,心裡卻如被冰雨洗過一般。
“我利用占卜術改了宋清遠的命運,與此同時,和我有關聯的人命運也被一同改變,宿墨,你聽明白了嗎?你這次的危險是因我而起,我來救你,天經地義。從此往後,你的命運和我不會再有任何的關聯,我不認識你,你也未見過我!”
絕決的聲音在山谷迴盪,宿墨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握着那隱身咒,呆呆地站在原地,那神情比唐子煙初進山谷看到他時,更絕望,更悲傷。
唐子煙重新施咒,身影融進了夜色,最後悄聲無息地離開了山谷。
夜色沉沉,宿墨臉上有一行清淚緩緩而落,那絲白髮,也順着手縫絲絲墜落,一地悲傷,一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