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子擡頭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三次拒絕了方家迎親的唐家嫡女,那個轟動樑京的占卜女,唐子煙。
他身爲方家的下人,自然與主子同仇敵愾,看到唐子煙竟然敢來紅莊尋事,心裡就更加不快。
他從櫃檯後出來,臉上明顯地帶着不歡迎的神色,擠出一個十分虛假地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唐家嫡女唐大小姐,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也不愧了大小姐巫女之名。傳聞,世上所有的巫女都長得十分的出塵!”
唐子煙對此暗諷也不加理睬,只是笑着迴應,“多謝掌櫃子誇獎,子煙實在是不敢當,今日來只是想買些布料,也不知道你們貴莊有沒有?”
“什麼布料是我們紅莊沒有的?”掌櫃子一時狂妄,完全不把唐子煙放在眼裡,無論如何,他今天都想替主子好好地羞辱她一番,也讓她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懼怕她的占卜術。
一旁的小廝聽此,忙俯耳對掌櫃子低語,“這位小姐要孔雀羽織就的布料,我們莊子上真的沒有……”
“孔雀羽能織布料?這簡直是天下奇談,估計唐小姐占卜佔壞了腦子,所以纔來紅莊逗老朽玩吧!不過老朽也要告訴唐小姐,今天這生意誰的都做,就不做唐小姐。如果唐小姐想買布料,還是去那些小作坊裡買些去吧,方家的布料一概不賣姓唐的。”掌櫃子大放撅詞,覺得可以這樣對唐子煙說話,實在是替自家的主子解氣。
唐子煙彈了彈青藍色縐袍,擡眸十分鎮定地看着掌櫃子,“如果今天這布料我還非買不可呢?”
“那除非日頭朝西,雨水倒流,海水枯乾,天色變紅!”掌櫃子把話說的十分的工整,以表示他的堅決,不過這對唐子煙來說都微不足道,她這樣鬧,只是想讓方以軒現身。
自從方以軒以健康人的樣子來唐府迎娶她後,就開始出山經營方家的生意,他手段獨特,只用一個小小的聰明,就讓方家的生意陡然上升,所以得到方老爺的信賴,如今已經成了這紅莊的掌櫃子。
這些事情,與上一世的事情軌道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改變了的就是唐子煙自己。
聽到掌櫃子說的堅定,唐子煙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擡眸看着掌櫃子說道,“子煙到覺得,掌櫃子下的定論太早。今天我不止要買下這布料,還要將整個紅莊都買下,掌櫃子若是不信,靜觀其變!”
一聽要買紅莊,那掌櫃子臉上立刻浮現重重的鄙夷,就憑一個十四歲的丫頭,想要買下方家的百年基業,實在是天方夜譚。
“來人,先把唐家的人都給我轟出去,我們方家的鋪子不歡迎他們來!”掌櫃子揚手命令一旁的小廝趕人出去,毫不留情,顯然對唐子煙剛纔的表示自己的怒氣。
小廝依言,走至唐子煙面前卻有點退縮,她一身青藍縐紗軟袍之上,是如皎月一般的容顏,那眸子裡淡定自如的神色,彷彿這莊子已經是唐家的財產,而掌櫃子和他纔是那個外人。
“唐小姐,請吧,不要讓我們動粗!”小廝到底見過許多的世面,言語對唐子煙還是客客氣氣的。
唐子煙看了一眼小廝,覺得他還有點眼力見,最少比那個掌櫃子和善幾分,也懂得萬事皆有變數,不要對方家主子這麼忠心耿耿,而用惡毒的話攻擊別人。
這時張勇護在唐子煙的面前,用不屑的眼光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小廝,“你想讓我們出去,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看到他每每以身護主,唐子煙心裡還是有很多的感動,這時門外傳來了方以軒的聲音,“是誰在鋪子裡鬧事?到想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等他進來,擡眸,看到鋪子裡站着的人時,一時神色僵滯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齊味齋裡相逢不快後,唐子煙和這個煙鬼竟然敢主動找上門來找麻煩。
唐子煙身子並沒有動,聽到是方以軒的時候,心裡已經做好了那種陡然生出厭惡的準備,果然,他的氣息隨同空氣一同闖進屋子裡的時候,她的眉頭已經深深地皺緊,不由地握緊雙拳以表示抵抗這種厭惡之情,好半天臉上的表情才重新恢復了平靜。
“原來是唐大小姐,也不知道這突然造訪所謂何事?還是先前的那口氣沒有嚥下,今天來尋仇來了?”方以軒以身體微恙爲藉口,在方家後院裡蟄伏了整整十個年頭,他爲的就是不讓人知道這些年他所做的努力,一旦他出府了,就要一鳴驚人。
他把出府的日子定在迎娶唐家嫡女的那天,而且,他心中打定了主意,必要將這個女子娶回府,讓她扶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是現在,許多的事情似乎沒有按原來的軌道進展,他出府向外人展示了他身子安然無恙的事實,可是,之後的生活卻陷入了無盡的狼狽之中,而這些事情盡然全是由這個唐子煙而起。
現在看到唐子煙,他心中的怒火就再也抑不住,彷彿那些年的修身養性所做的那些事情,都盡數被唐子煙給毀了。
唐子煙指着紅莊說道,“方以軒,今天我來不爲別的,只是想買下這紅莊,你開個價!”
“唐子煙,你是抽風呢?還是喝醉了,或者是因爲嫁不出去而瘋了?我這紅莊是方家最大的錦帛鋪子,地處繁華,生意興隆,你覺得出多少銀子我會將這鋪子賣給你?況且,你要了做什麼,難不成在這裡開一個船模展覽館,叫來往商人觀賞嗎?”方以軒語氣裡滿是鄙夷,他雖然曾對唐子煙的容顏動心過,覺得她與他簡直是天作之合,但是現今看來,她也不過是一副有着美麗皮囊的惡毒女子。
唐子煙再次重申一次,“方以軒,你開個價,多少銀子!”
“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兩銀子,你可給得起?”方以軒的神情裡明顯帶着一份嘲諷,他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總是把事情做的這麼高調張揚,到時候丟人的還不是她?
他雖然三次未娶成唐家女遭到了全樑京的笑話,但到底還落了一個癡情男子的名聲,而這唐子煙卻註定一輩子老死在唐府,名聲盡毀,這對她來說又有多少好處呢?
唐子煙微微一笑,頷首回眸看着張勇,“方以軒,我這裡有八萬兩銀子,你若願意賣呢,就拿着銀子,若是不願意要這錢呢,也可以,總之這紅莊必須是我的!”
“唐子煙,你晴天白日,信口雌黃,難不成唐老爺也不出來管管你?你不覺得,你更像是一個瘋子嗎?”方以軒臉上的鄙夷更濃,整個鋪子裡買東西的顧客和小廝們都望過來,瞧着當地中央的唐子煙和方以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方以軒一聽到八萬兩銀子,心都要笑的跳出來,唐子煙這哪裡是來買鋪子,分明是來過嘴癮來了。
這個鋪子裡任何一個方向的佈置都不止那八萬兩白銀,更何況,這裡地處樑京最爲繁華的地段,連這個名氣也不止那八萬兩。
“給你一盞茶功夫,方以軒,你可要想清楚了,要還是不要這八萬兩銀子……”唐子煙示意張勇,將那八萬兩銀票拿在手中,展示在方以軒的面前,目光澄清如秋水,舉手投足皆露着點點的自信。
方以軒狂笑一聲,用十分瘋狂的眸子瞪視着唐子煙說道,“唐子煙,你可知道三次去唐府迎娶你,方家花費也不止這八萬兩銀子,今天說來,我方家用八萬兩銀子買個教訓,識清你是這樣不守婚約,毫無婦道的女子,也算是值得。可是你也該識得清,這八萬兩銀子到底是一個什麼概念,對我們方家來說,這不過就是九牛一毛的事情。你覺得,用八萬兩銀子能買到紅莊,那簡直是太可笑了!”
看到方以軒笑的那麼的肆意,那麼的張揚,似乎如今的他就可以睥睨世間的一切,唐子煙微微笑了,“方公子,我們雖然無緣,但也無仇,今天我來這裡主要是想把紅莊買下,沒有別的惡意,方公子不必這麼激動。”
“唐子煙,你這是在羞辱我,赤祼裸的羞辱!你覺得在唐府門前三次迎親羞辱的不夠,還要來我方家莊子裡再一次的猖狂羞辱,你想做什麼?嗯?你想買紅莊,就是用你們唐府的整個船行換,我們都未必願意,你卻要用八萬兩銀子買紅莊?”方以軒怒氣沖天,一時不能自已,整個人瘋了一般在屋子裡轉步行走,不時地回頭冷笑着看着唐子煙,笑她的幼稚。
“三公子,您不要生氣了,爲這樣的女人不值得,我這就叫人把他們轟出去,以後不准她們再進這紅莊半步!”剛纔那個掌櫃子看到方以軒失態,忙從櫃檯後再次出來,走至唐子煙的面前冷聲道,“唐小姐,請,我們紅莊不歡迎你!”
唐子煙也不語,只是從手裡拿起另一張紙,走至方以軒的身邊說道,“方公子既然不肯要那八萬兩,就全當是替樑京學子做了好事,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在移交紅莊的房契之前,方公子還是先看看這張字據,我們再進行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