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安把了半天的脈,一會疑惑一會不安,最後二夫人實在瞧不下去就問,“王大夫,你瞧子煙這身子是好還是不好?都這麼一會了,是好是壞,您總該也瞧出些端倪了吧!”
方以軒也上前一步,十分溫和地說,“王大夫也不必緊張,子煙的身子若是有什麼不適,不管花多少銀子我們方府都願意替方小姐看治!”
聽到這裡,唐子煙暗忖,一個虛情假意的僞君子果然比小人更可怕,防不勝防啊。
曾經,她爲什麼要把他這種謙和溫潤看成是君子的象徵,爲什麼他一再傷害她,她卻心甘情願爲他付出,甚至還幫助他尋找七世龍骨,改變龍脈,混亂天下……想到這裡,唐子煙緊閉着雙眸,半天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王柄安站起身,瞧了一眼唐子煙才道,“方公子、二夫人,唐小姐身子雖弱,但確實沒有什麼大礙,只需服些滋補的藥物,假以時日……”
“王大夫,你可一定要診仔細了,若是有什麼差池,唐府以後恐怕也不能用你了!”二夫人鳳眸微眯,投過一瞥逼視的目光,王柄安立刻低了頭道,“老朽確實已經診清楚了,大小姐身子無恙……”
看到方以軒如釋重負與二夫人一臉遺憾的樣子,唐子煙覺得十分的可笑,難道心裡想什麼非在臉上如此清楚的表達出來嗎?
“大夫,那您開些滋補的藥方,伶雲這就去抓藥!”伶雲覺得屋子裡氣氛怪怪的,但也沒有多想,一心只想讓大小姐的身體儘快好起來,所以忙拿來筆墨讓大夫寫方子。
就在王柄安寫方子的時候,管家突然腳步匆匆從外進來,看到二夫人時,忙稟報道,“二夫人,宋家的人指了媒婆來提親,說是要迎娶二小姐過門……”
管家剛說完,唐子琴的臉色突然一青,用求救的眸子看着自己的孃親,“娘……”
二夫人臉色也並不好,只吩咐了王柄安一句,“你替大小姐寫方子,我先去前院瞧瞧!”
二夫人和唐子琴剛走出幾步,回頭看到方以軒仍然不動,提醒道,“子煙還未過門,方公子留在閨閣多有不便,還是請方公子先回府吧,至於什麼時候再來迎娶子煙,等老爺和方家老爺商量後再做決定,方公子覺得如何?”
“那自然是好,經過這麼大的事情,我看子煙也需要時日休養,不如過些日子再提娶親的事情……”方以軒說完,用十分深情的眸子看着唐子煙拱手道,“既然唐小姐身子無礙,我就先告辭了,還望小姐多加保重,擇日再來迎娶!”
方以軒知道唐子煙仍然是完壁,言語之間的親暱十分的明顯,這一點讓唐子煙十分的厭惡。如果不是看清了方以軒的爲人,或許這輩子仍然會沉浸在他的這種虛假的愛情裡,爲他心甘情願地付出。
待方以軒離開之後,王柄安正在提筆寫方字,還未等寫完,唐子煙過去一把扯過宣紙揉碎扔到地上,冷冷道,“告訴二孃,方子就免了,給唐家也能省些銀兩!”
王柄安開的藥,她能服嗎?如果這一世再不小心謹慎,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得被毒死。
“小姐,身子不好就得吃藥,你受了驚嚇……”伶雲彎腰去拾地上的方子,唐子煙冷聲喝止,並轉頭對王柄安說道,“以後診病開方子都上點心,別動不動就開錯幾味藥,要知道藥吃錯了可是會死人的……我想,王大夫人也不想在不惑之年就進大牢吧!”
“大小姐這是什麼話,這,這話老朽得擔不得,都說醫者父母心,老朽怎麼敢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王柄安臉漲得紫紅,有一種被人揭穿陰謀詭計後的心虛,他小心地瞄了兩眼唐子煙,見唐子煙仍然用穿透人心般的目光看着他,王柄安低着頭夾着藥箱溜走了。
“小姐!”伶雲不解,好不容易二夫人好心請着大夫來瞧病,小姐卻把大夫趕跑了,這下她上哪裡去買鎮驚驅寒的藥物?
“伶雲,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他雖披着大夫的皮,但內心裡早就生了賊心,留心着點!”唐子煙看着伶雲一愣一愣地眼神,搖了搖頭道,“去給我燉點薑湯來,啊欠……啊欠……”
見唐子煙受了風寒,伶雲一眼自責,忙轉身去廚房幫唐子煙燉薑湯去了。
打發了二夫人和王柄安,房間裡恢復了安靜,唐子煙坐在桌前,回憶如水一般涌來,即刻將現實淹沒。
上一世,宋清遠是因爲唐子琴選擇了方以軒,背棄了他所以選擇了京考,最後高中皇榜成了狀元。在他成爲狀元之後,不止一次前來唐府炫耀,甚至對唐耀一再張狂地說過,總有一天他要滅了唐府。因爲心中積怨變成恨意,唐家最後隕落的時候,他竟然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
不過這一次,唐子煙不會再給他出手的機會,在他想趕考之前,她就會讓這個黑心的狀元郎永遠沒有再出頭的時日。
“想什麼這麼出神?眸光幽深,眉頭緊皺,腦子裡想的事情一定腹黑無比吧,說說……或許還能幫得上你!”宿墨闖進來,側身坐到了桌子上,正符合他桀驁的性格,昨日的傷感已經一掃而光,如今的他又是一臉燦然,彷彿昨日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昨夜在楓林邊上的質問,怒吼,強吻似乎都因時間而逝去,如今他們又是初相識,又是重複那初見時的感覺,什麼都沒有變。
他到底是怎麼做的呢?
唐子煙看了一眼宿墨,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溫暖,本想說陰魂不散,但最後還是嚥了下去,只笑笑,“我覺得你更適合做唐門嫡女……”
“這話怎麼說?”宿墨覺得好笑,唐子煙現在說話越來越神秘莫測了。
唐子煙挑了挑眉毛道,“因爲你察言觀色比我更厲害,如果做了唐家嫡女,說不定是世上無敵的占卜師,到時候上天入地,翻雲覆雨全憑你一個人的喜怒,你覺得怎麼樣?”
說到此,唐子煙緊凝着宿墨,心裡卻繃緊了一根弦。
宋清遠喜歡她,是因爲她是唐家嫡女,拋棄她是因爲唐子琴比她更富貴;方以軒喜歡她,是因爲她懂得占卜可以幫他找到改變龍脈,拋棄她,是因爲用無可用,榨乾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那宿墨呢?他這種喜歡是什麼呢?眸光剛剛落到宿墨的臉上,正在揣測他的心思。
“喵!”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隻貓叫,唐子煙眸子一緊,立刻離了宿墨三步遠,“哪裡來的貓,我最討厭貓,你快把它帶出去!”
宿墨大笑一聲,從身後神奇地變出一隻純黑色的貓,撫摸着貓道,“你不覺得,這隻貓很像你嗎?雙眸幽深,腹黑如墨,不過這隻貓只是皮毛髮黑,心地還是很好的!”
唐子煙以爲昨夜的事情足以讓宿墨離開,一個將來的帝王有多少耐心陪着一個女子浪費時光和感情?可是看到這隻貓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
“宿墨,我不喜歡貓,你喜歡你養着去,總之不要讓它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否則就剝了皮做枕頭!”小時候,唐子煙原本並不討厭貓,只是有一次她犯了錯,二夫人把她關在府上一個流浪貓住的柴房裡,整整三天都聽着貓的叫聲,聞着貓的氣味,讓他現在看到貓就會反感,心生憎意。
“聽聽這位小姐的心有多黑,不過你叫小黑,以後就跟她有得一拼了!”宿墨將貓放到地上,那黑貓似乎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喜歡,在地上十分從容地伸了個懶腰,一點都不客氣地跳到了唐子煙的牀上,蜷縮起來打呼嚕去了。
唐子煙和宿墨一直都注視着貓,看到那隻貓竟然把這當成了家,唐子煙心裡的厭惡到減了一層。這時宿墨從懷裡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到唐子煙的面前,“這是鼻菸,受了風寒嗅嗅就好,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多加照顧!”
看到唐子煙複雜的眸色,宿墨臉上綻出一個肆意的笑,“做不了你的夫君,朋友還是可以的,如果連朋友也做不成,至少我還是子安的老師,出於對子安以後生活的關切,也該把他的姐姐順便照顧一下,你說對不對?”
心莫名被什麼揪緊,唐子煙別開臉,心中的情緒化作一抹感動在嘴角溢出,最後緩慢變成了笑意。
牀上的貓輕輕地打起了呼嚕,原本冷透的心似乎被這些聲音漸漸溫暖,最後竟然有了一抹光亮。
“什麼時候也去墨文齋去瞧瞧,看看你怎麼教子安練功,順便檢查一下你這位先生合格不合格!”手心裡握着宿墨給的鼻菸,雖然瓶子透着清涼,但心底卻是十分溫暖,什麼時候開始自己心裡也開始糾結了呢?
宿墨笑聲朗朗響起,“隨時恭候,現在要去書館了,你可要答應我,好好養着那隻貓……如果你膽敢剝了它做枕頭,我也會剝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