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歌仔細看去,那濃痰就在洞外潭水裡飄蕩着,八條觸手則在洞內蓄勢待發,看這架勢,倒像是設下埋伏,等待什麼獵物上鉤。
片刻之後,於歌忽然見到潭水一陣波動,一個綠油油的影子忽然冒了出來,一口將濃痰吞掉。
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八條白髮觸手一起衝出洞去,一下子將那綠影給纏住。
綠影拼命掙扎,怎奈白髮觸手又多又有勁力,將綠影裹住,扯進洞來。
於歌看的哭笑不得,自己方纔不也是被類似的方法抓進來的嗎。
白髮觸手將綠影一直送到老者面前,老者滿臉歡喜,雙手將綠影抓住,白髮這才解開來。
於歌這纔看清楚,那綠影分明是一條白色的寒鱗魚,只是鱗片上生了很多綠色的苔蘚,看起來纔怪模怪樣的。
寒鱗魚是一種生活在極低溫度中的生物,不過能在這寒潭之中瞧見,也算是一樁奇事了。
“哈哈,這可是美味,不給你吃。”老者喜滋滋的捧着那條寒鱗魚,如獲至寶一般。
於歌苦笑一聲:“前輩儘管自己吃吧,我還不餓。”
“嘿,你是瞧不起這魚嗎?把你關上十幾年,飢一頓飽一頓的,你只怕連屎都覺得香了!”老者頗爲不屑的說着,忽然張開嘴,一口將寒鱗魚吞掉一半。
他口中已經沒有牙齒,卻自有吞食的辦法,眼看那魚連鱗片也不刮,苔蘚也不揪下,就囫圇的吞下肚子裡,於歌滿心裡只覺得一陣淒涼。
以老者一身絕頂本領,若在外面,一定是各大門派爭相邀請的人物。可他如今只能在這石洞之中,連一條魚都當作至寶,人生命運若此,還真是讓人感慨萬千。
等老者將魚完全吞掉,連一片鱗也不放過,於歌才繼續方纔的話題道:“前輩,你爲何會被關在此處呢?”
老者臉色一變,破口大罵道:“媽的……還不是那個混賬的……混賬的……什麼來着?”
他撓撓滿頭白髮,張口結舌,反問於歌:“凌雲門的門主,叫做什麼來着?”
於歌茫然:“我只知道凌雲門現任門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叫做凌紫衣什麼的。不過你要問的,只怕不是她吧?”
“當然不是她,應該是她爺爺!反正叫凌什麼東西……”老者嘟囔道,“我殺了他兒子,他就把我關在這裡了。嘿嘿,那老傢伙算盤打的精明,沒想到我熬了十七年也沒死,那老傢伙倒是先死掉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個好消息啊!”
他一笑起來,聲若洪鐘一般,整個石洞都被震盪的微微搖晃起來。於歌更是兩耳嗡嗡作響,心說這老者的功力到底有多深厚,若是他放聲一吼,只怕耳膜都要被震破。
“兒子?”於歌微微一愣。他聽嶽斌說,凌雲門老門主聲兩個女兒,現在怎麼又冒出來一個兒子?
老者笑的爽快,忽然對於歌道:“你不是凌雲門的人,又是什麼人,你身上的功法很是奇怪,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於
歌眼珠一轉道:“晚輩我是極東社的,乃是一個新崛起的門派,前輩大概不知道。”
“原來是極東社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和那老烏龜也有過一面之緣,原來你就是他的龜子龜孫啊?”老者嘖嘖道。
於歌驚出一頭冷汗來,好在老者沒有繼續問下去,不然於歌一定答不出來。他心裡暗想:日後可不能隨心所欲的扯謊,總得有七分把握才行。
“嘿,老烏龜跟我一樣,跟凌雲門不對盤。你既然是他的手下,被關進這裡也不冤枉。”老者道,“不過你年紀輕輕的,這身功力真是不錯,居然能潛下百丈,看來已經得了老烏龜的真傳啊。”
於歌支支吾吾的,不去接老者的話題,唯恐被他看出什麼破綻來。
老者大概是許多年不跟人接觸,也沒發現於歌的不對勁。他說話越來越流利,竟然變得滔滔不絕起來。
於歌也有心打探他的情況,一來二去,竟然將他的來龍去脈摸了個清楚。
老者自稱爲八爪真人,竟然是巨鯨幫三大長老之一。十多年前他剛滿四十歲,將巨鯨幫的頂尖功法“吞鯨九式”修煉到了第七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在一次獵取稀有神魂的過程中遭遇了凌雲門的少當家凌飛渡。
凌雲門和巨鯨幫一貫是死敵,自然互不相讓,引發了一場連環惡鬥。八爪真人技高一籌,不但奪取了那珍貴的神魂,還將凌飛渡擊殺。
當時凌雲門門主凌某某(八爪真人記不清他的名字,於歌居然也不知道)只有一兒一女,凌飛渡是接承他衣鉢的唯一的兒子,死的時候只留下個兩歲的小女孩,大概就是今日的凌紫衣了。
老門主傳宗接代的兒子被殺,凌雲門自然不肯罷休,派出無數高手追殺八爪真人,終於把他團團包圍。
八爪真人也算機靈,混戰之中抓了個很重要的人質,凌雲門雖然高手衆多,卻投鼠忌器,不敢動手。
這時候老門主出面了,他許諾不殺八爪真人,但要囚禁他一生一世。
八爪真人插翅難飛,幾番斟酌之下,終於還是答應了老門主的條件,束手就擒。
後來的事情不言而喻了,老門主也不知怎麼在水牢的寒潭之下開闢出這麼一個死地來。他雖然許諾不殺八爪真人,卻將八爪真人丟在這裡就不管不顧了,分明是想把他餓死。
老門主沒料到的是,八爪真人的生命力極強,竟然發現這裡偶爾有寒鱗魚出沒,便用白髮觸手捕食充飢,雖然數月纔有一條半條,卻能維持生命,居然叫他一直支撐下來,直到遇見於歌。
“哈哈哈,凌老狗啊凌老狗,你機關算盡,沒想到比我短命!和你兒子地獄相見,只怕要抱頭痛哭吧!”八爪真人說到得意之處,咧嘴狂笑,猙獰無比。
“草你老母,雖然那個老門主反對母親和父親的事,但畢竟也是我外公啊,豈能讓你在這裡亂罵。”於歌聽到最後,終於心裡有數了。他母親凌霄雲就是凌飛渡的妹妹,而這個凌紫衣只是他的表妹,並不是
小姨。
心中雖然罵着八爪真人,但是此刻的情況他不得不面對現實。
“八爪前輩,你功力卓絕,怎麼會甘心困在這裡呢?”於歌望着八爪真人問道。只是他有一個疑團難以解釋。連他都能潛下百丈,八爪真人想要出去,簡直輕而易舉,至於外面那鐵門水牢,根本擋不住他。
八爪真人苦笑一聲,挪動了一下身體道:“你看看……”
自從於歌進入石洞之後,八爪真人一直端坐在石臺之上,一動也沒動過。此刻他微一挪動,於歌就明白他的苦衷了。
八爪真人身下那石臺毫光閃閃,晶瑩剔透,似一塊渾然天成的奇石,可其中卻另有玄機。
老門主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將八爪真人兩條腿完全裹在石臺之中。八爪真人的下半身就好像被熔鑄在一個巨大的琥珀中,完全和石臺融爲一體了。
“咦……”於歌一見這石臺,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隱約的猜測來,卻不敢確定。
“我若想脫困,只有把這石臺打碎,可我的雙腿也就廢掉了。若是沒了雙腿,我還怎麼出去?”八爪真人恨恨的道,“那老傢伙狡猾之極,早就想好了一切可能,就算我能活下來,也是生不如死!”
他越說越氣,罵罵咧咧了一通,腦後絲絲白髮似乎被怒氣激發,“砰”的炸開,四散飛揚,狀若一個森森魔鬼。
好不容易等八爪真人漸漸消氣,於歌道:“前輩,咱們能在這裡相見,也是有緣,不知我能爲你做點什麼?”
八爪真人森然一笑:“你自身難保,還想幫我?”
於歌見他笑容有異,心底一寒,暗中戒備起來。
就見八爪真人的白髮漸漸的凝結起來,化成八條觸手,果然和八爪章魚有幾分相似,無愧他的名字。
“小子,我十幾年沒見過活人,連話都忘記怎麼說了。能跟你聊上一通,還真是舒坦。”八爪真人森森的道。
“能和前輩聊天,我也漲了不少見識……”於歌口中應着,感受到一陣凜凜的殺氣,不禁後退兩步。
“你是老烏龜的後人,和我也算有幾分淵源,我其實捨不得殺你……”八爪真人獰笑起來,“不過呢,我十幾年沒吃過肉了,你看起來也算美味可口,反正陷入這裡有死無生,不如讓我飽餐一頓,也算是物盡其用!”
他一邊說着,八條觸手張開來,形成一張大網,四面包圍上來,讓於歌無路可逃。
越是危急關頭,於歌越是冷靜。
戰?兩人實力懸殊,不出幾個回合,恐怕就成了八爪真人的盤中餐。
逃?和戰一樣,都是必死的選擇。
勸說?八爪真人的眼珠子都紅了,口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對他苦口婆心無異於對牛彈琴。
唯獨只剩下一個可能性,也是解決任何問題都適用的方法。眼看着八條觸手逼近過來,要把自己包裹起來,於歌暴喝一聲:“八爪真人,你若是吃了我,就一輩子也別想逃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