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人首領緩緩揭下了面巾,果真是楊致的未來大舅子沈重!
沈重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是這麼想?老實說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妹夫竟有這等本事!”
“幸虧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妹夫。”楊致惡狠狠的道:“如果你裝神弄鬼幹這種的破事的時候敢帶沈玉出來,下次被斬掉就不是馬頭了。我只想踏踏實實做個生意人,我希望我的老婆也是!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沈重沒想到楊致竟然不給他留半點面子,尷尬的解釋道:“玉兒其實是個善良可愛的好姑娘,只是從小就被我寵壞了,雖然有些刁蠻任性,但她對我的事確實是一無所知。家父當初之所以應承這門親事,便是希望她嫁作尋常百姓之婦,能享一世平安。”
對秦空雲問道:“秦兄又怎地知道是……。”
“你閉嘴!”楊致指着燒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的馬車道:“我對你們各自的幕後背景沒興趣,你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秦兄,明天就到信陽了,你是承運鏢局的大老闆,我們還是先談談貨物賠償的事吧。”
秦空雲連忙應道:“這個自然不敢勞楊兄費心。無論楊兄貨物價值幾何,我明日定會一文不少如數奉上。”
楊致驟然把臉一沉:“僅僅是這樣?”
“哦,楊兄這次仗義援手,秦某另有重謝。”
“秦兄,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幫你也是爲了幫自己,沒有你說的那麼高尚。如果你不是從一開始就跟我玩心眼一直玩到現在,或許我們還能成朋友。”
秦空雲頓時仰天大笑起來。有時候,笑也是掩飾尷尬和難堪的一種不錯的辦法。
楊致冷冷道:“秦兄以爲很好笑嗎?當日你在醉香坊撇下老鴇和玲瓏姑娘,未必就是真心想和我與沈玉結交。更重要的是,你想借此挽回我贏了你之後又讓你冷了場的臉面,還能成全你重交友輕美色的好名聲。”
“我去天下鏢局託運貨物,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意外。雖然你很熱情的邀我結伴同行,但我並不領情。我後來才明白,你當時就想到了要利用我這個意外。我和我的貨物加入商隊以後,對你真正想要運回長安的東西來說,無疑會起到更好的掩護的作用。”
“至於沈重和沈玉加入商隊,依你的精明,當然不會不知道他們是另有目的。廬州離金陵不遠,什麼東西沒有?沈兄所謂不便攜帶之物,不過是幾匹綾羅綢緞和幾件名貴瓷器,爲什麼非得專程到金陵去買?又有什麼必要煞有其事的找鏢局押運?你前一天在醉香坊就已得知沈玉是廬州東城沈氏子弟,他們兄妹倆又是明目張膽自己問上門來的。就算他們是想要圖謀不軌,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所以你認定他們是友非敵,讓他們加入商隊是有利無弊。而我的出現,使你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沈重喃喃念道:“楊兄真是心細如髮!”
楊致繼續說道:“表面上看來,你採辦的貨物確實非常龐雜。我的貨物僅有糧食和粗布兩種,都是很重秤的東西。商隊剛一出發我就留意到,你裝貨的馬車似乎比我的要沉重得多,甚至裝茶葉和瓷器這類不重秤的東西的馬車也不例外。我當時就斷定,你裝貨的馬車必定設有夾層!”
秦空雲越聽臉色越顯蒼白:“楊兄,其實我……。”
楊致一擺手打斷道:“別急,你先聽我說完。”
“我用心估算了你的貨物價值,頂多不超過六萬兩。商隊從金陵到長安按正常速度行進,往返一次需要兩個月。而包下整個鏢局的費用加上沿途花銷至少不低於兩萬兩,如果再算上鏢局兩個月不做生意的有形無形損失,應該起碼在五萬兩以上。可你這批貨物運回長安能賺多少?你出自大夏首富之家,難道這筆帳都算不清嗎?”
“還有,發現有人毒馬以後,你還想繼續隱瞞。當你意識到商隊已到了危急關頭求我相助的時候,你仍是含含糊糊閃爍其詞。正如你剛纔對沈兄所說,我原本無心揭破你。”
說在這裡,楊致冷笑道:“但就是在商隊已安然無事,我要求你賠償的時候,你居然還是沒忘了賣弄你的小聰明!按原價賠償?你當我是叫花子嗎?另有重謝?是打算送我個什麼破爛玩意兒,還是打發我幾千兩銀子?”
沈重懵懵懂懂的插話道:“照原價賠償沒錯啊!楊兄,你沒有什麼損失啊?”
秦空雲眼裡已滿是敬畏與欽佩,長嘆一聲道:“楊兄所言句句誅心,我無話可說。賠償多少但憑楊兄吩咐,我絕無二話。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懇請楊兄賜教:楊兄這次到金陵,爲什麼只買粗布與糧食這兩種貨物?爲什麼一次只買兩萬兩?”
楊致意味深長的笑道:“爲什麼只買粗布和糧食,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爲什麼只買兩萬兩就更簡單了,因爲我家裡就只能湊這麼多。”
秦空雲森然道:“我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放眼天下,知曉此事者絕不會超過五人!楊兄又是如何得知?秦某願聞其詳。”
楊致不以爲然的道:“那你未免也太小看這天下的人了。別忘了我是開酒樓的,衆多食客中南來北往的人不在少數。我聽說兩個月之前長安市面就銅錢奇缺,以至物價極賤。而中州與山西各地,生鐵、食鹽價格卻突然漲了四成,無疑是有人在大量收購,以至一時無貨。銅錢是由大夏朝廷發行,只有在源頭上少了,再加上官宦大戶囤積居奇,當然會驟然奇缺。”
“生鐵可用來打造兵器軍刃,食鹽乃軍需必不可少。銅不易生鏽,只有在建造大批船隻時,纔會被大量使用。嘿嘿,締約盟好?不過是一個超級大忽悠。所以我斷定,大夏在準備打大仗,而且就是打南唐!人生在世,無論是百姓還是大軍,生存的基本條件無非是吃穿二事,你說我不買糧食布匹買什麼?”
沈重聽得臉色大變,秦空雲由衷讚道:“秦某今日心服口服。此行能遇到楊兄此等人物,實乃畢生幸事!”
楊致這纔回到正題:“跟你說了那麼久,說得我口乾舌燥,你以爲我是免費爲你解說麼?不瞞你說,這是要收錢的。你剛纔不是說,賠償多少由我說了算?看在我好歹相識一場的份上,馬馬虎虎一次性包圓賠我十二萬兩吧!”
秦空雲與沈重不禁駭然失色:十二萬兩?!不過兩萬兩的本錢,竟然要賠十二萬兩?……他還真他媽敢開口啊!
楊致面不改色的道:“本錢兩萬兩,預計利潤兩萬兩,毒馬之後的策劃費兩萬兩,今晚殺人的辛苦費兩萬兩,你非逼得我將你一層層剝開的教訓費兩萬兩,封口保密費兩萬兩。本來還有精神損失費一萬兩,我就當給你個優惠價不要了。以上六項共計十二萬兩,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恕不打折。”
隨手指着一旁的馬車嘿嘿陰笑道:“秦兄若是覺得划不來,隨便給我幾輛馬車也行。但只怕你會更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