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雲朵如棉絮般柔柔的飄浮在上空,西邊緋紅的太陽甚是留戀的慢悠悠的往下落,終於沉睡了過去。
東宮裡閃着暖橙的燭火,一跳一跳的。
暖爐裡木炭發出星星光亮,牟梓汐慵懶的躺在mei人榻上,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她閉着眼,似乎是睡着了。手搭在榻邊,手裡的古書垂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掉地上了。
還未到戌時,屋外就已經黑透了。窗紙上倒映着一女子恭敬的模樣。
阿淺稟告道:“秉娘娘,榮妃娘娘來了。”
“知道是什麼事要找本宮嗎?”牟梓汐並沒有睜開眼,只是隨意的開了口。
“榮妃娘娘說有要事稟告。”
“讓她等着吧。”
阿淺站在屋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牟梓汐驟然睜開了眼,明亮的眼睛裡倒映着暖色的燭火。她起身換着衣道:“阿淺是覺得本宮不應該這樣對她嗎?”
阿淺推門而入,走近牟梓汐,幫她梳理着早已起了褶皺的衣裙。
“奴婢,沒有這個意思,只是現在宮裡宮外都知道娘娘獨寵東宮,再這樣下去奴婢是怕會毀了娘娘的名聲。”
“噢,是嗎?”牟梓汐挑眉一笑又道:“這不正和了太子的意。”
看着銅鏡裡還帶着一絲睡意的自己,牟梓汐輕輕搖了搖頭便大步的往外走去。
“今日看在阿淺的面子上,本宮現在就去見她。”
屋內的暖爐還在燃燒,只是屋主人卻頂着漫天的星光往大殿走去。這一去又會有怎樣的血雨腥風呢?
踏上最後一步臺階,牟梓汐擡頭往那燈火通明的殿內看去。今日趙菲琳穿得甚是樸素。
她一身青綠的羅裙,由於在殿內,她脫下了外袍,把它放在椅子上。那刺眼的紫讓牟梓汐不由輕輕一皺眉。隨後笑着跨進殿內道:“不知妹妹光臨儲汐殿有何事?”
趙菲琳轉身看向牟梓汐,青絲被隨意的綰上,竟顯散漫。
她微笑着道:“這天都黑了,以往太子爺不都在姐姐這用膳嗎,爲何今日卻不在,難道姐姐就不想知道太子爺現在在哪?”
牟梓汐沉着臉道:“來人,仗罰榮妃十杖。”
趙菲琳疑惑的問道:“憑什麼仗罰我?”
殿外進來的侍衛,見趙菲琳一副兇樣,也不敢冒然上前。
牟梓汐冷聲道:“憑什麼,難道榮妃娘娘自己不知道嗎?”
她一挑眉又道:“其一,你只是這東宮裡的一位側妃,本宮進來了,連個請安都沒有,這是對本宮的不恭。”
趙菲琳微微垂頭,她是大家閨秀,自然懂得高低之分,可她也是趙府千金,榮寵一身,到如今恐怕也沒人敢這樣說她。
牟梓汐心裡暗笑又波瀾不驚道:“其二,太子爺到底在做什麼,不是我們這麼做臣妾的能議論的。這更應該被罰。”
這一次,趙菲琳終於低下了頭。不久,她緩緩擡起頭來道:“做筆交易如何,今天你放了我,我告訴你他在哪,我想你一定感興趣,這筆交易不會虧。”
牟梓汐笑了笑道:“成交。”
她側着臉冷聲道:“都下去吧,今日的事如果透露半分,你們知道後果。”
“阿淺,關門。”
天早已黑完,正殿裡的燭火也暗暗的,帶着一絲詭異與緊張。
“咯吱”一聲,大殿的門開了,趙菲琳帶着一抹看好戲的微笑,甚有點得意的離開了。
牟梓汐不久也出了殿,臉上的笑容不比趙菲琳的少,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笑她的自作聰明。
林夏嬉皮笑臉的走過來道:“和那趙
家小姐有什麼可談的,是我就當真罰她十杖,讓她再敢在東宮放肆。”
牟梓汐笑靨如花,心裡卻在微微嘆息,“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林夏點頭,跟在了她身側。阿淺準備跟上,牟梓汐一把拿過隨風搖擺的宮燈道:“有林夏在,你不必擔心。”
阿淺從趙菲琳來時心裡就很是不安,這下更是越發的難受。可她知道牟梓汐是說一不二的人,便也作罷,“外面冷,披上吧。”
美麗的白色狐裘就這樣披在了牟梓汐的肩頭。她對着阿淺慧心一笑,便轉身向儲汐殿外走去。
牟梓汐蹙眉沉着臉不停的走着,林夏以爲她在爲趙菲琳的事生氣,便在身旁道:“你別生她的氣了,她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要不,我替你去抽她幾鞭子。”
“林夏,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恨我嗎”牟梓汐很認真地說道。
林夏立馬沉了臉道:“會,我會恨你。”
牟梓汐轉頭看向前方甚似懊惱道:“那你恨我吧。”
一路往東南走,路過季元澤的書房,遠遠看去那裡竟是燈火闌珊,牟梓汐多麼希望他就在裡面或是批閱奏摺或是小憩,不管做什麼只要在這就好。可她知道他不在,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瞧,到了。”
林夏往四處望去,也沒什麼特別,“這裡也沒什麼特別,就是這牆外是無名湖。”
牟梓汐把滿牆的爬山虎都扯了下來,激起層層塵埃,枯葉隨着這外力簌簌落下。
“娘娘請回吧,主子晚些回儲汐殿。”黑衣女子抓起牟梓汐的手,不讓她再去扯。
林夏本因這牆角突然出現的柵欄而驚訝,卻看見有人抓住了牟梓汐的手腕,便近身揮了過去。眼裡突然放大的瞳孔映着黑衣女子隱約的面孔,由於太黑看不太清楚,只是依稀的覺得太過於熟悉。
黑衣女子驚訝一瞬後便沉下了臉。
牟梓汐看着她們對侍着,便靜悄悄的躍過柵欄往深處去了。
林夏驚恐的看着她道:“你是誰?”
黑衣女子微微動了動眉道:“主子的暗衛。”
林夏聳肩笑了笑道:“主子不會喜歡我吧,培養暗衛也培養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
黑衣女子艱難地開口道:“林夏。”尾音很長,帶着歲月捲來的無奈。
“你認識我?你是誰?”
江離沉着臉站在遠處道:“她是你姐姐。”隨後他也隱入到了深處去。
“姐姐,姐姐。我沒有親人,我沒有,我是孤兒,我母親和我相依爲命,爲了我活,把最後的吃食給了我,死了。我沒有親人。”
黑衣女子冷哼道:“我又何嘗想認你這個妹妹。從出生起,我就註定會死。林夏,你比我幸福。”
腦裡突然回想起牟梓汐問自己知道雙生子嗎,她又何嘗不知,雙生子的出生,必須殺死一個才能讓另一個的命格得到解脫,不然便是生生世世的賤命。
林夏冷靜了下來道:“你是誰?”
“林茜”簡單的兩個字,她就消失不見了。
林夏咬牙切齒道:“牟梓汐,我要殺了你。”
無名湖的深處,處處長滿了隨風就會倒的枯草。自從那晚下了大雪後,冬天是到了,可是卻再沒有下過雪。冷冽的寒風吹得牟梓汐不停的顫抖着牙齒。
路過的地方總會留下片片被裙襬壓倒的枯草。
她走得有些快,更多的是忐忑。離湖越來越近了,遠處看去,湖面很靜,泛着波光粼粼的水波,像是在湖面上灑滿了金子。清明的月高掛,俯瞰着一切,也嘲笑着一切。
江離走得極
快,想要在她到之前攔住她,可惜還是晚了。
月下的長廊裡,幽幽地傳來男子低低地喘息聲,還有女子嬌羞的呻吟聲。
禿樹下,狐裘加身的牟梓汐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欣賞着春宮戲。男子懷裡的女子似乎注意到了來人,不由微微彎了彎脣角。
阿離低聲道:“娘娘,請回吧。”
“自始至終,你都知道吧。阿離真是衷心呀。”牟梓汐故意提高了音量。
長廊裡的男人,僵了僵身子,披衣起身。冷風瞬間便把他額間的微汗吹乾了。
他轉身,棕色的眸子裡透露着一股冷意。他刻意的擋着身後的女子不讓牟梓汐瞧見。
牟梓汐也耐心的等待,她知道聰明的女人都會出來的。
只見那女子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衫,側身走出道:“想必這位就是太子妃娘娘吧。”
藉着燭光,牟梓汐當真是好好生生的把她打量了一番。
江離正準備上前,鳴青卻擋了過來。
“鳴青,會出大事的,你讓開。”
“我只聽主子的。”
苦se的笑聲刺破了耳膜,他們齊齊往前看去。
牟梓汐一手搭樹,笑得越發的張狂。
“笑夠了就回去。”季元澤冷漠的聲音傳來,牟梓汐收住了笑聲,輕輕點頭。
“以後太子爺,不用如此藏着掖着了。明日我就去向母后討個名分來給這位姑娘。敢問姑娘怎麼稱呼,不會這麼巧就叫宋綰吧。”她又笑了。
那女子俯身道:“娘娘說笑了,我怎麼能和梓惜公主同名呢。奴家姚素。”
“夠了,你給我回去。”季元澤對着牟梓汐吼道。
牟梓汐輕視一笑,轉過了身。只見林夏就站在不遠處看着這裡發生了一切,神情冷漠。
牟梓汐走過去道:“對不起,恨我吧。”
林夏輕搖頭:“也許我該感謝你,原來我也有親人呢。”
“走吧,你我都得到了答案不是嗎。”
無名湖畔,季元澤負手而立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姚素站在身旁道:“怎麼,不願意公開我?就因爲我長得像死去的梓惜公主,還是你真的愛上了太子妃?”
“我對你的放縱夠多了。”他轉過身來面對她道:“答應我,不要傷害她。”
她笑了,“阿澤,我只是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如何傷得了她。”
季元澤往外走着,她大聲道:“從八年前你帶我來這裡我就知道的,你是愛我的,對不對,你會永遠愛我。”
走遠的人影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就這樣消失在了那看不見的盡頭。
儲汐殿很是平靜,早早的牟梓汐就熄燈和衣而躺了。林夏也沒有在屋頂,只怕是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門開了鑽進來不少冷風,吹得帷縵飛揚了起來,忽然又停止了。身旁竟多了一個人。
牟梓汐閉着眼問道:“你愛她嗎,很愛她嗎?”
他不答,她便認爲他是默認了。
“我雖沒有恢復全部的記憶,可是我記得那張臉,那張曾經屬於我的臉。我得謝謝你,那麼的愛宋綰,以至於愛上了她。我無數次的想象那無名湖畔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秘密,原來不過是一個mei人罷了。”
“我提醒過你。”
“你愛我嗎?”
“看來你不愛我。”牟梓汐失望的說着。她動了動又道:“既然這樣,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再沒有說話,只是冰涼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外流。
每一次她都下定決心不再爲他心動,可惜卻次次失敗,如今她又真的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本章完)